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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頁 向紫悠 賽門幫她填寫入院資料時,卻突地懊惱了起來—— 他只曉得她的名字和就讀學校,其它的一概不知啊! 「醫生,麻煩你們先救救她,我再想辦法聯絡她的家人。」他焦急地捉住醫生的手臂。 「放心吧!現在幫她動手術的,都是我們院內技術最優秀的內外科醫師,她一定能脫離險境。」醫生安慰道。 「一切拜託你們了。千萬要把她救活啊!」此刻的賽門,早已經是六神無主了。「上帝啊!請你保佑、保佑她。她還如此年輕,千萬別殘忍地奪去她的生命,求你!」 握著隨身攜帶的巴掌大木頭十字架,賽門虔誠地祈禱。當下,只能求助最敬愛的耶穌,顯神跡度她過難關。 一名護士慌忙地跑出手術房,向護士長報告: 「血庫裡的AB型血袋剛好用完了,病人現在嚴重失血,再不快輸血急救就槽了!該怎辦?」 「AB型血液?!」賽門拉住那名護士的手。「我的血型也是AB型的,請把我的血輸給她吧!」 「那我先替你做一下測試,如果病人不排斥,你就可以輸血給她了。快跟我到檢驗室去。」 護士長如獲救星般,趕緊帶他往檢驗室裡走。 當初,他無法救活當場喪命的凱瑟琳,心裡始終非常遺憾;所以現在,他拼了命也要把晴子救出鬼門關。 也許是冥冥中注定的…… 他們的血型正巧相同。並且在賽門的堅持下,護士只好違反規定,抽出超量的血來輸給晴子。 抽過血後,暈眩不已的賽門,固執得不肯聽護士們的勸,執意要坐在加護病房外,等候晴子脫離險境。 「神父,你應該在病床上躺著休息的,免得因貧血而體力不支昏倒了。」護士長婉言相勸。 「抽那麼一點血不算什麼,用不著如此小題大作。我自己的身體,我自己瞭解。沒關係,不礙事的。」 「可是……你連嘴唇都發白了。聽我的話,別再逞強了,好不好?」護士長苦口婆心地說。 「我真的不要緊。」他嘴裡雖這麼說,但發軟的四肢和沉重的眼皮,所顯現出來的事實卻完全相反。 護士長還有事要忙,只好無奈地歎口氣。 「那好吧,如果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,請轉告值班的護士。」 「謝謝你,我知道了。」他的聲音有氣無力般。 「那請多保重。」走沒幾步,護士長又回頭叮嚀道:「你最好多坐一會兒,別急著站起身來。」 他頷首,累得再也說不出話來。 時間分分秒秒流逝…… 四個小時後,手術房的門終於打開了。 賽門激動地用力抓住剛走出手術房的醫生的肩膀。 「她怎麼樣了?」 「呃……她已經安全了,暫時沒有生命危險。」醫生被他嚇了一跳,拍了拍自己胸脯,順一順氣。 賽門隨即閉上眼,在胸前劃了個十字:「主啊,感謝你的慈悲。」他從沒比此刻更感激上帝的萬能了。 原先聽到醫生手術前的初步診斷後,他差點放棄了希望,以為晴子會步上凱瑟琳的後塵。 左肩嚴重脫臼,肋骨折斷四根並傷及肝、胃,左腿骨折,身上多處重度擦傷,頭蓋骨後側微裂…… 幸好,她本身體質還不錯,生命力韌性又強,總算兜了鬼門關一圈後,歷險歸來了。 雖然賽門一向是堅強的人,可是自從凱瑟琳死後,他對於死亡的承受力,幾乎是等於零。 他十分害怕面臨周圍人們的死亡,哪怕只是相識不深的晴子,他亦難以無動於衷。 生命是多麼地脆弱啊! 前一天,還見她充滿朝氣活力的,今天就碰上這麼嚴重的車禍,還差一點喪了命。 她真像是個謎啊…… 第一次遇見她,突兀地在夜總會門口,送往迎來。 而上一回意外的相識,則是因為她被人追著修理。 至於今天……她莫名地受了重傷…… 一個年僅十七歲的女孩,似乎超於他想像中的複雜。 她的外表、背景和生活方式,教他深感疑惑。 更勾起他欲一探究竟的決心。 第三章 黃初晴微微睜開酸澀的眼睛…… 著眼所見,皆是一切陌生的擺設。濃濃的消毒水味道,讓她清楚明白,自己正身處在醫院中。 好像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,她的腦海中清晰略過,由小到大的一些點滴往事…… 絕大部份是不愉快的。 小時候,她唯一的玩伴就只有孿生的姊姊。 因為鄰居的媽媽都不准她們的小孩跟舞女生的女兒一同玩耍,說是怕小孩被她們姊妹倆帶壞。 開始讀書、求學後,她最討厭的事,便是填寫個人資料卡,尤其是父親欄和母親職業這兩項。 每次資料卡繳回後隔天,從未例外地被召到輔導室,進行個人心理輔導。她從不認為自己與其他人有何差別,但是老師們和同學間,卻老是以異樣的眼光來評斷她。 做得好時,未曾獲得讚美和鼓勵;做得差時,反讓人譏嘲為下賤人種,必然好不到哪去。 為何這個世界這麼不公平? 她也曾努力要擺脫這種悲哀的宿命,但殘酷的現實、勢利的人性,教她沮喪灰心……漸漸地,她放棄了掙扎。 當姊姊不負眾望地考上教人稱羨的一流女中,她卻選擇了讓她較為自在的三流私立學校。 她特立獨行的打扮和處世態度,為的就是再也不願被人忽視。反其道而行,她放棄了上進和積極,寧願過著放浪且隨性的生活,好讓自己不再因為旁人的輕視而窒息。 而她現在所交往的朋友圈龍蛇混雜,各種來歷的都有。潛藏在那些別人所謂「不良」的朋友中,她覺得自己的出身不再那麼刺眼,更不再是周圍人一致排斥的異類了。 「晴晴,你總算醒了。」黃微雨喜極而泣。 「小雨,你怎麼也在這裡?哎喲,我的頭為什麼如此痛,還有……我的身體怎麼……怎麼會動彈不得啊?」黃初晴感到萬分疲憊,就連開口說句話也覺得累,氣若游絲般。 「三天前,你出了車禍,是一位洋神父通知我們的。你已經昏迷了整整三天啦!你的頭和手腳都受重傷了,當心一點,別亂動呀!」黃微雨解釋道。 「我受傷了啊?難怪……難怪我渾身不舒服,頭還疼得要命。」初晴又緩緩合上乾澀的眼。 「你可把我和媽咪們嚇走了半條命啦!你騎車的技術不是一流的嗎?怎會出這麼嚴重的車禍,那天晚上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?」知妹莫若姊,微雨對這意外深感納悶。 「你不提醒我,我還真的差點忘了。都是胖子崎和臭屁莎那兩個混蛋,騙我飆車決勝負,卻在半路上叫四個手下暗算我!」初晴愈想愈氣:「實在卑鄙、無恥、下山爛,我X他的祖宗八代和子子孫孫,那兩個狗娘養的……」 「咳、咳、咳!」微雨清了清喉嚨。「晴晴,注意一下你的遺詞用語,別忘了,你上星期才發誓,要戒掉講髒話的惡習喲!」 「沒辦法嘛!一談到他們,我就一肚子火。要不是他們暗中搞鬼,我也不用躺在這兒,包得……包得像個木乃伊似的。」看來短時間之內,她恐怕再也不能活蹦亂跳了。 初晴佯裝不悅地噘起嘴。 「媽咪她們呢?怎麼都沒來看我?」 「老媽在家裡替你熬補湯,應該待會兒就來了。大媽在店裡坐陣,聖於小媽嘛……喏,就在門外嘍!你自己瞧瞧。」微雨隨手一指,指向未關上的門邊一抹桃紅倩影。 初晴順勢望去—— 只見她親愛的小乾媽,半掛在一位高挑的男子身上。 男子背對著她,所以看不清是長啥模樣;但是那一身神父裝扮,燦爛耀眼的金色微鬈短髮,以及似曾相識的低沉嗓音,無一項不符合她記憶中所認識的那「某個人」。 「為了答謝你救我們家晴晴,請你務必要賞個光,到我們店裡來坐坐嘛!讓我們好好招待你一番。」沈愛妮圈著他的脖子,整張臉都貼在他的胸口上,頻頻呵氣誘惑。 「區區小事,不足掛齒。」他一手忙解開她緊勾在他頸際的手,一手則護著胸口,阻擋她更加貼近。 「你國語說得好好喲!在台灣住很久了吧?」沈愛妮嬌笑盈盈。 舉手投足、顧盼之間,都流露出十足的女人味。 「三年多了。」被她如此騷擾,渾身都不自在。 「帥哥,怎麼會這樣想不開,跑去當神父嘛,這豈不是跟我們的和尚沒啥差別?」她纖指輕拂過他的臉龐。 他寒毛森豎,如被電擊一般。 「其實你也不必如此拘謹,向你們那什麼上帝啊、跟阿門啊的請個假,偶爾輕鬆一下下,又沒啥大不了的事嘛!哪個男人不需要女人的溫柔伺候,你說對不對呀?嗯?」 「太太,請你快鬆開手。這裡是公眾場合,請你莊重一點。」他都被她那濃郁的香水味,薰得頭昏眼花了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