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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頁 岳靖 是的,她是我的女兒,她將來是要做人事的。 那一刻的父親,臉上淨是笑容。她對著電視機,流下淚來,覺得自己身為高赫鈞的女兒,真好。 「妳父親很疼妳,並且以妳為傲。」祭始禧拉起她,看著她水濛濛的雙眼。 她嬌瞋地笑開美顏。「爸幹麼跟你說這往事!」 「他想把他的女兒交給我,」祭始禧得意一笑。「我是他選上的女婿。」 「你無聊!」她甩掉他的手。 他吻一下她的紅唇。「昨晚,我要回房時,高博士還跟我打賭,說妳一定會來找我——因為他的女兒從來都是主動出擊,當先驅的——」 高珉摩臉紅了起來。「噢——你跟爸爸真令人討厭!」她轉身,拿了床尾凳上的小褲,匆匆離開客房。 他盯著那閃出房門的纖影,又是一陣哈哈大笑。 他們用餐時,飯廳的窗戶全敞開,早晨的涼風,夾帶青草味兒吹進來。高赫鈞清早在花園剪的矢車菊,插在餐桌中央的花瓶裡,花瓣花蕊還凝著露珠。 香味四溢的牛角麵包、三明治,全是卓銘銘親手做的。卓銘銘天生心細手巧,只要能自己做的東西,她絕不買現成。 高赫鈞吃下一杯妻子做的白優格後,總算與祭始禧談到正事。他推辭「祭家礦業顧問」的頭銜,但允諾提供意見給祭始禧做參考。 「那我會把我們下一座要開採的礦脈資料,傳給高博士……」 「昨天聊了一整晚,還不夠,一大早就要上地質學、礦物學呀?!」卓銘銘將抹好果醬的牛角麵包,放在兒子的餐盤裡,視線掃過丈夫和祭始禧。「吃飯時間,別談『石頭經』,行嗎?」她生氣了,祭始禧這個長髮男子,一早就想弄亂她家的生活步調! 祭始禧微笑說聲抱歉,端起新鮮果汁喝了一口。高珉摩將三明治切一半,放到祭始禧盤裡。 卓銘銘注意到女兒的舉動,甚至看到她耳垂戴著祭始禧送的耳環,還有她從昨天到現在,脖子上老是綁著同一條絲巾,是怎麼回事引卓銘銘凝起眉頭,道:「珉珉——妳要我跟妳提幾次,才肯帶羅悅回來?」 高珉摩一愣,眨眨眼,將吃了幾口的三明治全塞進嘴裡,咿咿唔唔地回答母親的問話。 「妳這樣我哪聽得懂!」卓銘銘不耐煩地歪著頭,盯住女兒。 「姊姊,嘴裡有東西,不要講話,要不然,會嗆到喔!」高琅看著對座的柿姊,給她良心的建議。 高珉摩點點頭。這個弟弟真貼心!她拿起果汁喝了一大口,又吃起牛角麵包。 「高珉摩!」卓銘銘瞇細雙眼。 「讓她好好吃飽,再說吧。」高赫鈞放下咖啡杯,對妻子說。 「我來幫她說吧——」祭始禧拿起餐巾,優雅地擦擦嘴,準備往下說。 「不用你多嘴!」高珉摩猛地站起,吞下嘴裡的食物,插腰看著他。「你休想跟我媽說我們昨晚睡在一起!」她覺得他一定會這麼說!他這個人外表看似穩重,其實壞心眼得很,一定會故意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…… 「高、珉、摩!」母親的嗓音,什麼時候變得有種「半夜磨刀」的感覺?! 她僵硬地轉頭.眼睛對上母親冷厲的表情。「不用他多嘴,那就由妳給我說清楚!什麼叫做『我們昨晚睡在一起』?」 高珉摩渾身一顫,看向弟弟。「我有說什麼嗎?」 高琅點點頭,垂眸喝著牛奶。 她轉向父親。父親一副沒事人般地喝著咖啡。 她又看向祭始禧。 祭始禧舉起雙手投降。「我尚未發表任何言論。」說完,他拿起三明治,眼睛看著窗外,享受著美食美景。 卓銘銘移動椅子,站起身,繞過餐桌,揪著女兒。「妳跟我過來!」母女倆離開餐廳,進入廚房。 卓銘銘用力關起廚房與餐廳間的霧面拉門。即使如此,她們的聲音還是傳到餐廳—— 「妳給我說,妳昨晚在我的房子裡做了什麼事?!」卓銘銘氣瘋了,開始劃地盤。 「就是妳和爸爸會做的事!」高珉摩果然是個皮癢的女兒。 「爸爸……」餐廳這邊,高琅露出好奇的表情。 「我們到外面散散步。」高赫鈞不等兒子提問,馬上起身,牽著兒子出門。 祭始禧放下茶杯。主人離開了,懂禮貌的客人怎能繼續留下,何況他從來沒有偷聽他人說話的習慣。他噙著笑,起身跟著高家父子一道離開室內。 今天天氣不錯,至少到目前為止感受不出夏季的暑氣,倒是舒爽得像秋分,微風一陣一陣吹襲。高琅坐在超市外的長椅,手肘拄在桌上,小腿在桌下擺動著。他沒吃飽,肚子一直咕嚕咕嚕叫。爸爸進超市買了巧克力麵包給他,媽媽下准他一大早吃巧克力的,早餐的麵包從來沒塗過巧克力醬。 「爸爸,你對我真好!」他咬一口麵包,滿足地咀嚼。 高赫鈞抹抹兒子唇角的巧克力醬,看著對座的祭始禧。「你說你們有新礦脈要開採?」餐桌上,妻子不准的,現在都行了。 「嗯,一世代前探勘的,非洲鑽。」祭始禧答道。「因為位處當地原住民的一塊聖地,實際執行開探,必先解決文化上的問題,所以拖到我這個世代才有消息。」 高赫鈞微微頷首,不講話,陷入沉思。久久,他開口。「這就是我們文明人的傲慢,為了私利而侵略,軟化或引導我們嘴裡的土著接受現代化生活,哪樣不是站在俯視角度,唉!我們習慣了居高臨下看別人的文化。」 祭始禧沉默不語。沒錯,這個世界本來就有太多傲慢,如果不是自以為優勢,哪來那麼多殖民地、博物館,各個民族都做這種事!收藏別人的文化,賣門票,以自己居高臨下的觀察做解釋——諸如此類,現代社會看似文明進步的行為,其實才是真正的野蠻。 「我沒有任何苛責意思,」高赫鈞拍拍祭始禧放在桌上的手。「我自己也是做研究的人,常常會陷入這種迷惘。」 「我瞭解。」祭始禧淡淡一笑。 「姊姊來了!」高琅突然大叫,中斷兩個男人的嚴肅話題。 祭始禧站起身,望向小坡道。高珉摩一手提著皮包,一手抓著他那條手帕,朝下坡跑來。她穿著高跟鞋,他真擔心她會跌倒,滾下來! 祭始禧走出超市的騎樓,站在坡道下方。高珉摩一跑下來,就往他身上跳,長腿夾著他的腰,抱住他。 「我跟媽媽說,我要和你私奔了!」她攬著他的頸子,在他耳畔笑得好大聲。「媽媽說你那個小瓷盒上的矢車菊,筆觸粗糙,畫得太醜,她要把它扔了,不還你!還有我脖子上系的這男用手帕像什麼樣,給她扯了,她說,要你送幾條好看的給我!」 聞言,祭始禧狂笑了一陣,大掌捧著她的臀,道:「嘿,妳不覺得自己的姿勢很醜嗎?」 「像無尾熊嗎?!」她用力吻他一下,哈哈大笑。 「像攀木蜥蜴。」祭始禧笑著抱緊她。 他竟然說她像蜥蜴?!她嬌怒地捶他。 他又笑又皺眉。「妳真不是個淑女——」 「我本來就不是淑女,我是魔女!」她越笑越放肆。「連媽媽都著了我的道——」 「珉珉!」高赫鈞牽著兒子走過來。 祭始禧隨即放下她,讓她站好,面對高赫鈞。 「爸,對不起,」她垂下臉龐,手絞弄著原本綁在脖子上的方帕。「羅悅不是我的男朋友,也不是什麼軌道工程師……」 「爸爸知道。」高赫鈞打斷女兒懺悔似的嗓音。 高珉摩抬起頭,驚訝地看著父親。「爸知道我說謊?!」 高赫鈞笑了笑,揉揉女兒的鬈發。「妳是我的女兒,我哪會不知道妳在想什麼。我和妳媽,那次見羅悅時,妳頸子上可沒這個——」他手指著脖子,道:「這回,妳說是帶個『客人』回來,倒是斑斑紅紅。」 高珉摩小臉紼紅,柔荑往祭始禧腰側捏了一下。他肌肉硬實,根本不痛不癢,大掌纏住她的手,牢牢牽著她。 「爸爸,姊姊脖子上的紅紅,是草莓啦!」高琅拉拉父親的手,神情認真地解說。「那是吃太多草莓才生的病喔!可是……好奇怪喔——我們家昨天烤肉又沒吃草莓,姊姊的病怎麼好像變得更嚴重了……」他看著姊姊的脖子,憂心地凝起眉頭。 「謝謝你的關心喔!」高珉摩拍一下弟弟的頭,快言快語道:「以後,媽媽穿旗袍領衣服時,你再問問她是不是生『草莓病』,問爸爸也可以……」語畢,她大笑,拉著祭始禧,往停車場跑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