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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頁     鍾爾凡    


  陸曉裳一聽,睜大了眼睛。

  「合作?和你們鷹古集團?」

  「是的。」亞當斯一臉正色的說:「我們鷹古集團的事業也橫跨時裝界,那就是和梅吉兒夫人共同創造的『雪菲絲』品牌,無論從服裝、配件、帽子、皮包、首飾、到高跟鞋……都一應俱全,而且除了你剛剛所提到的世界四大時裝重鎮之外,我們在香港、雪梨,東京、多倫多、哥本哈根、以及各個先進國家的首都,都設有銷售公司,也成功的打人國際名流社會。所以,許多知名的服裝設計大師,無不想盡辦法要與我們鷹古集團合作,因為我們的行銷策略,和世界各地的商業據點,就是賺錢的保證。」

  「但你太高估我了,亞當斯,在時裝界我只是一個未見過世面的新秀,怎麼能和那些大師相比呢?」

  亞當斯又笑了。

  「誰說新秀不會綻放光芒?」他說:「今天在米蘭的所有大師,哪一個不是從努力中得來的尊榮,只要你不放棄自己的執著和對時裝的狂熱,我相信以你敏銳的觸覺和才能,有一天,你一定會闖出一片天來。」

  他的一番話,讓陸曉裳心中激起一陣震盪。

  「謝謝你,亞當斯。」她感激的說:  「但願一切能如你所說,我在米蘭的時裝界會有一番作為,也希望和你們鷹占集團有合作的機會,雖然這個夢想太遙不可及了,不過,能聽見從你的嘴裡親口說出來,我就已經很高興了。」

  看著她的滿臉純真,亞當斯動容的說:

  「想不到在這世界上,居然還有像你這樣與世無爭的女孩,對了!你還要不要再來一杯柚子茶?」

  「不,」陸曉裳搖搖頭,「我也該走了。」亞當斯一愣。

  「走?」他驚慌的問:「你要走到哪兒去?」

  「當然是雙翠園的宴會上。」

  「可是你這一身濕透怎麼回去見梅吉兒夫人,和她的賓客?」

  「你放心。」陸曉裳又露出一臉燦爛說:「我的衣服早就被壁爐裡的炭火給烘乾了,我要是再不走,恐怕梅吉兒老師著急。」

  「不行。」亞當斯說:  「瞧你身上這件外套式的小罩袍,還是濕透透的,你要是這樣翩然離去,外面又是霜寒露重,萬一真正受了風寒,染上感冒,你教我如何能心安呢?」

  他突然懊惱了起來。

  「我真是糊塗,竟然忘了拿件衣服給你換,你等等,我這就去找了來。」

  說完,他自顧自的衝到一個房間裡,取出一套水藍色的袍子,捧到陸曉裳的面前說:

  「你先去換上這件乾淨的袍子,免得你著了涼,浴室就在樓上右邊的盡頭,等你換下來的衣服全部烘乾了,我再送你回雙翠園。」

  陸曉裳遲疑的看著他。

  那一瞥,亞當斯似乎讀出她心裡的顧忌。他笑著說:

  「收起你的狐疑心吧。我以人格保證,我決不是壞人,你不用怕我。」

  「不!」陸曉裳急忙的搖頭,「我不是那個意思,也知道你是個坦蕩而光明磊落的君子,只是,這樣打擾你,我會覺得過意不去。」

  「如果你真的不想讓自己過意不去……」亞當斯說:「那你就該接受我的這番好意,要是你真著了涼,那也是我害的,我一定會自責得要死掉,難道你忍心看著我良心不安嗎?」

  面對他的真摯誠懇,陸曉裳實在無法拒絕,於是,她輕輕接過他手上的袍子,說:

  「好吧!既然你這麼盛情,我要是再說一個『不』字,那豈不是顯得我小家子氣,也太不知好歹了。」

  然後,她淺淺一笑,就往樓梯的石階上走去,只留下亞當斯一個人獨自站在燈光下,點燃一根煙抽著。

  煙霧中,他透過潔淨的玻璃窗,看著被月光染亮的科摩湖,依舊美麗如畫,依舊波光盈盈。

  不禁,他胸中掠過一陣痛楚,就更深更深的把自己倚在窗欞前,凝視著窗外的湖上濱影,彷彿有一位飄飄若夢的凌波仙子,在那兒翩然飛舞……

  「亞當斯。」許久之後,一個柔細的聲音,驀然把他從凝思中喚醒。

  他愣了一下,緩緩地回過頭去,卻看見一名女子穿著一襲地中海式的水藍色袍子,腰上還繫著一條長長的流蘇,披著一頭娟秀黑亮的長髮,柔淨而飄逸的站在階梯下,是那麼的一塵不染,那麼的如夢似幻。池不自覺的驚跳了一下,就情不自禁的飛奔過去,一把抱住了她,呢呢噥噥的說:

  「真的是你嗎?銀雪,是你回來了,你根本沒有死,是不是?」

  他的舉動,把陸曉裳嚇了一跳。

  「亞當斯。」她掙扎的喊:「你弄錯了,我不是什麼銀雪。」

  「不!」亞當斯更緊的抱住她,「你是的,你是的!銀雪,你為什麼要騙我?我知道你捨不得丟下我,捨不得離開月光古堡,才從死神那兒逃回來,對嗎?」

  陸曉裳猛烈的搖頭。

  「不對!不對!」她迭聲的喊:「我真的不是你的銀雪,亞當斯,請你張開眼睛看清楚,我是陸曉裳,剛剛和你在科摩湖畔相遇的陸曉裳啊!」

  一聽「陸曉裳」三個字,亞當斯如夢初醒,飛快的鬆開雙手,抬起一雙驚愕而充滿困惑的眼睛,顫顫的迎視著她,好半天,他囁囁嚅嚅的說:

  「對不起,我不是有意要冒犯你,而是我把你當成了銀雪,以為她復活回來了」。

  「銀雪?」陸曉裳愣愣的看他,詫異的問:「她究竟是誰?你為什麼會把我當成她?還有,我身上這件繡工精緻的袍子,是誰的?亞當斯,你不是藍家唯一的孩子嗎?又為什麼會有女人的衣裳留在這裡?」

  她的一連串「為什麼」,問得亞當斯有些驚慌失措,只是呆呆的望著她,許久,他才深深抽了一口冷氣,沉重地說:

  「銀雪是我的未婚妻。」

  陸曉裳詫異極了。

  「既然她是你的未婚妻,」她懵懂的問:「為什麼沒有留在月光古堡,陪你度過這寒冷的冬天?」

  亞當斯的眼底突然掠過一陣痛楚。他啞聲的說:

  「因為銀雪已經死了。」

  「死了?」陸曉裳的心也跟著往下沉,她驚異的問:「她年紀輕輕,怎麼會死?」

  亞當斯立刻垂下眼簾,心痛至極的說:

  「是她紅顏薄命,得了血癌而死的。」

  陸曉裳又是一驚。

  「天哪!」她惋惜的叫:「老天爺為什麼要這麼殘忍,奪去一條美麗的生命?」

  驀然,亞當斯悄悄走到壁爐邊,撿起一塊木柴加進去,便獨自望著那熊熊燃燒的赤焰,一臉憂傷的說:

  「你知道嗎?銀雪是個有日本血統的意大利人,也是個優秀的舞蹈家。她美麗、溫柔、善良,因為從小就酷愛芭蕾,所以天份加上她的努力,成為羅馬芭蕾舞團的台注,演出過不少膾炙人口的舞碼,也轟動了整個舞蹈界,大家都封她為『舞之女神』。」

  頓時,陸曉裳睜亮了眼珠。

  「舞之女神?」她驚奇的走到亞當斯的身邊,牢牢的捕捉他的眼光說:「能被封為這個名號,可見她是個很專注而有舞蹈天份的女孩。」

  亞當斯回頭看著她。

  「你沒有說錯,」他說:「銀雪對舞蹈的認真,超出了一般人的想像,正因為舞之女神這個封號,讓她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壓力,而她這一生最大的願望,就是要在舞台上演出難度最高的芭蕾精典之作『垂死天鵝』,所幸她如願的被獲選為跳這支舞劇的主角。誰知,在一次排練之中,她卻昏倒了,被醫生判定得到了不治之症——血癌,但是為了要完成畢生的夢想,她寧死也不放棄這個角色,不放棄站在舞台的機會,因此她不肯住院,堅持要在公演上舞出她生命的最後樂章……」

  「那麼……」陸曉裳被扣住了心弦,急急的問:「她成功了嗎?」

  「嗯。」亞當斯點點頭,眼裡閃著一層淚光,說:「她的確做到了,也完美的把劇中那宛如垂死天鵝般的女孩給演活了,尤其她飛旋的舞技簡直是無懈可擊,讓拿場的觀眾都感動得起身為她歡呼鼓掌,只是,沒想到她一退到後台,整個人卻因為釋放出太多的心力,致使病情惡化,而倒了下去,就連醫生也束手無策,所以任憑我的聲聲呼喚,再也喚不醒她了……」

  聽著聽著,陸曉裳的聲音也跟著哽塞了起來。她啞啞的說:

  「人生最大的悲哀,就是生離死別,亞當斯,請你原諒我,是我不該觸碰你心裡的傷口,是我不該又把它給弄痛了。」

  「不!」亞當斯搖著頭說:「那不是你,而是我對銀雪用情太深了,至今還對她念念不忘。不過,唯一可以感到欣慰的,是銀雪死的時候並沒有露出太多的痛苦,而是在我的懷抱裡含笑而去,畢竟她完成了最後的夢想,再也了無遺憾了。」

  「可是以一個女人的直覺……」陸曉裳說:「我想,銀雪的心裡還是會有那麼一點點的遺憾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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