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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頁     席晴    


  他想否認,但心的一角卻漣漪不斷。

  是的,她打動了他的心。

  法國人有句話說道:「如果那花兒打動你的心,就彎下腰嗅一嗅她的芬芳。」

  也許,他該放下身段,與她重新開始。

  於是他衝動地按下內線電話鍵,請傭人為她準備稀飯、小菜,送到臥室所附設的小餐廳裡。

  掛上電話,他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,他何時開始願意為一個女人調整步伐?

  他找不到答案,卻想為她破例。

  來到電腦前,他點選Skype給他長居在義大利的死黨之一阿其頓-哥羅。

  阿其頓:

  我結婚了!你該從媒體得知了吧?如果你不是醉在露天酒吧或是躺在美人鄉的話,就會知道這個新聞。

  我沒通知你來參加婚禮,不是不重視你這個好朋友,而是當初我只是利用「我的女人」來達成老爹的要求,所以,我不以為一樁假婚禮,應該讓老友如此舟車勞頓。

  再說,我一向認為女人和酒才是你的最愛,我和悅卜群則放在第二位。

  所以,延後通知你,你老兄應該不會介意吧?

  至於那個遊牧民族悅卜群,因為正在不知名的沙漠為我們合資的公司趕拍廣告,因此,我也沒通知他。

  以女人的標準,你們倆是新新壞男人,以人類的眼光,你們雖有些許功用,但仍不算是好人!

  他的訊息才發到一半,就發現跳進了兩行字。

  乖兒子,聽父命結婚了?真有夠遜的!

  有「女性殺手」之稱的阿其頓在電腦的另一端糗著老友。

  巧的是,還有另一行字也躍上了螢幕——

  女人是世界上最無知、最無趣的生物,唯一可以驕人的就是凹凸有致的身段,除去它,她們什麼也不是!你幹嘛往下跳?

  全球知名的攝影師悅卜群道出他對女人的看法。

  白奕夫看著兩名好友的訊息,禁不住大笑了起來。

  他們一點兒也沒改變!

  一個風流成性,視女人如免洗內衣褲,一件換過一件,另一個則是長年在沙漠荒地拍攝大自然及野生動物,視女人為無物。

  其實他們並非不成材的二世祖,或是行蹤飄忽不定的攝影師。阿其頓·哥羅真正的身份是歐洲許多航空公司的大股東,至於悅卜群則有約旦國的皇室血梳,但他故意以攝影師掩飾真正身份,所以沒有幾個人識得他。

  大笑完後的自奕夫,再次敲著鍵盤——

  兩位,我現在要修正我當初的看法,就是補請兩位喝杯喜酒,如何?

  阿其頓馬上回應——你瘋了!

  我同意阿其頓的看法。我真不明白你怎會栽在一個總是害死丈夫的寡婦手裡?

  悅卜群又寫道——在回毅世界裡,這種女人是該被吊死的。

  寡婦?奕夫,真的嗎?老天,你是全法國,甚至全美最有價值的鑽石單身貴族,你幹嘛和自己過不去?阿其頓仍然不解地追問。

  你們不瞭解她,她真的——話還未盡,又被打斷。

  你需要一桶沙漠之泉,讓你的頭膳清醒些!悅卜群寫道。

  還需要一杯最烈的伏特加壓壓驚,然後和對方說ByeBye!阿其頓也不客氣回應。

  我只能說,二位對女人有偏見。白奕夫仍在為自己及黑吟鈴辯解。

  脫了衣服都一樣!阿其頓回道。

  這話不無道理。悅卜群呼應對方的話。

  拜託,人是有靈魂、有感情的。在這件事上,你們真是只用眼,不用心——

  老兄,你真的陷入了?阿其頓終於平靜地敲下這幾個字。

  悅卜群也寫道——如果,她真的如沙漠中的綠洲,那我為我的好友獻上祝福,反之,我等著聽你訴苦。

  謝了,如果你們方便,就麻煩盡快來波士頓吧!Bye。

  白奕夫下線後,立刻折回主臥室。

  沒想到推門而入,竟沒有看見黑吟鈴的身影,只見匆匆收拾餐具的女傭。他望著一桌被她漠視的好意,暗火頓生,「她人呢?」

  「先生,您是說夫人?」女傭放下筷子。

  「否則還有誰?」他怒道。

  「夫人說她吃不下,手上拿了個不知名的樂器就往花園走去。」女傭解釋道。

  他匆匆趕往花園,一推開花廳的大門,就聽見一道悠揚的笛聲,這種笛聲不是直笛,也不是橫笛,倒像中國的竹笛。

  背對著他的黑吟鈴穿著了一身黑色的連身洋裝,在月光下渾然忘我地吹著竹笛,那深遠而帶點深意的笛聲,格外地扣人心弦。

  他一時之間聽傻了,初時的怒意也被撫平。

  而這時他才知道對她的事瞭解得很少。

  這笛聲也是她靈魂鎖碼的一部分,透過笛聲,她傳達出的感情與思緒,是外人進不來的世界,但他卻想走進去。

  他故意吭了兩聲,讓她知道他來了。

  黑吟鈴放下竹笛,轉過身面對他,雙目相對,誰也沒有開口說話。

  他正想著該如何打破僵局,可偏偏平日容易上口的輕鬆話語,此刻卻牢牢地含在嘴裡,怎麼也說不出來。

  黑吟鈴顯然不懂他的心思,誤以為他又想損自己,便說道:「如果沒有別的事,那晚安。」然後看也不看白奕夫一眼,便從他身邊走過。

  一向高高在上的他,好不容易說服自己放下身段,生平第一次想對女人示好,沒想到她卻半點不領情!

  於是他立即反擊:「以後還是別在半夜吹笛,只會擾人清夢。」

  握住竹笛的手像是被人抽了一鞭,顫了顫,有些痛。

  為什麼他們不能和平相處?又為什麼武裝好的心,總是輕易地因他一句話就傷痕纍纍?

  她對兩人的這種相處模式已經感到累了,但她何時才能清醒,下定決心離開?

  她回過身子平靜地對他說:「我要去波士頓大學上音樂課,你若不支持,我們就離婚。」

  離婚?這兩個字宛如一把刀,狠狠地插人他的胸口。

  先前他才對他兩個好友說,她和他們認識的女人不一樣,可是這一刻,這女人卻丟給他一枚超級威脅炸彈,要他屈服!

  他重重吸了口氣,並以她不會法文的弱點反過來威脅道:「我忘了提醒你,我們的結婚協議書是以法文寫的,上面有一條十分重要的約定,就是這段婚姻至少必須維持半年,雙方才可以提出離異。若是哪一方先提出解除婚約,就必須將他總財產的十分之九無償贈予對方。那麼,你現在還要威脅我離婚嗎?」

  黑吟鈴不敢相信這個她一直以為還算是磊落的人,竟然藏了這麼一手!

  她歎了口氣。家中每個人都要錢,還有一些捐款也需要支持,如果她任性而為,將如何面對這些人的需求?

  狠不下心腸是她最大的優點,也是缺點吧?尤其在這一刻。

  她再次喟歎,抓緊竹笛,什麼話也沒說,匆匆折回屋內。

  這舉動看在白奕夫的眼底,反而誤會她是因為捨不得那些錢,才勉強和他在一起。  .

  想到這裡,他忍不住咒罵:「女人!膚淺的女人!」

  他又重新回到書房,坐到電腦前,點選阿其頓與悅卜群的網址,準備大書特書這女人變臉的速度有如變天的事,想了想,卻因面子,只寫了兩行字:

  你們什麼時候來波士頓?

  不用太早!

  但旋即想到,如果這麼寫,他們這兩個人一定會懷疑他和黑吟鈴出事了,於是又加了一行字——我們正要去度蜜月,回來再通知你們。Bye!

  接著,他又按下女傭的室內分機,「我要吃消夜,法式的。」他特別強調法式,而非中式,彷彿這麼做,才能忘記黑吟鈴是中國人的事實。

  》  》  》

  白奕夫與黑吟鈴自從那天夜裡沒有交集的談話後,生活又恢復表面的平靜。

  他上他的班,忙碌之餘,不免會思及黑吟鈴白天都在做什麼,然後不時透過電話,從女傭及薇薇安口中得知她的起居狀況。即使晚餐他們坐在一起用餐,也只是安靜地吃著,很少交談。

  以前他也是一個人用餐,不說一句話,不時翻著面前報紙或是公司的報表,但如今面前多了一個人,雖然他想完全忽略她,卻發現很難。

  他可以放她走的!如果放她走,他便可以恢復以前那種自在的生活方式。

  可是同時,他卻訝然發現有些事情改變了,就像果樹因他的無心栽植,冒出了新芽,他當然可以拔除它,但卻發覺那株初綻的新綠早已佔據他的目光,讓他捨不得拔去它。

  雖然他承諾在他取得公司的股權後放她自由,偏偏他就像一個嘗過好滋味的孩童,再也不願放棄已掌握在手中的美食。

  他突然覺得有些罪惡感,放下手中的刀又,站了起來,對著埋首有一口沒一口吃著早餐的黑吟鈴說道:「我要去上班了。」

  她這才抬頭,勉強朝他露出了微笑,「開車小心。」

  白奕夫走後,她也放下刀叉,拭了拭嘴唇,起身望著窗外,感歎自己現在就像籠中鳥。她越來越不清楚自己到底來這裡做什麼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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