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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頁 寄秋 在聽見冷面侍女那句「殃國殃民」的低語之後,他臉上的笑意更濃了,明白這句話轉個彎諷刺他是禍水,男子若生得俊一樣烽火連天,因為女子的妒恨比君王的弒親奪權更為可怕。 不過他的笑看在樓蘭城長公主眼中卻別有深意,心花一開的羞紅粉頰,眉目挑情的瞧著他不放,憔悴的病容輕染上血色。 「若是你能長留宮中與我作伴,相信我的病很快就沒什麼大礙了。」她說得夠白了,就是要留人。 「美人恩。」 柳縫衣的一口氣差點梗在咽喉裡吐不出來,似笑非笑的以手掩口故作思索的模樣,眼角斜睨剛走過他身後突然用針紮了他一下的冷面侍女,而且她用的是他剛收妥放入針盒的銀針。 「公主的病雖然反反覆覆難以根治,但只要靜心休養不致危及性命,太醫們的盡心盡力才是功不可沒。」唉!最難消受的是美人恩,她怎會認為他樂在其中呢? 他是在苦中作樂呀! 「柳神醫何必說些安慰人的話讓我安心,我這一身病我自個兒清楚得很,沒有你真的不行。」宮裡的大醫都老了,眼花目濁的養老領干俸。 她深深感慨宮中無名醫,全是些沽名釣譽之輩。 薩哈娜公主有著樓蘭人特有的修長身段,體態健美,五官深邃充滿異國女子的風情,揚唇一笑牽動撩人的姿態,那薄如輕紗的衣裳兜不住呼之欲出的酥胸。 以一般人的眼光來看她的確是一位令人急欲獨攬的美人兒,除卻其尊貴的身份不說,光是容貌和柔弱的嬌態就足以讓人如癡如狂,奮不顧身的為了獲得她的垂青而做盡一切傻事。 而被攔在未央宮外忿忿不平的莫宛兒則是另一個令人癡狂的女子。 在樓蘭城大家都知道她們倆是美女相嫉的死對頭,而樓蘭城第一美人的頭街只有一個,所以各有所美的兩人明裡暗裡不知爭鬥過幾回,至今還未能分出勝負,只有她們自己才會說自個兒是第一。 「公主是病急了才覺得小民的醫術過人,所謂人外有人、天外有天,若不是非我不可的話,公主的病體早就痊癒了,何須百般受苦地尋求良醫。」人若自知病況何須大夫,對症下藥即可。 她的病會有他明瞭嗎?即使醫者父母心也不免感慨萬千,縱有神仙妙法也難醫心病。 「柳神醫不能為我留下嗎?我真的非常需要你的幫助。」她眼神急切的流露盼望,未語先有情的凝望著他。 柳縫衣看了明明沒事做卻四處走動的冷面侍女一眼,心裡微歎的說道:「醫天下蒼生乃小民所願,時局紛亂百姓何辜,總要設身處地的為他們著想一番,有更多身患重病的人需要我伸出援手。」 「就算為了我也不成?」薩哈娜露出淒迷的表情哀求,楚楚可憐的模樣像失群的雪貂充滿哀傷。 他搖搖頭,開始收拾藥箱。「公主貴為千金之軀自有群醫照護,而黎民百姓卻有萬萬名,怎能貪一時榮華枉顧遍地哀號的聲浪。」 「那就讓宮中太醫出宮義診吧!相信小病小痛他們還應付得了,不用你舟車勞頓的四下奔波。」她的意思就是不放人,堅持要他養尊處優地待在皇宮內院陪她共度晨昏。 即使她表現得溫柔婉約、嫻雅淑靜,但身為皇室嬌兒的驕氣仍流露言行之中,不知不覺以公主的身份自居,視她所給的榮寵理應接受,不該有反對的聲音出現才是。 薩哈娜的美讓她習慣予取予求,她從沒像現在一般使盡心機的想得到一個男人的心,縱使她對他的在意不如外人所知的深,純粹為了賭一口氣不願輸給對他誓在必得的莫宛兒。 因為自始至終她沒提到一句婚配事宜,只當他是男寵欲留置身邊氣氣她的死敵,不想讓她太得意罷了。 為了勝利,她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,包括讓自己重病不起。 「公王的厚愛請恕小民不能接受,這藥單上的藥材宮裡應該不虞匱乏,請公王按時服用別為難自個兒的身子,千金難換無病之身。」他言盡於此,聽不聽得進耳也只有隨她了。 他只醫病不醫心,再多他也無能為力。 「你當真這麼狠心,眼看我一病不起仍無一絲憐憫?!」淚光流動,她語帶酸澀的泫然欲泣。 若以眼淚為武器的話,欲泣而隱含的噙著最叫人動容。 而深知這一點的她眼噙盈盈淚珠,始終不讓它輕易滑下面頰,水眸盈滿流光的逼使他屈服。 「公主,我有一事相求可否?」柳縫衣眼藏異色的低垂雙眸,不讓他人窺探眼底的打算。 以為他回心轉意的薩哈娜哪有不應允之理,螓首輕點,「不論你想要什麼,本宮的回答絕無半個不字。」 笑得深沈的柳縫衣抱拳謝過,「小民的徒兒中毒甚深尚未完全康復,故小民斗膽向你借人一用。」 一聽他提出商借事由,背脊突地一凜的冷面侍女二話不說的往角落退去,悄然地貼近圓形窗欞。 「借人?」什麼人比她還重要? 「就她吧!我看她是宮裡最閒的人,挺適合打打雜、提提藥箱。」 雷霆一閃千里遠,千夫一指萬般休,最不起眼的綠葉竟成紅花中那一點突兀,一目瞭然。 食指一點欲藏越顯,所有人的目光毫不落空的望向雙手攀窗的身影,心中都有一個共同的想法:此人是誰? 「把頭轉過來讓本宮瞧瞧。」 像在隱忍什麼的冷面侍女兩手握緊又鬆開,微揚的肩頭看得出在吸氣,身形頓了頓地慢慢回身,目視繡鞋看似恭敬的低垂著頭,平凡無奇的眼眸中閃動著冷冽寒意。 她用「心」瞪著出賣她的「奸臣」。 柳縫衣嫌事情不夠熱鬧的走到正被眾女用眼凌遲的冷面侍女身側,「無心」的將手往她肩上一擱,狀似親暱的撫弄她的發,還順手拭淨她臉上根本不髒的污漬,笑得好不愜意。 兩雙憤怒的眼冒著火光。 一是對著他,一是對著他懷中的冷面侍女。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「去給我查出那個小賤婢是誰,我要她立刻從這個世界消失!」 砰砰隆隆的聲響由未央宮傳出,杯盤橫飛、珠飾四散,滿目狼藉的碎瓷斷玉多得讓人幾乎無法行走,除了屋頂太過堅固拆不掉之外,所有眼見之物搗毀泰半,瞧無完物。 自從柳縫衣神采奕奕的帶走一位面容清麗、冷然的侍女後,原本病得四肢無力的薩哈娜匆地原形畢露,眼露凶光得咬牙切齒,嬌顏驟變一如殺神的滿身怒氣,見了東西就砸,毫不心疼。 薩哈娜的本性如野馬一般難馴,心機深沈擅用謀略,城府之深無人知曉,連勤政愛民的樓蘭國王都被她的心計所隱瞞,以為她是知書達禮的溫婉公主,多次在眾子女面前讚揚她的良善可人。 雖然她是樓蘭城的長公主,卻不是樓蘭城第一公王,她的母親只是不受重視的側妃而已,當一國之母的皇后產下一名女嬰後,她的地位一落千丈的失去父寵,大家的眼中只有嫡出的子系才是嬌嬌兒。 從那時候起她就處心積慮的佯乖裝巧,陷害手足讓父親見到她的存在,壞的全是別人所為,好的全往她身上攬,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,再無嫡出、庶出的分野。 她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,越是難得手之物越要想盡辦法得到,她要天下人都不能再漠視她,當她和生命一樣重要。 「這樣做好嗎?目前人在柳大夫那裡……」若有閃失誰擔當得起? 啪! 侍女的臉頰多了一道血紅的掌印,看得人心驚。 「由得你多話嗎?誰敢擋我的路誰就該死,絕無例外!」她已經受過太多的忽略了,不能再退讓。 小時候遭冷落的陰影始終徘徊不去,她知道掌握有力的人才勝過當個乖巧的女兒,公主的價值不過是政治的籌碼,沒有選擇婚姻的權利。 「是,奴婢多嘴。」侍女自掌嘴巴一下,憤怒的主人才略微消氣的一哼。 「去,把冰絹給我找來,我有要事吩咐她。」 要讓一個人消失非常容易,只要有一把刀。 第六章 「你是什麼意思,故意和我過不去嗎?」 怒目橫視,從不發火的羅蘭衣一改清冷性子,揪住但笑不語的柳縫衣的襟口,低吼不已的不肯放開他,像要將他的肉一塊塊割下,浸泡在酒缸裡三天三夜再撈起來餵狗。 她不敢相信他竟然卑劣至此,一個人受難倒也罷了,居然毫無廉恥心的拖她下水,打亂她原本計劃的一切,讓她成為被人憎恨的對象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