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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頁 齊晏 「我是一個人出門的。」能平安到此,連她都覺得是神的保佑。 「沒帶隨從?」她們訝異地瞪大眼睛。 「沒有。」她好驕傲地搖搖頭。 青蘭和丹桂的表情相當驚訝,完全無法相信一個弱女子能從遙遠的西北橫渡沙漠戈壁來到京城。 「妳隻身一人來這兒幹麼?」青蘭駭異地瞪著她。 「我來找百猊貝勒。」她輕輕答。 「喂,七爺早已經不是貝勒,是王爺了,可千萬別再喊錯。」丹桂連忙提醒。 「他已經變成王爺了!」好驚訝,她以為能當上王爺的人都是老頭子,像她阿瑪那樣。 「是啊,妳是七爺的客人嗎?」青蘭慢慢把熱水舀進大澡盆裡。 「我不知道他願不願意把我當成他的客人?」瑞思麗低頭思索著,一邊漫不經心脫下厚重的大棉襖。 丹桂一接過衣服,立刻掩鼻大喊。 「好臭喔!妳多久沒洗澡換衣裳了?」 「有好幾個月了吧。」瑞思麗尷尬地垂著頭繼續脫衣。 青蘭和丹桂立刻同時捏起鼻子,就怕一不小心被她熏暈了。 隨著瑞思麗最貼身的一件衣物落地,青蘭和丹桂的眼珠子差點沒掉下來。 「好白的皮膚!」她們驚訝地湊到瑞思麗身旁,凝視著她潔白光滑的裸背,不敢相信臭烘烘的一堆衣服內居然包裹著如此白皙柔嫩的肌膚。 瑞思麗被她們瞧得很不好意思,趕緊跨進澡桶內,讓熱水淹沒她的雙肩,賣力清洗著。 丹桂彎腰摸了摸她的臉頰,再摸摸她的肩臂,臉上粗糙乾燥,身上則光滑白皙,兩種膚觸簡直相差了十萬八千里。 「我的天哪!」她搖頭驚歎。「妳的皮膚明明又白又嫩,可是怎麼會把臉上的皮膚搞得活像個老太婆似的!」 「就是啊,脫了衣服前像大娘,脫了衣服後像姑娘!」青蘭拍手輕笑著。 「關內關外的女子對容貌的要求真是大不相同,早知道這樣,我就不會絞盡腦汁拚命曬紅皮膚了。」瑞思麗一邊洗淨臉上的塵垢,一邊笑說。 「我們看到太陽光躲都來不及了呢,妳居然還拚命要曬紅皮膚,什麼毛病?」丹桂奇怪地掀了掀眉。 瑞思麗不知道該如何解釋,到京城以後,發現京城女子很喜歡在臉上敷層薄薄的白粉,她不知道原來在這兒,透明白皙的膚色一點也不奇怪,反而是她死命曬出來的紅臉蛋才令她們覺得突兀好笑。 「來,我瞧瞧妳的臉。」青蘭細細檢查她洗淨後的臉龐。「沒關係,皮膚還沒曬死,還有得救,一會兒我拿珍珠膏給妳抹抹,不過要皮膚好起來可不是一天兩天辦得到的,妳得每天搽珍珠膏、敖粉,時間長了就能把皮膚養回來了。」 「真的嗎?謝謝青蘭姊。」燦然如星的眼眸漾出了滿懷希望的光彩。 「仔細看,妳的眼睛也挺漂亮的,如果不是弄壞了皮膚,應該是個頂美的姑娘。」丹桂可惜地說。 「我洗好了。」瑞思麗怯怯地一笑。 「來,這兒有乾淨的衣服,妳先穿上。」青蘭幫著她穿上柔軟絲質的襯衣,再套上紫紅色春綢絲棉的棉襖,外面罩著蔥心綠的大背心,原本洗得瑩白髮亮的膚色,又被這身暗色的寬大服飾掩蓋了去。 「這衣服好大。」她晃了晃過長的衣袖,憨憨地一笑。 「妳只能穿青蘭的衣服,要是穿我的可就更大了。」丹桂自嘲地笑說。「明天有空我再幫妳找合適的衣服,這套就將就著穿吧,怎麼樣?洗完澡舒服多了吧?」 瑞思麗感激地點了點頭。 「再過來躺這兒,我們給妳把頭髮洗一洗。」青蘭弄來了一張長椅和一大盆熱水。 瑞思麗依言躺下,讓她們替她解辮子,不過這輩子她還沒讓人這麼侍候過,渾身老大不自在。 「妳好大的面子,我們姊妹除了侍候七爺,還不曾侍候過別人洗頭呢。」丹桂格格地輕笑。 「是嗎?我跟兩位姊姊正好相反,我常幫人家洗頭,卻不曾有人幫我洗過頭呢,改天換我幫兩位姊姊洗頭好不好?」瑞思麗誠心誠意、誠惶誠恐地說。 「好哇!」青蘭沒跟她客氣,只是手中糾纏的長髮梳理得她直想發火。「呦,頭髮怎麼打結成這樣,硬得就跟鋼絲似的!」 「妳的頭髮好鬈,這是自然的鬈嗎?」把她的頭髮梳開之後,丹桂好奇地一根一根挑起來看。 「自然的,可能是因為……我的外公是洋人吧。」瑞思麗不自在地說出了自己的血統。「大概因為這樣,所以我和我媽的頭髮從小就是鬈的。」 「原來是這樣。」丹桂和青蘭沒有太驚奇的反應。 「兩位姊姊不覺得我……奇怪嗎?」她們的反應太平常,倒讓瑞思麗感到十分驚訝。 「那也沒什麼太奇怪的,七爺認識的那個傳教士頭髮比妳的還要鬈呢。」丹桂聳聳肩說。 「是啊,黃黃的頭髮,藍藍的眼睛,洋鬼子的模樣真是奇怪。」青蘭邊幫她洗著頭邊笑。 瑞思麗聽她們談笑中並沒有太歧視她的感覺,開心地傻笑起來,這輩子很少有人聽見她的身世而不覺得奇怪討厭的,她因此感動得都快哭了。 「還好我的外婆是回族人,除了把我媽生得頭髮黃一些、皮膚白一些以外,臉孔倒長得比較像回人,而我阿瑪是蒙古人,所以在我身上幾乎看不到我外公的影子了,否則下場一定很慘。」她太感動了,對丹桂和青蘭完全敞開心房。 「妳的外婆嫁給洋人,當年一定吃了不少苦吧?」丹桂同情地問。 「我外婆有沒有吃苦我不知道,不過我媽倒是因為長相而吃了不少苦。」她輕輕歎口氣,跟母親吃的苦比起來,她的苦實在不算什麼了。 「可以想像得到,非我族類嘛,一定怎麼看就怎麼不順眼。」青蘭絲毫不覺奇怪。「不過妳阿瑪娶了妳媽以後,日子應該就過得好多了吧?」 瑞思麗聳聳肩,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,畢竟在外人面前不好說自家兄姊的不是。 「好了,洗乾淨了,現在總算像點姑娘家的樣子了。」青蘭和丹桂俐落地幫她洗好了頭髮,拿塊乾布包在她頭上。 「謝謝。」瑞思麗坐起身,慢慢用乾布擦拭頭髮。 「瑞思麗,我問妳,妳為什麼會跑到京城來找七爺?」丹桂正色地問她。 「我……」瑞思麗呆了呆,囁囁嚅嚅地說。「我逃婚了。」 「逃婚!」青蘭和丹桂同時瞪大了雙眼。「妳逃婚跑來找七爺,心裡究竟打什麼主意?」 「我沒打什麼主意!」她急忙為自己辯解。「他去年到和碩特部弔唁我阿瑪時,對我的態度很親切和善,所以逃婚以後,就直接想到來找他收留我了。」 「噢--」兩人會意地點點頭。「妳愛上七爺了。」 瑞思麗驀地紅了臉,她的臉頰原本就紅通通的,這下子更漲成了紫紅色。 「我、我只覺得他人很好……」 「別解釋了,我們都瞭解,愛上七爺的姑娘我們見得多了,不過倒沒見過比妳更大膽的,居然來個直搗黃龍。」丹桂貼近她耳畔暗笑低語。 「妳這招還挺高明的,直接搗進咱們七爺無法見死不救的弱點,不過以妳這個模樣,怕當侍候他的婢女都不夠格呢。」青蘭大大搖著她細瘦的長指。 「我這個模樣?」她摸了摸臉又摸了摸身子,困惑不解地。 「這兒是東親王府,所有僕奴都要經過挑選,模樣不夠漂亮不夠俊的,總管那邊就先撂開了,哪裡到得了爺的面前。」丹桂說明府裡的現實殘酷面。 「妳別看丹桂現在這麼富態樣,就以為王府對奴僕不挑不揀,其實五年前丹桂她也是很瘦很美的,只不過有一回被七爺狠狠臭罵一頓之後,她就莫名其妙一直胖起來了。」青蘭調侃著說。 「妳少說幾句沒人當妳是啞巴。」丹桂白了青蘭一眼。 「瑞思麗,除非七爺拿妳當貴客款待,否則照理是不會把妳收留在府裡的。」青蘭笑著對她加強說明。 「那……會把我趕走嗎?」瑞思麗的雙肩垮了下來。「我是逃婚的,哥哥姊姊一定不會原諒我,那個家無論如何是回不去了,那日在湖邊他見了我就追著直問我的名字,我以為他並不討厭我,所以才會很放心的來找他,現在可好了……」 「等等,妳剛剛說什麼?七爺追著妳直問妳的名字?」丹桂吃驚地打斷她的喃喃自語。 瑞思麗怯怯地點點頭,不知道這句話哪裡出了錯? 「這可新鮮了,七爺居然會追著一個姑娘問她的名字?」青蘭的目光開始重新審視起瑞思麗來了。 「我們姊妹服侍七爺整整半年以後,他才弄清楚我們兩人的名字呢。」丹桂不可思議極了,百猊是個很懶得將注意力放在週遭人事物上的人,他懶得記人名、懶得記長相、懶得經營人脈、更懶得擴張自己的政治版圖,他整日悠哉游哉的過日子,很少積極做過什麼轟轟烈烈的大事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