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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頁 雲深 「太好了,有地方躲雨了。」 「可惜簡陋得很。」他笑得有些靦腆。「連門板都還沒裝好。」 「這是你蓋的?」小初驚喜的問道。 石磊牽著她的手走進去,收起油紙傘放在牆邊滴水。 「是啊!」他拉開長條凳先讓她坐下。 「連這些桌椅都是?」 石磊點點頭。「我不是木匠,所以花了很長的時間。我想這樣以後就不用擔心一連下了好幾天的大雨,咱們會很久見不著面。」 「磊哥哥好討厭,都不跟人家說,我也可以來幫忙啊!」她埋怨著,怎麼就讓他自己一個人辛苦。 這種粗重的活兒,他哪捨得讓她做。「我是想給妳一個驚喜。可惜還沒來得及在妳生辰前完成。」本來找幾個工匠來做,一定是又快又好,可是他極不願讓任何人侵入他和小初獨佔的這個秘密天地。 「這樣就很好了。」她滿足的道。 「我去河邊提桶水回來煮茶,妳把提籃裡那些吃的拿出來。」他從牆邊提了個水桶,一邊吩咐道。 「好。」小初把籃子裡的點心一樣一樣的拿出來擺在桌上,全都是她愛吃的。桂花糖藕,蓮子酥,海棠糕……磊哥哥真是有心…… 屋子裡還擺了個火爐和一堆乾柴。她把爐子搬了過來,先把火升了起來,待會兒磊哥哥回來就可以燒水。 沒多久,他提著水進門。「那些點心沒打濕吧?」為了新鮮,那些都是他央著廚娘天沒亮就起身做的。 「沒有……磊哥哥你費心了。」 「我們之間還要說這種生疏的話嗎?我不為妳費心,還為誰費心?」 小初甜甜一笑。「我來泡茶,你還沒喝過我泡的茶呢!」 「這種需要一雙巧手的活兒當然就交給妳了,我可是粗手笨腳的。」 「你哪裡粗手笨腳的?瞧這屋子蓋得多好!」 「是妳不嫌棄。」 「磊哥哥今天說話也好客氣喔。」 「今天妳是壽星,壽星最大,當然要客氣些……」 「來,喝喝看我泡的茶。」她把泡好的茶先倒了杯給他。 石磊喝了一口。「沒喝過這麼好喝的碧螺春。」 「你今天講話當真是蜜裡調油呢!剛剛來的路上是不是先吃過桂花糖藕了?」 「妹妹別冤枉人,我句句實話。來,看看我給妳的賀禮。」他從懷中掏出一條錦帕,帕中裡著一塊玉珮。 那玉一面是光潔溫潤的羊脂白玉,一面仍是未經雕琢的石頭,深灰色的石面上有著天然形成的別緻雲紋。 「我以為這間屋子就是了。」她將玉珮放在手中細細端詳。這玉,是他,也是她。她可不愛人家拿來訂親用的龍鳳玉珮,切成兩半,永遠合不起來……磊哥哥真懂她的心。 「這屋子又不能讓妳隨身帶著走。來,我替妳戴上。」他把串上絲繩的玉珮在她頸上牢牢繫好,讓光滑的那面貼她胸前。 「我永遠都不會把它拿下來。」 「這是我們的訂情物,妳看到它,就好像看到我。」 小初柔順地依偎在他懷中。「可是人家沒有什麼可以給你……」 「當然有啊,只要妳肯給。」他一手把玩著她滑順的髮辮。 小初疑惑地抬頭看看他,她連支髮釵都沒有…… 「我要妳的一綹髮絲。」 這還不容易?「你要全都給你。」她慷慨地說道。 全都給他?「我可不愛一個禿子新娘啊!」他玩笑道。 小初也自覺好笑,她解開一邊的髮辮,再放回他手中。 石磊從靴中掏出一柄銳利的匕首,小心割下三寸長的一綹髮絲。 小初重新編好髮辮,從懷中取出一個香囊。「這給你裝頭髮。」 石磊把它裝好放進懷中,現在他的小初妹妹真的屬於他了。 「這不夠的,我還要點別的。」他把她從椅子上拉進懷中抱得緊緊的。「妳知道是什麼嗎?」他低下頭,唇密密實實地覆著她的唇。以他想望了許久的方式……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小屋中冷冷清清的,不見人影。 門板已然牢牢安上,足可遮風避雨。日頭早升得老高,幾乎快上中天了。上回是約好今天見面的,小初從來不曾這般晚過。 石磊煩躁下安的從屋前踱到河邊,來來回回的已走了好幾趟,卻仍不見人影。去她家裡看看吧!小初的爹發現就發現了吧!橫豎他們早晚也是要見面的。 他飛快的沿著河岸往上游奔去,不過一里的路程,片刻即至。 竹屋不見了…… 石磊驚愕的望著眼前的廢墟,什麼時候起的火?不太像是這一兩日的事。妹妹人呢?竹屋就這麼一點大,就算起火當時她人在屋中,也是三兩下就可以逃到門外,不會有事的……他強壓下心中的驚惶,自我安慰的想著。 她不會有事的。冷汗一顆顆的從額上滴落。他踏著沉重的幾乎是畏懼的腳步,走進那一片焦黑的斷垣殘壁之中仔細的搜尋。 沒有,沒有看見任何與人體相似的東西,他微微放下心。小初定是到別人家中暫居了,忙著善後,還沒空去見他。這附近還有三兩家獵戶,想必有和段家相識的,去打聽看看就知下落了。 他憑著隱約的印象,穿過鬱鬱的樹林,還沒見到別的人家,卻先看到一大一小兩座新墳。 段寒山父女之墓。 墳前立著的木牌,簡單而清楚的刻著幾個字。 不!不!這上頭並沒有指名道姓,說在那墳中的是他的小初妹妹。不會是她的!不會是她的!她若是離開人世,他怎麼會沒有感覺到? 他不想相信裡頭躺著的是她……卻已雙手並用、赤手空拳地挖開那淺淺的表土,底下是一具小小的簡陋棺木。他顫著手打開釘得不十分牢靠的棺蓋,裡面是一團焦炭似的東西。看不出是人形,也看不出是別的,身量和小初依稀彷彿。 「妹……辣……」他哽咽的喚著,淚水一滴一滴滾落在那焦黑的殘骸上。 怎的不見那玉珮?小初說過,她是不會讓玉珮離身的!這棺中沒有玉珮,可見得躺在裡面的也不會是她…… 可那繫著玉珮的紅繩,怎禁得起烈火焚燒? 他慘然想著,心中才燃起的一絲希望又盡數熄滅。 火是不是燒得她很痛很痛?那時她定是喊著要她的磊哥哥來救她的! 為什麼他會沒聽到?不論相隔多麼遙遠,他都該聽到的…… 不願再見到那不成人形的焦炭一眼,他怎麼也無法相信那真會是她…… 他蓋上棺蓋,指間滲出的鮮血和著泥上,一把一把地覆著棺木。彷彿也有一把烈火燒著他的四肢百骸、五臟六腑,讓他一寸一寸地化為灰燼。 痛極了,卻又沒有一點熱度,只覺得冷,越來越冷……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那惡人是在向晚時闖進她家的,那時血紅的夕陽剛剛落進樹林子裡。 她聽見爹喊他師兄,她也乖乖的聽了吩咐,喊了他一聲師伯。 但師伯沒有理會她,只是要爹把一本什麼百毒譜的交出來。 爹回說早就燒掉了。 可師伯不信。他為什麼不信?家裡每一本書她都讀過了,的確沒有什麼百毒譜的呀! 師伯把她抓了過去,抓得她的臂膀好痛好痛。一柄亮晃晃的短刀毫不遲疑地在她的臉上劃了一道又一道……尖銳的痛楚讓她幾乎昏厥。 但就算這樣威嚇,爹仍是沒法子把燒掉的書交出來的…… 師伯一把將她摜到地上,她隱約見到他一掌打在爹的天靈蓋上,淚水和血水模糊了她的視線,她只知道爹倒在地上,一動也不動了…… 大惡人!他打死爹了!小初從地上爬起來,搖搖晃晃地朝他走過去,邊哭邊喊著:「大惡人……」 頃刻間,她只覺得身子飛了起來,往桌子撞了過去。頭撞在什麼地方,也不覺得痛了……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她醒來時已是在馬車上頭。晃動的車廂讓她的頭痛得更加厲害,她伸手一摸,額上已紮好布條,臉頰也上了藥。 外頭駕車的人是誰?還有爹,爹呢?她驚懼不安地惴想…… 馬車終於停了下來,一名中年男子掀開布簾,探進車廂。 「妳醒了?頭還痛不痛?」 小初畏縮地躲回車廂的角落,他是誰? 「別怕,我是妳師叔厲懷谷,妳爹是我的師兄。」 他看起來十分和善的臉孔,讓小初稍微放下心。「我爹呢?師伯打了他一掌……」 「真的是大師兄……」他喃喃說了句。恨恨地握緊了拳頭,若是自己能早一步……可早一步又如何?他和二師兄連手也打不過大師兄啊…… 「師叔,我爹他……」小初又問了句。 「妳爹……」他吞吞吐吐的說:「妳爹他已經傷重身亡。」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