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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頁     席晴    


  「那就永遠休息吧!」

  「我好了!」薇薇安立即改口道。「可以馬上回到你的身邊。」

  得不到他的回應,薇薇安只好不甘不願地更正:「是回到尊夫人的身邊。」

  他懶得聽她廢話,立即收線。

  座車內登時安靜了下來,只聞空調發出微弱的聲響,各懷心事的兩個人,誰也沒有主動開口說話。

  黑吟鈴悲哀地自問:為什麼上天連她最後的一絲自我也要剝奪?

  一直以來,她始終扮演著自己並不想扮演的角色,卻又跳不出宿命,只好一而再,再而三地認命,也認為自己可以就這麼過。

  但是最近,她卻無法像過去那樣,以為認命就可以平靜度過每一天,他的一再誤解讓她逐漸感到窒息,她終於能領略人們所說的一句話——「水可以淹到頸子,但不能淹至口鼻。」

  對一個不擅游泳的人而言,淹至鼻口無疑是死路一條,而她.正好是個不擅游泳的人。

  如今水已淹到了下顎,她正面臨生死的關口,再愚昧的人都該知道怎麼做。偏偏她對白奕夫的情愫,就像飄浮在水面上的救生圈,讓她還能藉以生存。

  但,生命只需一口氣嗎?

  當然不!

  她該怎麼做才能活得有尊嚴、有意義?

  笛聲彷彿在耳邊響起,提醒她該好好想想——愛,是不該讓人這麼無助的……

  第八章

  白奕夫與黑吟鈴一回到家,他就支開所有的下人,包括才歸隊的薇薇安,鎖上花廳的門,鐵著一張臉,瞥著一副由他任意處置的黑吟鈴。

  他想,如果時間可以回到第一次相見,或是他送她回台灣之前那段彼此愉快,又帶點離情的時空中,他們的交往會延續下去嗎?情況會比現在好嗎?

  答案忽地一躍上心頭——

  應該會!因為當時,他真的為她所吸引。她是那麼地超凡脫俗,那雙帶著疏離又縹緲的眸光,就像塊磁石吸引著他。

  後來,要不是有那一連串的陰錯陽差,或許他們可以安靜地坐下來喝杯咖啡,天南地北的暢談。

  可是一開始,他就錯了!

  先是錯用了她的「名聲」,然後成其事時,又未遵守諾言放她自由,還威脅她不得脫離他的掌握,更見不得其他男人靠近她丁點是什麼造就了這一切?

  是他!是他的自私,是他的一再錯誤與堅持,才造就了這難以彌補的這一切!

  他不知不覺地沉淪在她的魅力之下,自私地想擁有她,而擁有她唯一合法的方式,便是不解除婚約,及約束她交往的人。

  結果——

  過度的壓抑與束縛,反而讓她逃得更遠,如今還以謊言規避他的掌控。

  只是他不明白,她可以要求離婚的,但為什麼寧願不離婚,反而留下忍受他反覆無常的情緒?

  難道是為了錢?

  是啊,他怎麼忘了,上次她提離婚,最後就是為了錢才又絕口不再提的。

  想到這裡,他不禁開始鄙夷她的想法與做法。

  「為什麼騙我?」他冰冷地質問。

  「我沒有騙你,只是沒有向你報告我的行蹤。」她不慍不怒地回應。

  這些日子她訝然發現,和他對峙是件極為痛苦的事,她已無法得到真正的平靜,也無法回到從前對世事淡漠的心態。

  她一再問自己為什麼會如此?其實答案再明顯不過了,因為,她愛她。

  「答得真好!」白奕夫完全不明白她的心情轉折,只是冷哼了聲。

  她感到心好痛,痛到想離開這裡,不被瞭解的壓力已讓她快負荷不了。

  逃,或許可以逃避部分壓力吧?

  她自知已無法再承受更大的風暴,她該求去了嗎?

  「你不該強辯,欺騙就是欺騙,這問題不在說與不說,而在於你做了那件事。我痛恨欺騙,你不該這麼做!」

  他冰冷地指責,卻忘了自己也是個欺騙的人。

  「那你打算怎麼辦?」她將問題丟了回去。

  他怔了怔。他想怎麼做?這個問題他倒沒有深思過。

  「讓我想想再告訴你。不過,明天起,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和那個混球莊再在一起!」

  「請注意你的用語。」她不喜歡他對莊克漢的批評。

  「那麼就請你留意自己的行為。別忘了,只要我們沒有簽字離婚,你永遠都是我白奕夫的妻子。」說完,他立刻拉開花廳的門,往書房走去。

  黑吟鈴一動也不動地坐在沙發上暗歎。

  這時,花廳的門再次被打開。

  她以為白奕夫又折了回來,旋即問道:「你想到怎麼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了嗎?」

  「想到了。」回答她的卻不是白奕夫,而是薇薇安。

  她的眉心蹙了起來。難道這女人剛才在門口偷聽他們的談話?想到這裡,她有點不高興。

  薇薇安這段時間以來,一直偷窺他們夫妻間的生活,想來也多少知道她和白奕夫的相處並不融洽,而且她還多次聽見薇薇安以撒嬌的方式,和白奕夫應對。

  如果她是白奕夫真正的妻子,她會以為這個女人在勾引她的丈夫,那麼她絕對開除這個女人。

  可是,她沒這麼做,也不能做。畢霓這個家還是白奕夫在當家,薇薇安對她而言,只能算是白奕夫給自己的一個「禮物」,保護兼監視她的禮物,她有使用權,卻沒有丟棄與拒絕權。

  「你來這裡做什麼?」

  薇薇安將花廳的門鎖上,一屁股坐到黑吟鈴的面前,根本不將她放眼裡,挑釁地說:

  「白奕夫並不愛你,你死撐著這個白夫人的位置有什麼用?」

  「這是我的事,不勞你費神!套用一句「我先生」的話,只要我們沒有簽字離婚,我永遠都是白奕夫的妻子,而你只是我黑吟鈴的保鑣。」她決定給這個不識抬舉的女人一點兒教訓。

  薇薇安沒見過這麼強勢的黑吟鈴,她總是安靜地像只波斯貓,看不出來這個女人不是顆軟柿子。最後,她決定打開天窗說亮話。

  「如果你是捨不得那百分之九十的財嚴,只會讓白奕夫更瞧不起你。但這也無可厚非,誰不愛錢嘛!我就愛錢,也從不諱言。」

  「你若說完了,就請吧。我想休息。」她不想再聽這女人扯下去。

  「急什麼?我下面的話你會有興趣的。」薇薇安自信道。

  「我不以為。」她已走到門邊。

  「如果我可以讓你不必損失錢財,又可以獲得自由,你想不想聽下去?」

  黑吟鈴抓住門把的手,突然放了下來。

  薇薇安露出勝利的笑容,「回來坐下吧。」

  黑吟鈴是折回了原來的座位,卻不是妥協,而是想問她一句話:「你愛上白奕夫了,對吧?或者我該說,你愛上白奕夫的人,還有他身後的名與利才對。」

  「你真是個聰明的女人!我愛他,也愛他的錢!全美國有多少女人想當他的太太或是情婦,你知道嗎?他長得又高又帥,外加多金。你告訴我,有多少女人可以真正拒絕他?」 

  「我不想聽這些。」

  「哦,對不起,原來你只想聽聽逃離這裡的重點啊!」薇薇安挖苦道。

  她倏地站了起來,「你可以選擇不說。」

  「別生氣,我會說,畢竟你不走,我怎麼入主白宅呢。」

  她冷哼了聲。雖然她瞧不起薇薇安,但有一點,她得佩服這個女人。

  她比自己誠實!誠實面對她的需求。

  薇薇安要白奕夫這個人,也要他的錢。

  而她想要這個男人的心、靈魂與愛,卻沒有勇氣釋出自己的靈魂鎖碼,則讓他接近自己。因為她怕這只是一場夢,一場她構築不出的幻夢。

  因為怕,所以選擇離去。

  薇薇安朝桌面丟出一疊文件,「這是我托專門製造假護造的朋友為你偽照的新護照,還有去尼泊爾的機票、住宿,如果你接受,所有出境事宜就包在我身上。」

  薇薇安會這麼做,是因為這些天看了他們夫婦的互動,知道逼走黑吟鈴的方式,便是給她一個新身份,並開誠佈公的說明一切。

  選擇雖然決定在黑吟鈴,但她因而獲得與白奕夫在一起的機會,也會有百分之五十,所以,為什麼不賭這一把?

  黑吟鈴看著那疊文件,她知道,有了它們,自己就可以離開這裡,重新生活,相信白奕夫在短時間內也不會找到她。

  當然,同時她也失去和他在一起的機會——彼此重新開始,甚至相愛的機會。

  她這個人說好聽一點兒是認命,說難聽點是畏縮,遇到困難就會像烏龜一樣,躲進自己的殼裡,否則她也不會一再選擇婚姻,來解決或是逃避問題。

  她重重吸了口氣,抓起桌上的文件。原本想逃的心,加上一個適時而來的機會,想逃離這裡的念頭,已強烈到壓過一切。

  薇薇安露出勝利的笑容,「從此刻起,你有一個尼泊爾的新名字,叫卓馬,別忘了。只要再曬黑點,或是塗點棕色的粉餅,就可以順利通關,至於到了那裡,我會讓一個叫達克的朋友接待你。有什麼事找他就沒錯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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