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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頁     子晴    


  「誰走了?嬸嬸嗎?」她最怕的事終於發生了。

  「她這次不會再回來了?」

  「不會的,嬸嬸每次離家最後都會再回來的。叔叔,不要傷心了,嬸嬸只是出去透透氣,像以前一樣啊,您不也知道嬸嬸只是出去喘口氣的。」梅英若知道林再芳一定和情人雙宿雙飛了,但她不想太刺激叔叔,總要給他時間來適應這種情況。

  「你嬸嬸這次出走很不一樣,她把所有屬於她的東西全部搬走了,以前她只是帶走錢,這次她連離婚協議書都簽好了丟在我的面前,她永遠不會再回來了,只留下我一個人獨嘗所有的苦痛和悲劇。」

  梅以勤哭了,梅英若第一次見到一個大男人哭得如此傷心無助。

  她走到叔叔膝前伸手安慰他,「叔叔,您不是只有一個人,你還有三個孩子陪您啊,而我也會孝順您一輩子的。嬸嬸若是真的離開,就讓她走吧,留住她的人,可心卻不在這裡也是枉然,不如讓她到外頭闖闖,吃了苦頭她才會珍惜家庭的溫暖。」

  「她說我們家的血液有毒,污染了她生的孩子。要不是嫁我這個無用之人,她也不會那麼倒霉。」梅以勤很自責的用拳頭擊向水泥牆,用力得手都溢出血來。

  梅英若一直阻止他自我虐待,但效果不大。最後她只好試圖以孩子的話題,暫時轉移他的注意力。

  「叔叔,不要再傷害自己了,如果連你都失去了,那三個孩子怎麼辦呢?」

  終於,梅以勤聽到她的吶喊,停下擊打的手。

  「叔叔老了,身體又拖著病,也許當年娶你嬸嬸是個錯誤,本來你嬸嬸嫁的人應該是你父親,也就是我大哥以動,可是你父親到日本讀書時,卻和你母親談起戀愛來了,於是鬧了一場家庭革命,結果前前後後鬧了好些年,你爺爺才讓步,因為大嫂為咱們梅家生了長孫,也就是你對他印象不深刻的哥哥。」

  她知道她有個哥哥,在和父母到日本的飛機上同時罹難,算來這個哥哥比她大了七歲。

  「後來呢?怎麼是你娶了嬸嬸?」

  「你嬸嬸七歲就到梅家來了,從她十七歲開始就準備好隨時嫁給你父親,後來大哥大學畢業後到日本留學四年,拿到博士學位,是很了不得的成就,就在他學成歸返台灣之前,卻在日本和你母親結婚了,你嬸嬸十分痛苦,因為她等待了這麼多年,就為了成為大哥的妻子,結果卻讓她失望,接下來的十年,她和你母親之間衝突不斷,隨時想要報復,直到你出生不到三個月,大哥和大嫂到日本參加同學會時死於空難,你嬸嬸才心滿意足的認為他們終於得到了報應。而她是在你爺爺的做主下,才許配給我。」

  「父親真的欺騙了嬸嬸的感情嗎?」

  梅以勤搖搖頭說:「他對她根本毫無感情可言,從小大哥花在書本上很多心血,看到他時幾乎都在唸書,他們之間達交談都數得出次數來,而且談話也少有交集,就算勉強結合也是一件痛苦至極的事。」

  「她願意忘掉過去,心甘情願的嫁給您嗎?」

  「也是被逼的,我和大哥相比簡直可說是沒有出息,可是誰叫老天安排她是咱們梅家的童養媳?就只好認命了。」

  「我後來又怎會到育幼院去的呢?」這是她最想瞭解的。

  「大哥他們過世時你才三個月大,因為不適長途旅行,所以把你留在台灣,使你倖免於難。」

  對於這段毫無印象的身世,梅英若聽得出神。

  「發生那樣的事大家都痛苦,尤其是我父親,更是悲痛,老天竟是如此捉弄人,讓他最優秀的兒子喪生了。當時你是交給你嬸嬸照顧的,因為家裡只有大哥和我兩兄弟,無其他姐妹,所以我和你嬸嬸婚後,順理成章的負起養育你的責任。後來英雅和英欣接著出世,都是不正常的孩子,你爺爺又中風,再加上家中的祖產和田地全被你嬸嬸賭光了。」梅以勤說到這裡又是老淚縱橫。

  梅英若從不知道她的家庭還有這麼一段複雜的過往,而每個家族份子竟都無法改變命運的任它擺佈。

  「怎會讓嬸嬸有機會變賣祖產呢?」

  「她偷拿的。那時候她的心情十分不好,生了兩個智能不足的孩子,你父親變心的舊傷……這些都使她痛苦,她更不可能留在家中照顧一家老小,就出去賭,贏錢很難,但要一直輸錢卻很容易,以致所有的財富皆被她輸得一乾二淨。」

  這樣的結果該怪誰呢!嬸嬸嗎!聽起來她也是個可憐的女人。

  「後來你嬸嬸回家了,她說她無法照顧公公、兩個自己的孩子,又分神照顧你,家裡的僕傭也都遣散了,所以她要求我把你送走,本來我十分反對的,但經過幾天的考慮之後,我才同意了她的提議,因為與其讓你住在這樣凌亂的環境裡,不如讓你試試其他的路,也許你的命運不會受到這一連串的不幸所影響。所以在你三歲那年我把你送到愛光育幼院,剩下來的事情,你大約應該都有印象了。」

  也許她應該好好謝謝叔叔和嬸嬸,如果他們沒把她送到愛光育幼院,她也不會因為院方失火,災後被送往瞿莫臣待過的孤兒院,進而認識他、暗戀他,接受他的幫助完成大學教育,甚至與他相愛結繼成了夫妻;很可能的情況是,她為環境所迫提早工作,而現在可能只是個被生活所折磨的可憐女子。

  原本外面飄落的細雨,竟在頃刻間形成傾盆大雨,而梅以勤的房子裡早已下起小雨來,他起身到房間拿了很多裝水的器皿,分別在漏雨之處接水,或許是雨聲太大,三個孩子爭相從房間跑出來玩。

  看著孩子們的不知憂慮,他無奈的說:「最慘的是,下個月這房子就得拆了,到時還不知道何處可以容身?上個月你給我的十萬元,也讓你嬸嬸領走了……」

  梅英若安撫他,「不要擔心!叔叔,我會想辦法,我不會讓你們露宿街頭的。」

  是的,無論如何的困境,她都會想法子度過的,那天她標下來的會還有二十萬左右,她可以先替叔叔找個房子安頓他們一家人。

 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

  黎亞宣剛從巴黎回到台北,內心真的平靜了很多。

  生平第一次出遠門到國外去,她不是為工作,而是為了散心,為此她還特地向冉飛請了假。而且一回台灣,就立即投入新片的開拍,她想很多事都可以靠時間沖淡。

  說來也不是她轉了性,不再與藍京介聯絡了,而是她在出國這段期間冷靜細思後,深知愛不能勉強這道理。

  尤其當她努力了這麼多年,仍然得不到任何回應,明明他所喜歡的人並非像她這樣的人,而她又老是繞在人家的視線之前,久了不說惹人嫌,連她都愈來愈看不起自己了。

  選擇不再打擾他,剛開始做時,她的心很苦澀,好幾次忍不住想找他時,都是靠意志力度過去。當然,漸漸的,她相信她會習慣的。

  人們不都說時間可以沖淡一切嗎?

  在這一段想要有所遺忘的歲月裡,黎亞宣全心投入工作,只是人算不如天算,她想要避開的人,竟然也出現在好友江芷薇的婚宴上。

  宴席百桌當中,其中一桌正熱鬧滾滾的作鬧洞房前的暖身運動,猛灌新娘新郎酒,看起來應該是新郎的大學同學。

  黎亞宣隨意掃過那桌客人,心頭猛然一顫,那不是藍京介嗎?

  不會那麼巧吧?他也是新郎的同學?

  未到散場她即先行離開,一個人踝踴獨行於敦化北路上,正在出神冥想之際——

  「亞宣。」聲音很輕,很近,很熟悉。

  黎亞宣回過頭一看,「京……京介,這麼,你也在逛街嗎?」她語音微顫,說不出來的緊張。

  「不是逛街,我在跟蹤你。」

  是的,他們已經快兩個月沒聯絡了。

  這些日子以來,藍京介十分不習慣,他好幾次打電話給黎亞宣,對方不是說她請假,就說是出國去了,以前他未刻意留下她家裡的電話,因為他總是對她的感情漫不經心。

  但是不論他如何的拒絕,她還是會出現。

  直到最近,她好像失蹤了似的,本來他想:這樣也好,這不就是你一直希望的結果嗎?現在人家正如你意的消失了,為什麼還會悵然所失呢?

  他的心情是矛盾的,當擁有時,可能不會注意對方的美好,但是當失去時,卻又想念萬分。

  而這就是人性。

  這段期間,他想亞宣的時候多,想英若的時候少,又意味著什麼呢?

  也許被人愛著是一種虛榮吧。

  黎亞宣猜想著,莫非剛剛在宴會中他也看到她了?

  一定是的。

  「跟蹤我?需要嗎?以前好像都是我在跟蹤你。」她說完後自嘲的笑了笑。跟蹤他,只是一種比喻,有些反諷自己從前的一往情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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