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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頁     元薇    


  「妳執意脫隊要留下來,不會連要去哪裡都沒有計劃吧?」

  「誰說沒有?」她真討厭他帶著笑臉挖苦人的說話方式。這時她突然想起在哪一本雜誌上看過,日本好像有一個地方遍地種滿熏衣草,於是脫口而出,「我想去看紫色熏衣草。」

  頓時,他慣有的玩世不恭的神情不見了,換成一張陰晦莫測的臉,好像她得罪他似的。

  電話響起,石碞接起電話,喂了一聲之後,便將電話交給風玲。

  「世然打來的。」

  風玲接過電話。現在整團的人就要上飛機回台灣了,林世然不放心她,於是打電話來確定她安全抵達。在電話裡,林世然仍熱心的交代風玲,想去哪裡就向石碞提出,不必客氣。

  風玲對林世然說:「有,我說我想去北海道……」她看了石碞一眼,將電話又交給他。「他要跟你說話。」

  石碞是用日文和林世然交談,神情嚴肅。

  風玲心裡想,為什麼她一提出北海道時,林世然的語氣突然變緊張,而石碞的樣子更是奇怪,好像去北海道就會發生什麼災難似的。

  石碞掛了電話,風玲對他說:「石碞先生,如果去北海道讓你覺得不方便的話,沒關係的,你只要告訴我怎麼走,我可以自己去……」聲音愈說愈輕。

  「我有說不方便嗎?」那嘲弄的嘴臉又回來了。

  「你是沒說,不過我看你好像不太願意去,所以我不想勉強人。」

  「妳的話乍聽之下好像很為對方著想,實際上妳害怕被人拒絕,所以妳說話的時候,總會為自己留餘地。」

  「你……」這個討厭的男人說起話來,冷嘲熱諷的,讓人像是在洗三溫暖,若是抵抗力不好,準會適應不良而得到重感冒。

  「怎麼不說下去?是不是又想提著行李走開?妳若真的可以自己去,剛才妳就不會提著行李又回來。」

  挖苦完之後,他丟下她逕自走開。過了一會兒,他手中多了一件行李。

  「走吧!」他說。

  她吃了一驚。這個男人忽晴忽雨的,真難適應。

  「去哪裡?」

  「北海道。」

  「北海道?」

  「妳不是說想看紫色熏衣草。」

  「是沒錯,可是……現在嗎?」

  「當然是現在,難道妳改變主意,想跟我待在這裡哪兒都不去?」石碞把眉毛吊得高高的,語帶曖昧的說:「如果是這樣,我很樂意奉陪。」

  風玲氣呼呼的斜眼瞪他一眼,又提著重重的行李踏出這間她還來不及細看的房子。

  門才關上,屋裡的電話又響起。

  「你的電話響了。」風玲好心提醒他。

  「別理它,響久了自然就會安靜下來。」

  她又拖著行李跟在他後面走。電話還在響,她心想一定是女人打來的,女人總是安慰自己,下一聲男人就會接起電話。

  「石碞先生,」風玲一副替打電話的女人出氣的樣子,「難道你在日本住久了,只學會日本大男人的惡習,不替女人提行李的嗎?」

  「我還以為妳奉行女性主義,永遠都不會開口要男人幫忙。」

  風玲橫眉瞅他一眼。「麻煩你了。」她丟下行李,逕自的走開。

 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

  兩人搭飛機來到札幌之後,石碞去租車子,風玲趁這個時候打電話告知母親她會延後兩天再回去,果然招致母親連珠炮般的斥責。風玲把話筒遠離耳朵約莫十分鐘,再貼近耳朵聽時,母親的話從叨念轉成擔心的詢問,風玲一再保證自己的安全,才掛上電話。

  兩人開著車且玩且走。此時值深秋時節,札幌的空氣微透露出一股冷冽的氣息,漫步在札幌街頭,體會不同於東京的日本風味。

  同游時,她刻意的和他保持距離,經常是她一個人走在前頭,而他閒步的跟在後面,兩人之間總隔著兩、三步的距離。風玲想,這樣的感覺也不錯,減輕她對他的討厭。

  這時候她看到前方有馬車,一時新鮮的獨自跳上這個叫作「觀光札幌馬車」的交通工具遊街去了。

  石碞當場愣住了。這個女孩竟然一個人坐上馬車,似乎忘了還有他這個同遊人的存在,真令他生氣又覺得好笑。

  林世然到底塞給他怎樣的一個女孩?這個女孩看似獨立、敏感又帶點冷淡,始終在安全距離裡與人相處──她像貓。

  馬車開始駛動,風玲的心情也隨之激盪起來,當她將頭探出馬車棚外準備飽覽沿途風光時,視線和石碞責怪的眼神接觸,瞬間她好像受了槍擊一樣,眼睛佈滿驚恐,大大的吃了一驚。

  她怎麼忘記了這個同行的男人?

  馬車漸行漸遠,他們交會的目光慢慢的錯開,然後不見了。

  這時候,風玲心裡開始緊張和惶恐,萬一跟他走散了,或者他在氣憤之下將她拋下,她該怎麼辦?

  馬車繞著時計台以及北海道廳舊本捨周邊行走,大約經過四十分鐘,她急忙的下馬車慌張的搜尋他的身影,四處尋遍仍無所獲,最後她無助又沮喪的坐在街頭。

  突然地,她的耳畔響起叮叮噹噹的聲音,抬頭一望,只見石碞拿著一串七彩玻璃珠站在身後。

  「我還以為你丟下我不管了。」她嗔道,臉上卻不掩如釋重負的欣喜。

  「應該是我以為妳丟下我不管才對。」石碞用她的話來回答她。

  「怎麼可能?我若是有本事的話,早就輕鬆一人行,哪還需要在這裡受你的冷嘲熱諷。」

  「不想走丟,就得習慣我。」石碞板著臉說:「風玲小姐,如果剛才我沒有看到妳上馬車,現在我豈不是急得像熱鍋的螞蟻滿街到處找妳?我希望這種事不要再發生第二次。」

  「對不起。」

  「我接受妳的道歉。從現在開始,妳得老實的走在我身邊,不准走離我半步。」

  「這……」要和他並肩走在一塊,她心裡面千萬個不願意。

  「不答應就算了,我馬上送妳上飛機回台灣去。」石碞一臉凝重的望著她,手不停地搖晃著風鈴。

  「你不可以這樣做。」

  「我擔不起丟人的責任。」

  他看上去很認真,她也只好順從的答應他,誰教她開始愛上札幌沁人心脾的冷空氣。

  「好吧!我答應你。」

  「拿著,」石碞將風鈴放到她手上。「把它掛在身上。」

  「做什麼?」

  「風鈴隨風而響,有它在妳身上,不管妳走到哪裡,我都可以掌握到妳的行蹤,這樣就不用怕會把妳搞丟了。」

  「我不要!只有動物才需要掛這種東西。」

  「妳不要太多心,我絕對沒有取笑妳的意思,這純粹是因為妳的名字讓我有了這樣的想法。當、當,串串風鈴響,清脆又好聽。」很自然的,他隨口就哼出一段輕靈的曲兒。

  真好聽。她眼神迷離的注視他。

  「風玲。」他叫她一聲,見她沒有回應,於是伸手去碰她的臉。

  「你幹什麼?」她怔了一下,驚叫起來,急忙往後跳開。

  她的舉動看在石碞眼裡,不覺輕笑出聲。

  「笑什麼?」

  「笑妳。」他抿嘴收起笑意,可是眼梢間仍漾著笑意,非常的有魅力。「妳怕我──不,應該說是防我。」

  「石碞先生,你是一個大壞蛋嗎?不然為什麼我要怕你、要防你?」他的話真教人啼笑皆非。

  「看看妳從剛才到現在的樣子,就好像一隻小貓遠遠的避開大狼狗,然後冷冷的用一對迷離又戒備的眼神覷著對方。」

  「你胡說!別自以為可以一眼看透別人,你對我而言不過是今天才見面的陌生人而已。」

  「妳說錯了,是一個陌生男人。妳嘴巴不誠實,可是妳內心的想法都在臉上表露無遺,現在妳的心裡一定在想,如果我乘機侵犯妳,到時候妳要如何逃脫、求救對吧?」

  「我……才沒有這樣想。」她避開他似玩笑又像取笑的臉。

  「我想世然應該有告訴妳,我喜歡性感美艷的女人吧!」

  「你喜歡什麼樣的女人關我何事!」

  「當然有關,這樣一來,妳就會覺得自己很安全。」他斜眼掃睨她一眼,揶揄的說:「和妳這樣的女孩糾纏在一塊,不僅累人、也很煩人,我可是一點興趣也沒有,更別說會去招惹妳,所以妳的貞操很安全。」

  她轉過臉正面瞪著他,而他也正面接收她的目光,一點也不準備道歉的樣子。

  「我不懂你在說什麼?」

  「妳懂,只是不想承認罷了。我想妳也許有一段不堪的戀情,導致妳討厭男人、不相信男人,不過這都是妳的事,與我無關,我不會特意討妳的好感,也無意奢求妳的信任。現在妳既然需要跟我相處幾天,妳就必須接受我,並放開胸懷的玩,不然我勸妳趁早回去好了;而且,我也不想和一個時時防著我、把我視為要吃小紅帽的大野狼的女孩一起出遊。」

  她火冒三丈,她好像專門留下來受他的氣似的。這個男人和她準是八字相沖,星座不合,否則她怎麼會這麼輕易被他激怒呢?她一向不生氣的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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