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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頁 唐絹 「君公子真是好福氣啊!」說著,吳進寶在君遠舟右肩重重一拍。「吃得飽睡得好,沒有福分還不容易做到呢!」 這一下剛好拍在君遠舟的傷口上,疼痛的感覺立刻蔓延全身。「這都是托吳老闆的福啊!」 駱喬在旁看了冷汗直流,君遠舟的傷口被這樣一拍,怕是又裂開了,但君遠舟的表情連變也未變,就像是一點傷也沒有似的 「既然君公子一切安好,那老天就不多打擾了。」吳進寶看不出有什麼異狀,如果君遠舟真是那個竊賊,在傷口上這樣一拍多少都會流出血來,但他的白衣還是依然潔白,連點髒污都沒有,只好先離開再做打算了。 他的身影一走遠,君遠舟的眉頭立刻皺起,好險他剛剛多裹了幾層布條,要不方纔那一掌鐵定讓血污了他的衣服,讓吳進寶拆穿他的身份。 「爺……你沒事吧!」駱喬連忙跑到君遠舟身邊,將他扶到桌邊坐下。「我看我們還是快離開好了。」 看到好不容易止了血的傷口又裂開,就像是她心底也裂了一個大洞。 「不行,現在還不能走。」方才全靠著一口真氣撐著,他才能和吳進寶周旋片刻,如今他一離開,君遠舟的額際立刻沁出冷汗,臉色也變得蒼白。 當天下午,城裡立刻貼出懸賞令,吳進寶出了重金要捉拿那名竊賊,而且進出范陽城的百姓也必須接受嚴密的盤查,晚上也實施宵禁,在城內首富吳進寶和節度使的雙重壓力下,官府抱著寧可錯殺一百,也不放過一個的態度。 情勢演變如此,就算君遠舟此時要走,也走不了了,只好暫且待下,等風波平靜一點後再見機行事。 表面上,為了掩人耳目,君遠舟仍精神奕奕與城內商家應酬,評量可能的商機,但只有駱喬和五六知道,他的傷勢並不樂觀。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外傷容易痊癒,但那枚暗器上喂的毒卻沒那麼好解。 暗器上的毒是一種名為「子午奪魂散」的罕見劇毒,剛開始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現象,傷者以為毒已解開,但是隨著中毒的時間越久,各種症狀也會開始出現。 傷者會在每天正午開始發熱,體內像是有一把火到處流竄,燒灼每一寸肌膚,好不容易挨過這一關,到了午夜子時,又像是置身酷寒冰雪中,血液像是被冰凍似的,全身僵硬幾乎無法動彈。 而發作的時間會隨著毒性在體內的流轉而漸漸變長,一開始只是子午各半個時辰,然後延長為一個時辰、兩個時辰,最後連中間喘息的時間都沒有,烈火焚身後緊接著轉為冰寒蝕骨。 這樣的煎熬持續整整半年的時間,才會奪去傷者的生命,所以有許多中毒的人熬不住冰熱交替煎熬,便會自行了斷來尋得一個解脫。 君遠舟雖然已經服用精製的解毒丸,但也只能延緩毒發的時間,對解毒一點幫助也沒有,子夜的毒發還好,在自己房間裡至少不必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,但午間毒發時,有時在與人談生意,有時在應酬,一方面要承受體內的痛苦煎熬,還不能顯露出半點難過的神情,那才是最折磨人的。 這天子夜時分,解毒丸的效力和君遠舟的內力壓制不下隨著血液擴散的毒性,從體內躥出的至寒,讓他無法克制的打著寒顫。 「還是很冷嗎?怎麼辦?」駱喬小手拿著棉被往君遠舟身上蓋,在床邊燃起一盆火盆子,秋夜雖然已經有點涼爽,但房內的溫度卻讓駱喬忍不住滴下汗,可君遠舟還是直打寒顫。 君遠舟沒有說話,盤坐在床上運氣抵擋一波接著一波、不斷席捲而來的酷寒,深鎖的眉頭,顯露出他正極力忍受多大的痛苦。 「都是我不好,如果我不那麼貪玩,就一點事都沒有了。」見一向俊逸偉岸的他,被奇毒折騰得失去往日的光彩,駱喬的內心又是焦急又是自責。 「你如果還要繼續自怨自艾下去,就麻煩你閃邊點,我還要加木炭。」雖然五六還是怪駱喬害主子受傷,但這幾天她表現出來的難過和自責,當然讓他說不出什麼重話,可還是不願意給她好臉色看。 「對不起……」駱喬連忙在火盆裡加進一塊木炭,讓溫度再升高一些。 她舉手擦去額際流下的汗水,抬頭看著雙眼緊閉的君遠舟。 要怎麼樣才能讓他好過來呢? 如果可以讓他不用再受這種苦,她願意付出一切代價的。 終於,君遠舟長長呼出一口氣,揪緊的眉頭也稍稍舒展開來這一次的痛苦終於熬過去了。 「爺,你好好休息一下吧!」五六連忙扶君遠舟躺下來。 駱喬見狀,擰了一把濕毛巾,替他擦去額間的冷汗,驚覺才不過幾天的時間,他就憔悴得厲害。 「君爺,到底有什麼方法可以解毒?」 君遠舟搖搖頭,沒有說話。 他早就聽過「子午奪魂散」的歹毒,只有獨門解藥才能解開它的毒性,但是他中毒的事情不能讓任何人知道,更不用說去找張德勝討解藥了。 除非…… 不,他一生光明磊落,寧可忍受毒發的痛苦,也決不做那種事情。 又過了數日,君遠舟和吳進寶商議好,吳家山頭所出的高級木材,要運到君家全國的商號販售, 如此一來,君氏多了木材這個市場,吳家也多了許多生意,可謂皆大歡喜。 既已達成共識,君遠舟便準備要回轉京城,聽到這個消息,五六和駱喬兩人在最短的時間內就收拾好行囊,只待君遠舟向吳進寶辭行後,便可即刻起程。 「以後還請君公子多多指教。」吳進寶送君遠舟出門,不住打躬作揖。 吳進寶先前因為涉足其他生意失敗,讓木業也出現周轉不靈的危機,而且和陳永進的圖謀,還需要大筆銀子打通關節,和君遠舟談成這筆生意後,不但挽救了岌岌可危的生意,甚至拓展了未來的發展,讓他想到白花花的銀子就笑逐顏開,自然也忽略了君遠舟略顯蒼白憔悴的面容。 「哪裡,君某還要靠吳老闆的大力幫忙。」君遠舟見這幾天風頭稍微平靜,便趕緊將生意談妥,趁此機會離去,怕是再待下去,紙就包不住火了。 兩人熱絡的互相道別,像是很捨不得對方似的但只有他們心裡知道自己打的是什麼主意。 「時候不早了,君某該上路了。」君遠舟見午時將近,如果不趕快離去的話,到時毒性發作就不得了了。 「那老夫就不送了,君公子一路順風啊!」吳進寶站在大門前,目送他們一行三人遠走。 待見不到他們的人影後,吳進寶隨即斂起臉上的笑容,恢復平常老謀深算的模樣。 離開范陽城數里後,他們一行三人便加快腳步,大家都知道君遠舟的傷不能再拖下去,早一日回到京城,就可以早一日尋得解毒方法。挨過正午的毒性發作,君遠舟拒絕五六停下來休息的建議,堅持繼續趕路。一方面是想縮短回程時間,一方面是那幅證明節度使通敵叛國證據的古畫還在他身上,若不能將它安全且快速的帶回去,恐怕夜長夢多。 他們趕了一整天的路,君遠舟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,抵抗毒性已經耗去他大半的精力,長時間的舟車勞頓又讓他耗去剩下的體力。 「爺,天色已晚,不如咱們找個地方過夜吧?五六已經撐不下去了,我看駱喬也差不多了。」五六不忍見主子逞強撐下去,於是拐個彎說自己已經累了。 「好吧。」君遠舟看看兩人疲累的神情,點頭答應。 「太好了。前面好像有戶人家,應該是這裡的獵戶,五六這就去問問他們,看願不願意讓我們借宿一宿。」五六跳下馬車,跑到前方人家敲門。 「誰啊?」出來應門的是個滿頭白髮的老人。 「是這樣的,老丈人,咱們主僕路經此地,天色已晚,想跟您借宿一宿,不知方不方便?」 「如果幾位不嫌這屋子簡陋的話,老夫當然歡迎。」老人原本就好客,看到君遠舟雍容的氣度,直覺相信他們一定不會是什麼壞人,便一口答應下來。「幾位快請進。」 「打擾了。」君遠舟抱拳表示謝意後,便進入屋內。 屋子不大,只有一對老夫婦居住,為了招待突然來到的客人,老婆婆還多炒了幾道萊。 在用完晚餐後,老婆婆很快收拾好房間,讓他們可以早點休息,明天好繼續趕路。 到了子時,君遠舟的毒性又發作,原本已經熟睡的五六和駱喬,立刻慌慌張張的醒來。 「爺,你還好吧?」五六忙將房間裡所有的被子都往君遠舟身上蓋,但他還是冷得全身發抖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