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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頁     彌爾    


  可龍昊並沒有贏得美人的快感,只有濃濃的沮喪,他的妃子竟與人偷情,儘管那人是他自己,仍有辱他的尊嚴和皇權。

  龍昊輕躍過牆,消失在宮牆外,只留下心跳仍未平復的玉盞兒和目瞪口呆彷彿釘在雪地上的銀羅。

  許久,玉盞兒才走近她的鷙兒,從它爪上解下信,看完後擲入炭盆;又執筆寫了一封信繫好,並對它連做了兩個手勢,鷙兒隨玉盞兒一指向西方飛去,瞬間便沒了蹤影。

  「小姐,你真要出宮嫁給簡王爺嗎?」銀羅邊收拾殘席,邊擔心地問。

  她倒希望小姐真的找到歸宿,自從幾年前小姐決定陪五小姐玉碗兒入宮,一生的姻緣也讓她自己給葬送了。她跟在小姐身邊十多年,從來是聽命行事,有很多事一直不明白,例如小姐為什麼入宮?既然入宮又為什麼不似其他嬪妃想盡辦法爭寵?以她的姿容聰慧要坐上後宮之首,根本是輕而易舉,但小姐卻不管那些,反而接下玉家全盤生意;現在小姐又輕易允諾嫁給簡王爺,真是令她想破頭也不明白。

  「簡王爺?出宮?」玉盞兒搖頭苦笑。

  「怎麼,小姐,你不喜歡簡王爺?」銀羅會錯意,以為玉盞兒不甘心下嫁簡朔,她開始細數下嫁簡朔的種種好處。「小姐,銀羅聽說簡王爺十七歲就出入戰場,戰功顯赫,深得皇上信任和重用。如果小姐能成為簡王妃,也是一個難得的好歸宿。可以出宮脫去宮籍,總好過人老色衰時老死宮闈的淒慘命運。」

  「我們遇到他恐怕才是一生也難以出宮了。」玉盞兒說出心中的擔憂。

  「可簡王爺不是說要皇上把你賜給他嗎?」銀羅不解其意。

  「就怕他過不了自己那關。」

  「他?他是誰?銀羅不懂小姐的意思。」

  「你還是不懂得好!」玉盞兒不想給銀羅徒增煩惱,讓她不安的並非他的身份,而是他那張英俊邪氣的面孔,那麼熟悉又那麼親切,似曾相識。

  天上又下起了雪,落在紅梅上,不一會兒,花瓣不堪積雪的重量,與雪一同飄落下來,散了一地落紅。玉盞兒彎下身,輕拾起殘梅,一陣冰冷由手心傳遍全身,她不由得拉緊披風。

  她茫然抬頭望天,細雪紛紛覆蓋了世上一切,唯有紅梅卓然傲雪。

  娘,盞兒能順利過關嗎?盞兒從不喜歡失去控制的生活,若受人所挾,情願如梅凋落……

 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

  新年將至,玉盞兒也格外忙碌。玉家各地商舖均已結算帳目,她必須對過帳目,並與各處眼線提供的消息相驗證,確定盈虧狀況。

  在算過幾位姐姐、姐夫的分紅和玉家大宅各處別院的花費、利錢後,她才終於從桌前起身,捶了捶僵硬的頸肩,又搓了搓冰冷麻木的手。

  銀羅因為一見厚厚的帳簿便頭疼,所以早早睡了。時近午夜,寢室內銅爐的炭火因無人照料已不再那麼旺,房中透出一絲寒意。

  玉盞兒撥撥將熄的炭火,一時毫無睡意,就半臥在躺椅上看書,看著看著竟睡熟了。

  龍昊這幾日皆在暗處窺伺她的一舉一動,身為嬪妃,她竟會忙到子夜還不能入睡,真是比他這皇帝還要勞神。放眼望去,她的宮院內沒有什麼珍貴的擺設,可—些常用之物卻都價值不菲。

  他曾在夜裡趁她們主僕都睡著時細細看過,她沒有一件女紅工具,卻有滿滿一屋子書,從儒家經書到市井小說,從詩經到醫書,她無不涉獵,唯獨不見「女誡」之類的婦道之書,只有一本他下令宮妃們必讀的「女訓」,卻被她拿去墊了桌腳。這女人的離經叛道已超乎他的設想之外。

  月光下,她熱睡的面龐那麼動人心魂,清冷的月光更為她增色,長而彎曲的睫毛隨呼吸輕顫,艷如櫻花的唇瓣微張,他身邊的女人何止萬千,只有她令他想全心佔有,完完全全控制她的身心及一切。

  可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慾望,她還有太多秘密,他得捺著性子尋求解答。

  輕輕拿掉她的書,他把她橫抱起向後面寢室走去,他不想讓她在躺椅上睡得腰酸背痛或染上風寒。

  把她輕放在床榻上,他的手指在她額上留戀地摩挲。

  「娘。」玉盞兒發出一聲囈語,握住了她頰上溫暖的手,這種感覺只有娘又暖又柔的手給過她。

  驀地,她睜開雙眼,惺忪的睡眼前不是香魂早逝的親娘,可依然是張熟悉的臉龐,她伸出小手撫著龍昊的面頰。「尋哥哥,尋……」

  龍昊出手點了她的睡穴,讓她昏睡在他懷中。他實在無法再忍受了,他的妃子先是將他當成簡朔以身相許,繼而又對著他叫什麼尋哥哥,這女人到底把他這個皇帝夫君放在什麼位置?

  他該如何和她繼續這場遊戲?龍昊的心思一片混亂,唯一可以肯定的是,不論是簡朔還是什麼尋哥哥,她是他的妃子,她的身心只能屬於他。

  替玉盞兒拉好被子,龍昊才不捨地由窗欞躍出,返回自己的寢宮準備更衣上朝。

  第三章

  「小姐,為什麼要向李公公借梯子呀?」

  銀羅和玉盞兒費力的拖著木梯在雪地裡前進,好不容易才走到玉盞兒居住的紫靈苑,兩個人早累得氣喘吁吁。

  「銀羅,扶好啊!我可不想摔成八仙裡的鐵拐李。」玉盞兒一手拉著裙角,一手扶著木梯一步步向上爬,淑女該有的儀態早拋到九霄雲外去了。

  「你才要小心,怕還要上去,真不知上面有什麼好!」銀羅咕噥著。

  「該死的傢伙!他果真來過。」玉盞兒看見屋頂凌亂的腳印,氣憤的低咒。

  「什麼?小姐你說什麼?」下面的銀羅好奇個半死。

  「沒什麼,我是說屋頂上的雪景太棒了。」玉盞兒敷衍的打個哈哈。

  銀羅盯著屋簷上掛著的銅鈴發呆,當初小姐說要掛上來防老鼠;她就想不明白,屋簷上什麼食物都沒有,老鼠再傻也不會去那裡覓食。

  「不要再看啦!只是一個銅鈴,再看也成不了金的。」玉盞兒已下了梯,逕自入屋推開窗,手裡拿著甜酒,打趣的說著。

  「小姐,老鼠見了這個銅鈴,會改到別的宮院去偷,還是甘願餓著肚子回家呀?」銀羅知道玉盞兒從來不做無謂的事,這麼做一定別有用意。

  玉盞兒喝盡杯中甜酒,不答反倒遞上一張字條來。「把這個貼上,老鼠看了自然有決定。」

  「什麼?」銀羅更好奇了,接過字條念道:「屋外風寒,梁君請進,爐暖茶香,莫要走窗。若有所愛,不吝相贈,無擾清夢,輕取輕放……小姐,如今老鼠也讀書識字啦?」

  銀羅大歎自己讀書少,想破頭仍不明白小姐的用意,只得乖乖照做。

 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

  入夜,宮中到處燈火明亮,各嬪妃的居所也都紅燈銀燭高懸,只盼帝王臨幸,誰也不願顯出黑夜寂寥的景象。

  唯有紫靈苑門燈早滅,燭火已熄,只剩玉盞兒寢室中還有一簇昏黃的燭光,顯示仍有人夜深未眠,並偶有琴聲飄出。

  「以樂迎賓,玉盞兒,你是在等我嗎?」龍昊不知何時已進入了她的寢室。

  「如果我說不是,您會猜誰呢?簡王爺。」玉盞兒不答反問,話鋒絲毫不落人之下。

  這小東西真不肯吃虧!龍昊一陣輕笑,無聲無息的到了玉盞兒背後。「是不是我所喜愛之物,你都不吝相贈?」

  「那是自然,盞兒毫不吝惜這房內的一毫一物。」琴音裊裊,一點兒也不因龍昊的靠近而亂了音律。

  「如果我要的是你呢?」龍昊穩坐在貴妃椅上,閒閒地問。

  「寄言癡小人家女,慎勿將身輕許人。」

  龍昊從喉嚨深處發出啞笑,低沉又充滿磁性,讓玉盞兒覺得十分悅耳,不禁想到,尋哥哥也許從未開懷的笑過。

  「牙尖嘴利。」龍昊移身坐到琴凳上,左手襲上佳人香肩,手指輕撫玉盞兒耳側,不時撥弄她的耳墜,終於擾得玉盞兒難以靜心彈琴。

  「這姿容、這身子、這樣的蕙質蘭心,為什麼甘居深宮,無忮無求?既然入宮,所求所願不就是得到皇上寵幸,入主東宮嗎?」

  該死的男人!就這麼喜歡貼著別人的耳朵說話嗎?每次都弄得她耳朵癢癢的。玉盞兒趕緊逃離他的挑逗,走到銅爐邊暖手。

  「簡王爺,難道沒聽說過一入侯門深似海嗎?何況這宮中姿容絕美、賢良淑德的佳麗如雲,要得寵談何容易?能保自身周全已是難得啦!」玉盞兒說得悲切,卻是一副漫不經心的神態,守著銅爐搓暖一雙小手。

  「是爭寵不易,還是無意爭寵?」龍昊一語點破她的心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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