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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頁     子桑    


  「邱珊珊」甚至不認邱老為父,也不記得有關邱珊珊的很多事情。

  「大概是受了太大的刺激,得了失憶症,還有,呃,有點——精神崩潰吧?」

  醫生也檢查不出個所以然來,只好這樣說。反正連續劇大部分也都是這麼演的,無論有沒有辦法找到醫學根據,類似的問題,都推給受了太大刺激、失憶症和精神崩潰準沒錯。

  不過「邱珊珊」就算死過一千萬回,恐怕也忘不了杜文靖這個足以令她一提起,就恨得咬牙切齒的畜牲——對,就是畜牲。

  杜文靖雖很不願娶邱珊珊為妻,但於情於理,發生這麼重大的事,不來探望,也實在有點說不過去,所以他來了,帶著一束花。

  「邱珊珊」一見到杜文靖,馬上就把臉別過去。

  她發過誓,和這個畜牲從此老死不相往來,所以她根本看也不要看到他。

  「喏——祝你早日康復。」

  杜文靖頗紳士風度地把花遞送上去。

  「我不要,你拿走。」

  「邱珊珊」瞧也不瞧,口氣甚且不太好。

  杜文靖先是有點愕然,邱珊珊幾時敢如此嬌蠻?她對他總是百依百順!「我可告訴你,如果是平時,你休想叫我送花給你喔——」

  這倒是實情,這輩子杜文靖還是第一次送花給邱珊珊。他以為這麼做,即使沒有達成「花到病除」的效果,起碼邱珊珊也會高興得跳起來才對呀!

  「你真的不要?」杜文靖以為自己聽錯了,再問一遍。

  「邱珊珊」連答也不答,只是很倔地搖頭。

  哎,女人家真是麻煩,大概是假裝不好意思一下下啦,於是,杜文靖恨勉強降尊紆貴地,彎下腰,把花直接塞進她懷裡。心想,這下,你可高興了吧。女人!

  未料她竟揮手,把硬塞進她懷裡的花,向杜文靖摔回去。

  好險!杜文靖身手敏捷,一把接住花束。他臉色更驚了。這哪像是邱珊珊?這東西飛摔過來的場景倒似曾相識——像——像——他一時也想不出來。

  或許人在病中,特別容易——歇斯底里吧?哎,杜文靖歎口氣,在心裡唱著要忍耐,繼而也就很偉大地自動原諒了她,甚至還稍稍低聲下氣地說:

  「你是不是怪我沒有親你,嗯?」

  杜文靖說著,果真很盡責地俯下身,在「邱珊珊」的臉上輕輕一啄。

  哇!這下可不得了了

  「邱珊珊」翻——臉——了!

  「我不想理你不行嗎?你以為你是誰?你憑什麼一直來招惹我?我是和你有仇啊?你這個——這個——這個——畜牲,對,就是畜牲!」

  「邱珊珊」氣呼呼地,一直用力擦抹著臉上方才杜文靖親吻過的地方,彷彿那點口水有毒似地,嘴裡咒罵不絕。

  哇嘴,她病得不輕吶!杜文靖被罵得心頭七上八下地。

  可是男子漢大丈夫怎能隨便被一個弱女子罵是畜牲呢?不行,即使她是病人,也絕對不行,開玩笑,還沒嫁過門,就想爬到丈夫頭上?

  「你這婆娘,是嫌我對你太好了,是不是?」杜文靖很威武不屈地把袖子捲了起來。

  「杜——文——靖,你最好趕快從我面前消失,我——警——告——你。」

  「邱珊珊」咬著牙,一字一句地,臉色黑黑的。

  邱老趕緊出面打圓場,他把杜文靖拉到一旁悄聲地說:

  「好女婿啊,珊珊她病得什麼都忘了,才會這麼不可理喻,看在我的老臉上,你就別和她計較了,好不好?」

  瞧他老人家都快聲淚俱下了,杜文靖也不好太發火,但覺得還是該表示一下做丈夫的尊嚴才是,於是說:

  「好吧好吧,這次我原諒你,但下次絕對不可以再這樣沒大沒小。」

  杜文靖話沒說完,迎面已經飛來無數杯盤,點滴瓶、藥品,食物、飲料一應俱全,打得他抱頭鼠竄,連邱老也慘遭魚池之殃。

 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

  「無論花多少錢,都沒有關係,你一定把她醫好。」

  邱老只有這麼一個獨生女呀!

  眼見就要把她嫁出去了,怎麼還發生這麼慘的事呢?

  他要醫生用最好的藥物,來治好寶貝女兒,否則小心醫院被他派人給拆了。

  唉,遇到這種黑道大家長,院方真是傷透腦筋。

  「她其他的情況都很正常,很穩定,只有一點點撞擊的皮肉傷,我想是不需要住院,回家靜養,定時服藥,定期回來復檢,可能還比較好一點。」

  醫生小心建議著,當然是被邱老給吼了回去。

  但聽到能回家,「邱珊珊」高興極了,馬上拆掉點滴,跳下床就要走,阿法小子那大貓熊見主人這麼久沒回去,一定急瘋了。

  「你要去哪裡?」

  邱老連忙攔住她。

  「我要回家。」

  「可是你的病還沒好呀!」

  「醫生說我回家休養比較好,我聽到了。」

  「可是,可是——」

  「如果你不讓我回家——哼,我就——學於楓,上吊自殺。」

  軟的不行,就來硬的,「邱珊珊」威脅地說,馬上拿起連在點滴瓶上的那根塑膠管子繞在脖子上。

  這可又觸及邱老的心頭大痛。不過,這點總算多少又有點像女兒,大概是聽到可以回家,病情就稍稍恢復了,也罷,回家就回家,他哎歇一聲,終於勉強同意。

  「歇歇——不是要回家嗎?你去哪裡?」

  「回家呀!」

  「邱珊珊」一副你怎麼問這種蠢問題的表情。

  邱老搖頭歎息,又是一臉老淚,女兒口口聲聲要回家,卻抵死不肯跟他走,最後,僵待不下,為了女兒的安全,邱老只好來硬的,命令隨身保鏢,把「邱珊珊」給架回家。

  「你放開我,你有病啊?神經啊?你幹麼抓我?我要告你綁票!放開我啦!」

  平時說話優雅的小姐竟這麼口不擇言地罵人,又張牙舞爪地,令那保鏢好生害怕,嚇慌了手腳,放開她。

  「邱珊珊」馬上拔腿就跑。

  為免太剌激病人因而等在外頭的杜文靖,這下可真的惱了。

  不給這婆娘一頓教訓,顯然是不行了。他快步追過去。

  可憐那「邱珊珊」怎跑得過長腿高人杜文靖?若在以前,以林楓兒之軀,雖是小陀螺一個,卻是風輪似的短跑健將,但養尊處優的邱珊珊之軀,空擁有修長細緻的雙腿,美則美矣,不堪驅使呵!

  只見杜文靖輕而易舉地就一把撈起了「邱珊珊」,攔腰扛在肩上,她雙拳猛捶,雙腿猛踢,卻如花拳繡腿,給杜文靖搔癢都還嫌不夠力。

  從未有哪一個男人敢這樣對她,「邱珊珊」又驚又氣又惱又羞,被杜文靖強壯的臂膀緊緊箝著,掙脫不開,幾乎整個人都貼在他身上,那肌膚相近之親,那逼迫而來的男性氣息,那完全不理會她抗拒的霸道……他憑什麼?他怎麼可以?怎麼可以呵?

 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

  唉,有啥不可以?老天爺若高興撥弄命運,還管人們同不同意嗎?

  「邱珊珊」問天無語,只覺悲從中來。

  究竟是著了什麼邪魔歪道?「自己」竟落得如此晦氣?

  天底下,就有這麼離奇詭譎的怪事!

  「邱珊珊」既懊喪,又驚惶。

  被黑道大佬挾持為押寨女兒,已經夠悲慘了。這光天化日之下,還要參加「自己」的喪禮。

  怪事荒謬滑稽,莫此為甚。

  但她可笑不出來。

  躺在棺木裡的「自己」,經殯儀館化妝師的妙手處理後,神容相當安詳,就像足睡著了一般,並沒有如報上所形容的那樣死相恐怖。

  「神秘才女初現身,當日魂歸離恨天!

  盛大喪禮,擇期舉辦」

  報端大標題所指的要禮就在今天舉行。

  想她林楓兒也是有夠歹命,真該去算一算,是否八字真不那麼背?才揭開神秘面紗,現身見人,竟就倒霉地掛了,豈非比布袋戲裡跑龍套的還不值。

  可那活著的「邱珊珊」一出現,則萬人空巷,除爭睹影后風采外,更對她竟能死裡逃生,毫髮無損,視為奇談,原已淡出影壇的過氣影后,突然又聲名大噪,成為焦點。

  不過她林楓兒雖死猶榮啦,喪禮可謂盛況空前。

  治喪委員會由邱老主持,所有的錢,也都是他拿出來的。

  由於林楓兒一直是那麼神秘,遺世獨立,無人知道她有無父母親友,搞不好「林楓兒」這三個字也只是筆名。唯一能證明她身份的,是那本剛出爐的劇本,和當日見過她的幾個人。

  對於拿出這筆錢來,邱老絲毫不心疼。

  女兒能大難倖存,完美如初;林楓兒卻當場死於非命,不得不令邱老慨歎世事之無常,生命之堅韌與脆弱了。

  雖說林楓兒不算是被「邱珊珊」撞死的,沒有刑事責任,不必坐牢,但她總也脫不了關係。

  所以,盡己之力,把喪禮辦得比王儲還風光,邱老認為自己是責無旁貸。

  杜文靖很難弄清自己的心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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