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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頁 李葳 任誰也無法想像,原來太白山內部,還有這麼錯綜複雜的通道。 向上沿著垂掛而下的結繩梯攀爬大約半里之久,就出現另一條有如交叉路的橫洞,長毛他們四人走在前頭,帶路往左手邊的洞口進去,這個洞比起先前的幾處還要更加狹窄,這對個子矮小的人來說,一點也不是問題。不過,徹裡曼和不怪可慘了。 不怪自己半屈著身子走路,徹裡曼則乾脆蹲下來,學習武大郎走法。 他們左轉右繞的,在這迷宮似的洞中,整整走了大半天。洞忽兒窄忽兒寬,有的非常熱,有的非常冷,長毛解釋說這裡頭有些地方要繞過熔漿,有些地方卻是貼近外面的冰河地帶,造成每個洞有不同的感受。 最特別的,要算是其中幾個大型洞窟內,有著奇形怪狀的鐘乳形,宛如一個個能敲擊的樂音突起於地面與洞頂。當然,她也很喜歡滿亮晶晶石頭的洞穴,這整個山內簡直像是大寶盆。 當不怪數著他們走過第五十二個洞的時候,四位侏儒突然都在前方停腳。 「怎麼了?」她問:「我們到了嗎?」 大頭噓她一聲,要她保持安靜。只見長毛突然跪在地上,開始大聲地以她聽不懂的話。邊拜邊念著。 就像變戲法似地,原本洞前方是一片石牆,它現在慢慢向兩側分了開來,豁然開朗的視野,光線也突然躍進原本陰暗的洞內,睽違已久的明亮刺痛了不怪的雙眼,她瞇著大眼感到無比的快樂。 她以前從未覺得光明能這麼單純、這麼容易地,就帶給你喜悅。 「到了,這兒就是我們的村子,我們的家。」 若用世外桃源來形容這樣的一個地方,其實並不為過。 它被許多天然的屏障良好的防禦著,西邊是不怪他們辛苦爬進來的整面山壁,東邊則是高聳入雲的瀑布懸壁,北面有峻嶺,南面是深谷,這樣一個低地充滿豐富資源與美麗的自然,就如同鳳毛鱗角般珍貴。 雖然不挺遼闊,不過對居住在這小小的數十戶侏儒人家,倒也綽綽有餘了呢! 一見到陌生客來訪,幾乎所有的人都探出頭來,無不好奇的睜大雙眼,對著不怪與徹裡曼指指點點。處身於這群身長不高的人之中,他們顯得更加異類。 「我覺得自己好像沒穿衣服似的。」她走在徹裡曼身旁低喃。 徹裡曼笑說:「不要害羞,你不穿衣服也很好看。」 不怪回給他一記白眼後,又掉頭去打量四周。她發現大家的衣著與外界並無兩樣,姑娘家的穿著也是以長裙為主,男人則著長褂或是褲子,不過……當然都屬於小號的衣服。 屋子規模都不大,屋頂矮小,一層樓大約是正常的三分之二,顯然這樣已經夠用。她還注意到這兒除了有種稻米外,還養了些牲畜;像是雞、豬、牛等等,幸好這些牲畜不是迷你種,否則她就真要懷疑自己到了另一個縮小版世界。看見這地方,真是不可思議。 「我住這兒。」長毛指著街上的某棟屋子說:「你們要到我家來坐坐嗎?」 看著那低矮的門楣,不怎麼高的低簾,徹裡曼恐怕得半屈著身子才能進去、出來。「不,謝了,我們想早點見到巫師。他住在哪裡?」 「就在那上面。」長毛一指,往大街上最尾端,一個山坡地上築起的廟宇說:「那兒就是巫師住的地方了。」 那座廟非常醒目,不怪想不通她自己怎麼沒發覺。它與街上小小如孩童之家的房子都不同,它很高很華麗,簡直就和外面的廟宇山門沒有兩樣。 「不過你們在見到巫師之前,必須先淨身沐浴過。」長毛說著。 「什麼!」不怪瞪眼,她雖然也很想把自己弄乾淨,可是她絕沒想到是為了見一位巫師而那麼做。 「不必擔心,你只需要在聖水裡泡泡,很簡單。我讓我妻子帶你過去姑娘家的池子,我帶這位公子過去男子池。」長毛探頭進屋內喊叫:「喂,阿餅出來一下。」 不怪遞給徹裡曼一個無奈的白眼後,他們兩人就被長毛與長毛的妻子,各自捉去淨身沐浴了。 所謂的聖水池,就像太白山外常見的熱水溫泉一樣。它就在廟宇的後方,分為左、右兩邊,各給男、女使用。 池邊搭著美麗的涼亭,週遭栽種無名小花,氤氳的熱氣直往上冒,映著日光閃現七彩虹光,美麗極了。長毛的妻子頗為親切,熱情地教不怪怎麼使用他們這兒的洗滌設施。 「哇,我從沒看過這麼長的腿。」阿餅,長毛之妻的名字,替不怪刷著背,一面叫說:「你的腿起碼有我的兩倍長呢!真嚇人。難道你不會覺得腿這麼長很難過嗎?」 「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吧。」不怪好笑的說。 「真對不住,我不是故意要讓你難過,你說的對,人長得怎麼樣都不是他能決定的。你有這麼長的腿,只能怪父母沒有好好的養你吧!」 在這地方,長手長腳的自己反而成了奇怪的人。不怪不免要笑著想,世上的道理,大概也就是以多取勝、少見多怪,正常不正常完全看你站在什麼角度來觀看! 「反正我也習慣了這種腳,」不怪於是笑著說:「要是和你對調我還會覺得怪怪的。」 「這樣啊!」阿餅點頭,又澆下一盆熱水,衝去泡沫。「好了,你可以起來穿衣服了。臨時我也找不到什麼新衣,你的衣服又很髒需要清洗,不如先以這兩塊布紮緊就好。」 這件克難式的衣裳穿在不怪身上,留給人家的想像空間遠大於正式的衣裙。特別當徹裡曼看見時,他差點都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。這算衣裳嗎?他頭一個感覺是,這種紮起來薄如蟬翼的紗裝,恐怕是打算讓男人因鼻血流得過多而亡的凶器吧!若隱若現的線條,挑逗出他最狂野的想像。 「別再皺眉頭了。」不怪走到他耳邊笑說:「這麼穿總比什麼都沒穿要好多了吧?」 「依我看,不見得。」他還是沒有放鬆他的眉頭。 「那你是想要我脫下它羅?」不怪大膽的勾勾他左眉上的結。 徹裡曼迅速的捉住她的手,「你敢,我就揍扁你的小屁股,教你坐立不得。」 「逗你玩的。」不怪吐個舌,「你自己也沒比我穿得好到哪裡去。」 這也是真話,徹裡曼的衣服也是以布紮起來。兩條結實的臂膀完全沒遮沒掩的裸裎著,比不怪露得更多。 「男人和女人不同。」他傲慢的說。 不怪哼了一聲,暗中踩了他一腳。在他未及報復前,就笑臉迎人的轉開去。 「長毛,我們可以見你們巫師了嗎?」 「他已經等候兩位很久了。」長毛一彎腰說:「請跟隨我來。」 廟門內不如外表華麗莊嚴,相反地,它非常簡樸。當不怪踏進這屋子裡頭時,她最先注意到大殿內,那尊足有二人高的石雕像。它既非菩薩也不是佛陀,那是尊以雲石雕成的樹神,她又一次大開眼界。 若仔細看的話,那尊樹神底下,有個背對他們的華發老者,駝背弓身盤腿而坐,他沒有十分移動,所以不易被發現。 長毛只帶他們到大門口,恭敬的說:「智者,我帶來了你要見的外來人,他們就在這兒。子弟告退。」 大殿的門也在長毛出去後被關」。燒著寥寥數枝蠟燭的廟內,透著一點陰涼與黑暗。 「過來一點,兩位。」巫師說話,「我想看看你們。」 握緊徹裡曼的手,不怪走在他身後。當他們走到一定的距離,能看見那位巫師的同時,他便停下腳步。 「你就是能夠告訴我們,怎麼樣才能回到外界去的人?」徹裡曼問。 駝背巫師並未轉身,不怪看見巫師的座前原來擺了一盆火,此刻正旺盛的燃燒著,他手往地上一點說道:「請坐。」 這次不怪與徹裡曼動也沒動。 巫師又強調的說:「坐下,你們會得到你們想要的。」 衝著這句話,不怪拉著徹裡曼坐到擺著草墊的地上,並且說:「我們坐好了,請告訴我們如何回去?」 「放鬆,不必擔心。」巫師喃喃低語毫無意義的咒語好陣子,盆內的火在他的舞動下,怒張狂吼,頃而又消滅下去。「我的神告訴我,你們兩位是來自不同的地方,有一個人身懷許多仇恨、血腥、陰影與暴力。是你吧?年輕小子。」 不怪可以感覺到身旁的徹裡曼變得驚訝而僵直,他不喜歡聽見巫師的臆測是可以想像的。她害怕徹裡曼會太過衝動而毀了他們離開的機會。所以她緊握他的手,朝他搖了搖頭。 「這與我們想回去有什麼關係?」徹裡曼終於壓下憤怒,較為冷靜的說。 「你來自西北方一個遙遠的國度,不遠千里。」巫師又說。 「我必須完成我的諾言。」 巫師沉默了下來,他開始唸咒語,高伸雙手向天,做出祈求的姿勢。過了好一會兒才又停下,「你的敵人未死,前面還有著許多的關卡等著。你會回去的,年輕人,很快。天意不可違,就算我也不敢擋在命運之神的前面,他要你回去完成未完成的。我們都只是他謙卑的奴僕罷了。」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