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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頁 墨羽 清晨萬籟俱寂,山林中一片霧濛濛,偶爾聽見幾聲帶著陰森氣息的鳥鳴聲。 參天古木下,好夢正酣的古樂兒,嘴裡還不時發出嘖嘖聲,想來是夢到她最愛的酒了。 「古──樂──兒──」倏地,一聲怒吼劃破寂靜的山林。 「唔,打雷嗎?」窩在樹下的古樂兒嘟囔一聲,翻過身繼續睡她的大覺。反正這裡雨也淋不著,她才不怕。 「樂兒,你給我醒來。」童一笑朝地上的人兒踢了踼,隨即飛快地跳開,不敢讓現下正好眠的傢伙發現是他踢了她。 「唔……」揉了揉惺忪的眼睛,古樂兒睜眼看去。「師父,是您呀。別吵我,讓人家繼續睡。」 她瞇著眼又窩回地上,繼續她的春秋大夢──跟周公比賽喝酒。 「你……」童一笑氣得眼睛一翻,傾身就向地上的人兒劈了一掌。 只見原本該是睡著的古樂兒從地上輕輕一躍,竟輕易地躲開了這當頭一掌。 「師父。」古樂兒打打呵欠、搔了搔頭,無奈地說:「您明知道自個兒已經不是我的對手了,還玩這種偷襲遊戲,您不無聊啊?」 真是的,她還有一缸子酒沒喝到,真是可惜呀! 想著想著,古樂兒不禁舔了舔嘴,露出一副嘴饞的模樣。 童一笑看她回味的樣子,再瞧瞧周圍的酒罈,更是火冒三丈。 「樂兒,你……你竟然把我的酒都喝光了,你知不知道,那是我藏了好久的酒,還捨不得喝,你就……」童一笑兩眼睜大、淚光閃爍著,指著古樂兒的手不斷發抖。 嗚……我的酒呀!我辛苦藏的酒呀! 他千算萬算,就是沒想到會被古樂兒這個酒蟲給找著。 她的鼻子怎麼那麼靈啊? 為什麼人家收的徒弟一個比一個孝順,只有他收了個專門跟他作對的徒弟。更可恨的是,這徒弟不但專門與他作對,還和他搶酒喝! 他怎麼調教出這樣的徒弟來?是他教導無方嗎? 童一笑越想越傷心,他心疼他的酒可是連一滴都沒沾到口啊! 「哎呀!師父,酒喝都喝了,您難不成還要我吐出來?」 看著師父的臉由白轉青再轉紅,還真是……有趣得很。 古樂兒拍了拍肚子,慵懶地笑著說:「瞧,我的肚子都快撐破了,如果不是怕師父您喝酒傷身……嗝……我可是不會一下子就喝完所有的……酒呢,師父您該感謝我才是。」 呵呵,沒想到師父竟然藏有這麼多好酒,她還從未喝得如此過癮呢。 「你你你居然睜眼說瞎話,存心想氣死我是不是?」童一笑氣得吹鬍子瞪眼,手也益發抖得厲害。 「睜眼說瞎話?」古樂兒原本懶散的雙眼忽然瞇了起來,直勾勾地看著他。 「怎、怎麼了?幹嘛這麼看我?」奇怪,明明是炎炎夏日,他怎麼覺得背脊發涼、直冒冷汗? 「我說……師父,您幾時藏了這些好酒,怎麼我都不知道呢,嗯?」 古樂兒聲音很輕,輕到若不用心聽幾乎聽不到,可童一笑卻覺得這聲音就在耳邊。 「咦?」慘了,他怎麼忘了,只要是和酒有關的事情,他這個徒兒可是不會顧念師徒情誼的。 「呵呵……這……不就是以前……」呃,怎麼辦?童一笑看徒兒的臉色就知道事情大條了。 這時的他老早就忘了要替失去的酒哀悼,原本高張的怒焰也消失得無影無蹤,滿腦子只想著要平息徒兒的怒氣,不然他這為師的鐵定會死得很慘。 唉!都要怪他太有眼光,竟收了個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做徒弟。別人一身武藝十年苦功,她卻是只要有酒喝,一天就能練成;她的武功、醫術盡得他的真傳,且青出於藍,連他這個做師父的都不是她的對手。 當然他這個徒兒是很隨和的,不!說她隨和倒不如說她是懶得要命。如果被人偷光身上的錢財,或是讓她受傷、中毒差點沒命,她都不會與人計較──呃,其實是懶得算,甚至還會將錢雙手奉上,只要別再煩她就好。 但有一點要切記,千萬別跟她爭酒。 她嗜酒如命,這世上還沒有什麼能勝過酒在她心目中的地位。只要與酒有關的事,她馬上會變成另一個人。 「以前?」師父敢瞞她這麼久,還讓她時常下山打酒。 等等……古樂兒的腦海中倏地竄出一個可能性。 「您該不會在我下山時偷喝吧?」她越想越有可能,週身頓時充滿了駭人的殺氣。 見狀,童一笑倒抽口氣,嚇得直打哆嗦。 「怎麼可能,下一趟山已經不容易,為、為師怎麼會偷喝呢,不可能,絕對不可能……」他這個師父真窩囊,幹嘛怕一個小丫頭? 可是……不怕很難哪。 童一笑的頭越垂越低,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小,只見他兩手不斷交握,就像是做錯事的小孩,正在挨父母的訓。「我原想等樂兒下山後再一個人獨享的,誰知道她竟然能找著。真是的,又不是狗,鼻子怎麼那麼靈?」 他小小聲地抱怨著,可還是讓一旁的古樂兒聽見了。 「您說什麼?」古樂兒的聲音頓時拔高幾寸,尖銳得有些刺耳。 「不告訴我也就算了,您竟然還想獨享,您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徒弟啊?」古樂兒氣得渾身發抖,額上青筋浮現,連頭髮都豎了起來。 「沒有!樂兒,你千萬別生氣,再說……酒都已經喝到你肚子裡了,吃虧的是我才對啊。」對此,他可是委屈得不得了。 「唔,說得也是,那就原諒您了。」 有沒有搞錯,他這師父需要原諒嗎?應該是她這孽徒求他原諒才是,怎麼反過來了?童一笑哀怨地想。 「您不滿意?」古樂兒眼一瞇,又要發火。 「不,滿意、滿意,怎麼會不滿意呢……」嗚……他好命苦,收個徒弟被訓還得要陪笑臉,又不能發火,他大概是天底下最沒尊嚴的師父了。 「那就好。我要去練功了,您不要來煩我。」古樂兒拍拍衣袖轉了個身,準備往練功的地方而去。 「煩?是指我嗎?」童一笑不敢置信的瞪大兩眼。 「師父您順便將這裡收拾一下,我中午給您做好吃的。」既然喝了師父的酒,就順便慰勞他老人家吧──這是她這徒兒長久以來搶酒喝,卻從未被責怪的不二法門。 誰教師父嘴饞,愛吃她做的菜,因為她的手藝連皇宮的御廚也比不上,所以她偶爾下廚做幾樣小菜,滿足滿足師父的胃口,師父自然就由著她了。 「可是……」他就這麼好打發,會不會太沒骨氣了? 「嗯,您剛剛是不是想說什麼?」古樂兒皺著眉頭,她方才好像聽到師父嘴裡在碎碎念。 「嗄?沒有呀,是你聽錯了、聽錯了,呵呵……」算了,看在樂兒肯下廚的份上,他就不計較了,反正他還藏有幾罈好酒,而且地方很隱密,她是絕對找不著的。 但童一笑一瞄到地上的酒罈,他的心還是忍不住又疼了起來。 唉,他的酒啊! 唔──真好吃,天下第一美味呀! 喝下最後一口湯,童一笑滿足地拍了拍肚皮。 樂兒的手藝真不是蓋的,無論何種食材,只要到了她的手裡都能變成美味佳餚,只要他幾天不吃,就會猶如萬蟻噬身般,全身不舒服。 也因此他從不敢惹樂兒生氣,生怕吃不到她做的菜。再說他也惹不起樂兒,以樂兒現在的身手,在武林中恐怕找不到幾個能跟她媲美的,他才不會吃飽了撐著,沒事給自己惹上一身腥。 「吃飽了?」古樂兒雙手托腮笑問著。「接下來……」她意有所指的看了看桌上的剩菜殘渣。 「我知道、我知道,剩下的就交給我吧,你就不用操心了。」童一笑回答著。 唉,每次都是他這師父善後,誰教他嘴饞、愛吃,這就是所謂的吃人嘴軟、拿人手短。 「那就好。」古樂兒滿意的伸了伸懶腰,「我練功去了。」 其實師父知道她懶得動手,偶爾下廚,師父簡直像是撿到寶似的,當然凡事都遷就她了;再說就算師父不洗碗,等到碗發了霉她也不會動手的。 想要填飽肚子還不容易,反正她又不講究,可餓肚子的可是師父。 也難怪師父常說她是天下第一懶人,如果有一天她死了,絕不是被人害死,而是懶死的。 眼見古樂兒就要走出去,童一笑急忙喚道:「等等,樂兒你過來,為師有話要說。」 古樂兒正要跨出門檻的腳又收了回來,她也不回座,只是轉了個身向旁一靠、雙臂一環,閉著眼倚門而立,有幾分閒散浪人的架式。 「呃……」童一笑為難地看了看古樂兒,不知如何開口。 「什麼事?」看師父一臉為難的樣子,就知道不會有什麼好事,因為每次師父想算計她時,都是這副模樣。 她是無所謂,反正閒著也是閒著,師父愛玩,她就好生奉陪,畢竟他是養育自己長大的恩師,雖然常和他老人家鬥氣、搶酒,但「一日為師,終生為父」的道理她還懂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