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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頁 鍾璐 「妳想知道我是個怎樣的人嗎?」緊星滿空,兩三片不太厚的烏雲偶爾擋住明月星光,山間的夜空特別美麗,和鍾戈彤一起躺在還有些潮濕的草地上,仰首天際,蕭政豪隨性提起般的問道。 枕在他強壯的臂彎中,鍾戈彤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問話,就像她沒想到這個男人竟然會在晚上十一點多,帶自己來看根本看不清一朵花的「花季」。 「當然想,你是個怎樣的人?」略帶困意的聲音柔柔地問。 「妳以為我是個怎樣的人?」他有些好奇自己在她眼中的形象。 「很聰明,有點自負卻也充滿自信;而且很帥,很像是豪門世家會教育出來的最優秀的繼承人。」鍾戈彤以軟軟的語調說著。 「我的一切都是自己得來的,和血緣沒什麼關係。」看到鍾戈彤望向自己的眼神,他不悅地捏捏她的臉頰,「不相信我?」 她拉開他的手,想了一下,然後肯定地點頭說道:「相信,你不是肯讓別人安排的人,你的驕傲不會讓你接受別人的幫助。」 蕭政豪親了下她光滑的額際,「我已經習慣做別人認為最困難、最不可能做到的事,我總是對自己說,世界上原本就沒有東西是能輕易得手的,任何想要的東西都得盡全力去爭取。」包括愛情,摸摸那柔細如絲綢的長髮,他輕輕卷弄著。 「我不是蕭勁揚養大的,從哈佛畢業後,我才帶著畢業證書回來找他,頂著哈佛企管博士的頭銜,我走進那個曾經仰望了許多次的大樓。我穿了西裝、打了領帶,手上只拿著一張畢業證書。 「我要人通知蕭勁揚,他有一個剛拿到哈佛博士學位的兒子來找他,妳知道嗎?當時那個櫃檯小姐的臉就像現在的妳一樣的好笑。」忍不住又捏了她粉嫩的頰,她臉上驚訝的表情讓他忍不住輕笑出來。 鍾戈彤轉開他的臉,輕捶著他的肩頭抗議著。 蕭政豪卻拉住她纖細的柔荑,偷到一個香吻後才放開她,再平緩地接續道: 「沒有人會想增加一個沒有用的兒子,尤其是一個在逢場做戲中不小心被做出來的兒子;可是,每個老闆都會想要一個優秀人才,我知道如果沒有準備好一身讓他看在眼內的條件,他不會正眼看我一下的。 「我看過很多鄙視的眼光,我也知道怎樣才會見到人家欣賞的目光,我會是他知道的最好的人才。」蕭政豪語氣平淡卻充滿自信地說著。 只是鍾戈彤卻敏感地察覺到,那自信背後的一點點寂寞。 風徐徐地吹來,她將身軀更加緊靠丈夫,她並不覺得冷,可是她覺得他現在的心一定很冷。一種淡淡的愁緒在她心中成形,她覺得自己能感受到他的傷心--當一個人必須將自己當成一個工具時,會有多寂寞? 「我是鄉下的外公、外婆養大的,我母親只是個鄉下小雜貨店老闆的漂亮女兒,很不幸的她到台北就碰到好色的企業家第二代,結果在被下藥的情況下有了我。 「所以我想,除了懷胎那十個月的痛苦和羞辱外,她對我應該是沒什麼感情的。在生下我後,她帶著我離開蕭勁揚,將我帶回她鄉下老家,半個月後,把我丟在那裡,她自個離開,再也沒回來過。」奇怪,他從來沒為這件事難過過,可現在他卻覺得有種奇怪的東西刺得他心痛。 是因為旁邊的她嗎?他不禁在心中問著自己。 看著那雙含著傷心神色的眸子,他一向是討厭被人同情的,可她這樣的眼神竟讓他覺得她比自己更加知道那種心底的感受,他是在意過這件事的,只是從來不肯承認。 他從不肯承認在五歲那年,聽到大人說自己是被丟掉的小孩時的恐懼感,那種被丟棄的感覺教他曾躲在被中哭得筋疲力盡,哭到睡著……那時的他完全不能瞭解自己為什麼會被丟掉? 經過那次的哭泣之後,他就告訴自己,這樣就夠了,事實證明,他也再沒為這件事難過過。 「你會恨她嗎?」輕柔地吻著他的唇,她將溫熱的掌覆上他寬闊的胸膛。 「怎麼會!小時候我不知道恨,等我知道什麼是恨的時候,我只是同情她;在那個環境長大,我知道那地方有多閉塞,未婚懷孕永遠是女人的錯,如果那個男人願意娶她,就算是很負責任了。 「可惜她很倒霉的碰上一個絕對不可能娶她的男人,只是,到現在我還是無法瞭解,她當時為什麼要將我一起帶走。」 「你有找過她嗎?」 「沒有,沒必要。我想她應該也不希望再有見到我的機會,那只會讓她想到自己所受過的罪。」蕭政豪冷漠地說,眼睛看著很遠很遠的地方。 「你外公、外婆對你好嗎?」 她的問題讓蕭政豪輕輕地笑起來,那笑聲是空空洞洞的,沒有愉悅的成分,有的只是一些嘲諷,「妳想,在那麼重男輕女的環境中,那個原本就被認為是賠錢貨的女兒,到了外地工作後,不僅沒有像人家的女兒一樣努力的賺幾年錢,寄錢回家幫忙蓋大屋,反而被弄大肚子,還把拖油瓶帶回家,這樣的拖油瓶會有多好的待遇? 「何況,他們還有十多個正常程序得到的真正孫子。」是很雲淡風輕的語氣。 鍾戈彤纖柔的手掌暖暖地包覆住他寬厚冷硬的手;蕭政豪將它捧到唇畔,印上輕柔的吻。 「那時我在他們之間活得很努力,在成長過程中,我也盡量不讓他們有什麼負擔,從我懂事以來就知道,少說話、多做事可以對我有最大的幫助,所以,在他們眼前我永遠都在做事。」可惜的是,即使在那樣的情況下,他身上仍然常常有著竹條的痕跡,所有被冤枉的事情總是接踵而來,即使,他根本不可能在那個時間在做壞事的現場出現! 「直到我國中畢業,在大家心目中,我都是個很乖、很安靜、很不計較的小孩。在領到國中畢業證書那天,我到濁水溪旁去大叫了兩個鐘頭,然後,到外公房間拿了十萬元,當晚搭夜車到台中。」他淡淡笑說,從此,他的生命就是由自己操控,那是他長久以來忍耐所得到的報償。 「在台中,我找了酒廊小弟的工作,沒過多久,讓我找到機會到了美國,我想辦法進入那邊的中學,開始半工半讀的生活;直到我二十五歲那年,拿到博士學位,我就知道見蕭勁揚的時機成熟了,真是很好笑的事。」一抹嘲弄的笑出現在他的唇際,「沒想到當年我母親毅然帶我離開他時,一樣東西也沒帶的節操會讓那個冷血的人感動,他對我倒是還有一點好感。 「只不過我知道,他絕不會把我當成一個真正的『兒子』,因為,一來我母親沒有任何足以彰顯的背景,二來我不光彩的出生方式。」 看到她眼中的心疼、不捨,他知道達到目的了。他早知道這種事對女人絕對有用,「適度」的瞭解總會讓人產生同情心的;而同情心可以減少很多其它的情緒,包括仇恨,這就是他對她說這些事的目的。 可是,現在他心中竟有了一絲冀盼,冀盼她能真正瞭解他。 線條利落的米色調房間內,蕭政易坐在觀景窗旁,無聲地翻閱著手中那本本子,那是他翻閱多次的日記本。翻看它早已成了他的習慣,尤其是在國外獨自一人的時候。 很習慣地他又讓她的過去呈現在他的眼前-- 沒想到我真的嫁給政豪了,阿芳她們都說這是不可能的事,比那片叫「麻雀變鳳凰」的電影更誇張,可雖然只有公證的儀式,我們卻是真的結婚了。今天回到台灣,看著在身邊的政豪,我總算有了結婚的感覺。 哥的聲音聽起來很開心,他一直怕我會沒人照顧,其實,就算沒有嫁人,我也會過得很好,只要哥好起來;不過現在嫁給政豪當然更好,哥說他擔心人家會說我是因貪圖他家的財富才嫁進來的,但我不在乎,我想結婚後我還是可以去工作,政豪也說沒有關係。 P.S.覺得自己是有點卑鄙的,在結婚前真的有算過結了婚後就不用付吃飯錢和房租了,有點討厭自己竟然會有這種想法! 1996/6/20 原來自己真的是天真的,政豪的家人都不喜歡我,我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,畢竟他們是豪門世家。今天政豪告訴我,以後我的名字要改叫「鍾戈形」,這是公公的要求,我覺得很難過,可是哥說沒關係,要我接受。 我覺得有點害怕,政豪家的規矩好多,而且我好像都學不好,他們看我的眼神讓我覺得好不習慣,我覺得在他們的眼中有著看不起人的驕傲,希望是我多心了。 下午,我去了爸媽的墳上告訴他們改名的事,我覺得很對不起爸媽,我竟然得要放棄他們給我的名字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