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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頁     綠喬    


  第一章

  她在縫製一套嫁衣。

  銀色的繡花針在她指尖跳躍,像一隻翩翩起舞的螢火蟲,然而,任憑這蟲兒如何調皮,也逃不出她的掌心。

  就那麼一針一線,從容不迫,一朵金色的牡丹便在她指下嫣然盛開。

  人人都說她心靈手巧,世上沒有她縫不出的款式,沒有她繡不出的花樣,但這一次,她遇到了難題。

  這套嫁衣她縫了又拆,拆了又縫,衣上的刺繡也是改了又改,不知經歷了多少波折,卻始終沒能完工。

  因為這是她縫給自己的嫁衣,

  就像她不能預見自己未來的愛情,也不能確定這套嫁衣到底會縫成什麼樣子。

  綠竺默默告訴自己,一定要縫一套世上最美的嫁衣,讓自己成為世上最美的新娘,讓未來的夫君傾心愛她。

  但什麼叫最美?這一刻,她迷惑了。

  怔愣地看著綢緞上的牡丹花樣,她微微歎息--感歎自己的愚鈍。

  她不知道什麼叫「最美」,也不知道心上人是否愛她。

  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,她的心上就住著一個男子,這是親朋好友們全知道但都心照不宣的「秘密」。

  赫連貝勒,她的心上人,總穿著一身白色的衣衫,出現在京城女子仰慕的目光中。

  她也像別人那樣癡癡地望著他,期盼他的眼裡有她。

  但他卻是那樣心思複雜的一個人,她絞盡腦汁也看不透他。

  雖然他疼她也愛她,還時常弄些好吃好玩的送給她,她卻不知道,這種疼愛,是出於兄妹之情,抑或男女之愛。

  沒錯,赫連貝勒,這個京城裡最英俊的男人,偏偏是她的表哥。

  做為他的表妹,有好處,也有壞處。

  好處在於,她可以不用尋找借口就與他整日相見;壞處在於,她有可能會一輩子被他當作妹妹。

  其實,就算他沒有把她當妹妹,就算他同樣深愛著她,想成為他的福晉也並非那麼容易,因為,她的父親是漢人。

  雖然,她的父親承蒙皇上恩典在朝為官,雖然,她的母親也是旗人,但仍改變不了她身為半個漢女的事實。

  如果表哥只是普普通通的八旗子弟,那麼這樁婚事或許不那麼困難,但表哥貴為當今皇上的親侄子,堂堂的和碩貝勒……身份低微的她,有什麼資格當上他的妻子?

  正凝眉思索,指尖不期被銀針刺了一下。

  鮮血滲出,滴在綢緞間,化為牡丹旁的紅梅。

  綠竺憶起從小到大不小心扎破了指尖,倘若他在身旁,一定會心疼地含住她的纖纖玉指在嘴裡吮吸,直到她止住疼、止住血。

  他的唇是那樣的溫柔,他口裡的氣息縈繞著她的指尖,直鑽進她的心裡……

  每當那個時候,她的臉就會變得通紅,一顆心也怦然跳動。

  她甚至暗暗希望,手指可以多被扎破幾次,只要,有他在身旁。

 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

  「小姐,妳已經有那麼多的絲線了,為什麼還要去買?」小丫頭杏兒跟在綠竺身後,不解地問。

  「因為還缺一種顏色。」綠竺一邊答著,一邊步入京城裡最大的繡坊。

  昨夜她又將那件未完成的嫁衣全拆了,因為她忽然覺得衣上那過於濃艷的牡丹花樣並不適合自己,不如改成蓮花圖案吧。可是翻出家中的絲線,挑來挑去,也找不到一種顏色能繡出粉紅銀亮的清蓮。

  無奈之下,只好再次來到這間繡坊。

  三天兩頭往這兒跑,繡坊的老闆娘早巳認識她,一見她進門,便笑容可掬地迎上來,端茶倒水,拿出所有存貨供她挑選,親暱地與她閒話家常。

  綠竺喜歡這問繡坊,卻不喜歡繡坊對街那幢華麗的房子。

  那兒,是京城有名的青樓。

  青樓裡的花娘時常到這繡坊裡走動,訂做衣裳。這時候,綠竺便會遇到一個她最最不願遇見的人……

  今天,對街格外熱鬧,充斥著各式男子,不時有歡呼之聲從人群裡竄出。

  「那兒是怎麼了?」綠竺皺著眉問。

  「董小姐您有所不知,」老闆娘答道:「聽說今兒有一個色藝雙絕的清倌要開臉,所以那兒圍滿了想買下她初夜的臭男人。」

  綠竺雖身為大家千金,但私底下也曾偷偷讀過一些閒書,隱約知道所謂的「開臉」和「初夜」是什麼意思。聽了這話,她雙頰緋紅地低下頭。

  「唉,吵死了!」老闆娘順手關上窗子,「到了晚上鬧得更凶呢!害得我們這兒的學徒都無法專心刺繡。」

  「既然如此,為何不把店面遷到別處去?」綠竺好奇地道。

  「唉,董小姐,妳有所不知,這年頭生意不好做。對面那些青樓女子花錢大方,有她們不時前來光顧,學徒們才不至於挨餓。」

  「哦。」她點了點頭,盡量不再去理會對街的喧囂之聲,仔細挑選她需要的絲線。

  不知過了多久,那聲音漸漸小了,從窗縫望去,擁擠的人群也散了。

  「大概出錢的買家已經定下了吧?」老闆娘喃喃自語,「唉,真可憐,又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子要下海了。」

  「有什麼可憐的?」忽然有人聲音響亮地說。

  綠竺抬頭循聲望去,瞧見一個花枝招展的女子搖搖擺擺走了進來,她的衣著甚為豪放,不穿旗袍,只一件漢人的紗褸披裹週身,胸前敞開一片雪白,隱隱可見輕紗下的紅菱肚兜。

  光瞧這身打扮,便知道絕非良家女子。

  「有什麼可憐的?」那女子接著說:「今兒我家的楚姑娘開了臉,往後就有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等著她,老闆娘,妳倒說說,這有什麼可憐的?」

  「哎喲,是玉媽媽!」繡坊的老闆娘連忙起身賠笑,「我哪兒是在說你們家的姑娘呀,不要誤會了。」

  「希望是我聽錯了。」玉媽媽冷冷地答,掃視屋子一眼,目光停留在綠竺身上。

  玉媽媽?綠竺凝神尋思。聽這稱呼,這女子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青樓老鴇吧?

  「玉媽媽,今兒您這麼忙,怎麼有空過來?」老闆娘問。

  「過來挑幾幅蘇繡,客人答應送給我的。」玉媽媽轉身招了招手,「貝勒爺,您快進來呀!」

  屋中諸人這才發現外面還站著一個人,不由得齊齊往外望去。

  那是一個容貌俊美的男子,在日光下,搖著一把繪有高山流水的扇。當他收起扇子,掀開晃蕩的珠簾走進來的時候,彷彿把陽光也帶進來了。

  綠竺看著那男子,不由得怔愣。

  因為那男子有一張跟她心愛的赫連表哥一模一樣的臉,只不過,那臉上的表情沒有赫連表哥慣有的溫文爾雅,呈現的是頑劣嬉皮。

  他便是她最最不願意遇見的人。

  「咦?表妹,原來妳也在這兒!」男子笑著上前跟她打招呼。

  「嗯。」她淡淡地頷首示意。

  沒錯,她認識這個人,也知道他的名字--赫麟,一個酷似她的心上人,並且名字只差一字的人,她的二表哥。

  如果不是因為那張臉,世上沒有人會相信,赫連和赫麟是孿生兄弟。

  赫連性格沉穩,文韜武略無所不精,年紀輕輕便得皇上賞識,在禮部擔任要職。而弟弟赫麟卻生性頑劣,從小不肯好好讀書,長大了也不思進取,反而日日流連於花街柳巷之中,被親戚們斥責為浪蕩子。

  誰能相信他們是從同一個娘胎爬出來的?

  雖然綠竺一直認為各人有各人的活法,不必苛求天下男子都似赫連那樣出類拔萃,但對這個二表哥她亦從無好感。因為,她小時候到姨媽家玩耍時,總會受到他的欺負。

  或者揪她的頭髮,或者搶她的果子,甚至有時候扮作赫連的模樣來戲弄她……總之,這個二表哥似乎天生喜歡跟她作對,每次都能把年幼的她弄得哇哇大哭。

  從此,她便對他產生一種又懼又恨的心理,偏偏她最喜歡光顧的繡坊就在他最喜歡流連的青樓對面,她挑絲線的時候常常能遇見帶著花娘來買東西的他,所以,每次跨入這間繡坊她都懷著一絲忐忑,害怕會撞上他。

  唉,天公不遂人願,今兒又跟他碰了個正著!

  「喲,貝勒爺今兒怎麼有空?」繡坊的老闆娘上前招呼。

  「您還不知道吧,就是赫麟貝勒標中了我家楚姑娘!」玉媽媽代為解答。

  「恭喜、恭喜。」老闆娘道了個萬福,「如果我沒記錯,貝勒爺您不是第一次標中花魁了吧?」

  「還說呢,我都勸他這次別插手了,好歹給別的客人一次機會,誰想咱們楚姑娘偏偏像她那些姊姊一樣,也看上了他!」玉媽媽搖頭歎息,「誰叫咱們貝勒爺生得一副潘安再世的模樣呢,天底下有哪個女孩子見了他會不動心的?罷了、罷了,姑娘第一次開臉,我只有成全她的心願嘍!」

  「既然如此,貝勒爺該早早跟楚姑娘入洞房才是,怎麼這會兒還有空光顧小店呢?」老闆娘不解。

  「唉,咱們貝勒爺心善,想著我把姑娘帶大不容易,所以答應挑幾幅上好的蘇繡送給我。」玉媽媽洋洋得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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