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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頁     夏曉衣    


  妙歌驀然發覺臉上已濕濡一片。

  「主子,我殺了你,好不好?」她端詳他憔悴的模樣,已毫無生氣。 「我無法再眼睜睜看著你受那只禽獸凌辱!」

  懷陵風訝異地瞧她一眼。「……好。」慢慢的,他慘淡一笑。 「我沒有自盡的勇氣。妳是我最信賴的人,妳幫我。」

  「我一定想盡辦法,把真相公諸於世。即使蘭陵只剩一個孩童也會拚盡全力為陛下報仇!」妙歌神情已有些狂亂。 「絕不讓燕攸辰有好下場!」

  懷陵風輕輕摸了摸她的臉頰。「右邊牆裡有一個暗櫃,裡面放著一把刀,妳拿來吧。」

  妙歌端詳他平靜的面容,心痛愈加深刻。 「請安心的走,妙歌完事後,絕不讓主子在黃泉之下孤獨,無人侍奉。妙歌會陪你!」

  她是烈性之人,尊嚴不容踐踏。她所尊崇的主人,同樣尊貴不可侵犯。然而連日來,懷陵風夜夜遭受燕攸辰凌辱的慘狀,雖然妙歌沒親眼目睹,但為主子善後所見的景況,已軟她大受打擊、難以容忍,神智幾欲錯亂。

  「我不要妳陪。」懷陵風摸向妙歌的頭,像寵愛孩子一般對她說:「妳殺了我以後,去找沙城王。我看得出他是真的愛妳,他會照顧妳一輩子。」

  妙歌面無表情地離開懷陵風,走向牆壁前取出短刀。她知道主子已決心一死,只是沒有自盡的力量。

  「以下犯上是無法饒恕的罪。不過我的王,與其讓你活著遭受凌虐,我卻愛莫能助,不如殺了你讓你解脫。就算下地獄,妙歌也甘願!」她抖著手捧著刀,走回床邊。 「犯下大罪的妙歌,沒資格得到幸福。妙歌會盡力幫主子復仇,然後殺了我自己!」

  懷陵風在刀揮下的剎那,閉起了他的雙眼。

  他等了許久,結東他生命的一刀卻始終沒揮下,反而是無數顆酸楚的淚珠,滴滴答答落在他臉上。

  「妙歌?」他睜眼,見妙歌哭得傷心欲絕。

  她終究是下不了手!

  「主子……」她的眼經過淚水的洗滌變得更清澈,不再混濁。 「我來……是為了保護你、照顧你,不是送你走上絕路的呀!」

  為何她沒有絲毫辦法?誰能幫她?妙歌的腦海裡全是那個老不正經的男人,這個時候她需要他!

  「妙歌。」門外傳來一聲陰沉呼喚,震住房裡的人。「妳的姿勢太危險了。」

  燕攸辰邁向怔愣的妙歌,奪過她手裡的短刀。

  「你這畜牲!」妙歌吃驚之餘,不忘守在懷陵風身前,出手打向燕攸辰。 「你是禽獸!」

  燕攸辰輕易地推開她,專心檢視懷陵風的身體有無刀傷。妙歌眼見他後背露出空門,馬上舉起刀奮力地朝燕攸辰刺去!

  「幼稚。」燕攸辰冷哼,也不回頭,衣袖一揮便推出一股氣勁,將妙歌打出門外。

  「妙歌──」懷陵風焦急地起身,欲追出門。

  燕攸辰制住懷陵風,壓住他讓他無法動彈。

  妙歌倒在房外,身子如風中柳絮。她聽著主人心急的呼喚,無奈卻擠不出一絲回答……

  她該怎麼做,才能保護主子和自己的安全?

  妙歌逐漸昏沉的腦子再想不出任何方法。天地彷彿在旋轉、她吐出幾口鮮血。

  她腦海中唯一清晰的,只有沙某人陽光般的笑容。

 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

  不見天日的囚牢裡,妙歌半昏半醒。

  燕攸辰唯恐她繼續留在懷陵風身邊,又會發生像上次一樣的事,於是把她打入監牢。

  她在牢中度過多少日子了?

  她自己也不清楚。被迫離開主人之時,聽說燕攸辰換了一個更為隱蔽的地方禁錮懷陵風。那意味著她的主人,永遠逃不出燕攸辰的掌控了。

  「妙歌……」悠悠的呼喚從遠處傳來。

  妙歌像是完全聽不見。她受了燕攸辰狠毒的一掌,傷了筋骨,身子一動便萬分疼痛。

  「妙歌?」有人在搖晃她,呼喚聲一次比一次強烈且慌亂。

  「妙歌!」

  「誰?」耳邊的熟悉呼喚亂人心弦。妙歌睜大眼睛,在黑暗的牢裡問著突然抱住她的人。

  「妳連自己的丈夫都認不出來?」那雙擁住她的手臂充滿了力量,隱隱顫抖,藏著無法言喻的激動。

  「沙?」妙歌不可置信地舉起手,摸索著他的臉。

  牢房裡太黑,她看不清他的模樣,心急得眼眶發疼。

  「大哥,快走!」阿丘在牢外急切地催促。「我們被發現了!」

  「阿丘也來了?」妙歌霍然清醒!「沙,你怎麼來了?」

  「妳還敢問我?」沙某人抱怨似的說著妙歌的不告而別令他多麼失望。然而妙歌充耳不聞,嘴裡不斷地呢喃──

  「你怎麼來了?你怎麼來了?」心神恍惚的人兒如在夢中一般,流露出滿臉脆弱。

  她一直想著他,想再見他,想到心痛得麻痺……他竟真的出現了!

  「我來找妳呀!」沙某人不甘願地咬了咬她的臉頰。

  「哇啊──」妙歌忍不住讓鬱積多時的思念與苦楚爆發而出。

  「欸?」哭什麼?「我咬疼妳了?」

  「嗚……」她好想他、好想他!

  沙某人暫且壓下錯愕,抱著妙歌跑出牢房,一邊低聲安慰她。 「我被妳拋棄了耶?才剛見面,還沒教訓妳呢,妳怎麼反倒哭這麼大聲?我比妳委屈耶!」

  「嗚……」她發現自己其實很脆弱,經不起一點打擊。自從認識他以後,又加倍脆弱了。高興時想著他、悲傷時想著他,尤其恐懼與孤獨之時,更想他!

  「妙歌?」她越哭越大聲,他聽得怪心疼的。「我先不怪妳做錯事,妳能不能哭小聲一點?」

  「哇嗚--」不能!他為什麼要來呢?他不知道一旦自己再見列他,就再也放不開他了,怎麼辦、怎麼辦?

  「……實在是令人生氣的小壞蛋。」害他方寸大亂!沙某人溫暖的唇在妙歌耳邊逗留。 「偏偏妳又那麼可愛,讓我捨不得懲罰妳……」

  他露出苦命的笑,在部屬的掩護之下抱著妙歌──潛入空無一人的天牢裡!

  「你、嗚……你跑……嗚、你跑進天牢裡,嗚嗚……做什麼?」

  「不准妳再「嗚」了!」沙某人帶妙歌走進天車內最後一間牢房。 「牢房分七等:天、地、太、平、人、安,樂。」

  「哪需你介紹!」妙歌任他抱著。 「天字號牢房,最是乾淨舒適,專門用來囚禁皇親國戚。」

  兩人進入光線充足的天牢。她一見他久違的笑臉,心立時安定了。

  「我查過了,最近沒有高貴的人進天牢。平時空著,不會有人打掃。我們不如借住一日!」

  「住天牢?」妙歌無法反駁,注視著掠過藍眸的調皮光彩,她忽覺無奈。 「虧你想得出來!」

  「妳不哭了?」沙某人因妙歌逐漸開朗的臉色而欣喜。

  「哇嗚──」她知道他在意她,故意任性地與他玩鬧,需要他不停的撫慰。

  「再哭……我可要教訓妳了!」沙某人板起臉。

  「哇嗚──」

  「妳還哭?」分明是挑釁他。「不可饒恕!」

  「哼!」妙歌撇撇嘴角繼續:「哇啊!哇嗚!哇啊……」

  「妳中邪了或是得什麼瘋病啊?」與她說理她不聽;若打她屁股,她年紀又太大了,他該如何處置她?「真不聽話,一定得教訓!」

  思來想去,沙某人決定低頭含住妙歌還在哭叫的嘴兒。這麼教訓……應該是再恰當不過的辦法了。

 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

  外在的紛擾逐漸遠離。天牢裡的兩人彷彿脫離俗世之外,再不能看見彼此以外的人。

  妙歌坐在沙某人身前,力持穩定,讓他輸送內力為她療傷。

  「幸好我隨身帶著傷藥。」沙某人調理過妙歌的傷勢,立刻取出藥丸給妙歌服下。「誰對妳動手的?」

  他摸了摸妙歌無神的臉,面色蒙上一層陰霾。

  「一個畜牲。」妙歌摟住他的腰。

  「冒充蘭陵王的傢伙?」 一股殺意在沙某人體內升起。 「我要殺了他!」

  「主子仍在他手裡。」妙歌搖搖頭,為難道:「我必須……」

  「妳都自顧不暇了,拿什麼去救妳主子?」又是懷陵風!妙歌的顧忌令沙某人醋意橫生!

  妙歌瞧了他一眼。若是求助於他,或許她與主人有逃生之望。但她不敢,不敢讓他涉險。

  「妙歌,我是妳的男人,向我尋求幫助再正當不過。」沙某人逮住她閃爍的目光。

  「我知道。」妙歌惆悵道:「我若忠心,就該利用你去救我王。可我不願給你添麻煩,但這樣想又對我王不義!」

  她的言中之意使他歡喜無比。「妳是說,我比懷陵風重要?」

  妙歌面頰發燙,躲躲閃閃。「你若願幫我,只需向燕王傳達一句話,告訴他,我的主人是他唯一的親人,請他念在同脈情分上,救救主人。」

  「妳叫我丟下妳獨自跑到燕國去?」沙某人喜悅的瞼色瞬間轉黑。「妳當我是跑腿的?妳究竟當我是什麼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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