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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頁     孤星    


  王寶貴再歎一口氣,「唉,這事全怪我……」他站起身走至窗前,向外招了招手,一位妙齡姑娘緩緩走進來。

  瞧著她亭亭玉立的身材,以及微風下所顯示出的玲瓏曲線,僅此就足有先聲奪人之勢。一縷縷的青絲獨具特色的垂散於額間,適巧襯托著她那對彎彎的秀眉與矇矓的雙眼,絕無一般青樓女子的輕佻。

  她向屋內眾人一一行禮。

  陳嵩連忙還禮,「姑娘請坐。」

  妙齡姑娘緩緩坐下,垂下眉目。

  王寶貴歎氣道:「這件事情,便是因她而起。她叫張淑敏,是怡紅院裡的花魁,不論姿色及才藝,都是個中翹楚。其他姑娘們的香閨都在東、北兩座樓上,唯有這位張姑娘獨居西樓。」

  陳嵩大吃一驚,早知道怡紅院是本地最大的窯子,但此時不便多問。

  張淑敏的臉一下子就飛紅了。

  王寶貴接著道:「張姑娘出生貧寒,七歲時,家裡已養不起她,父母只好將她賣給富貴人家當婢女,可她命運多舛,八歲時,又被轉賣到怡紅院。老鴨見她聰慧,便細心調教,琴棋書畫,詩詞曲賦,無所不通,而且越長越秀靈;十八歲時,已是艷壓群芳,身價倍漲。」

  說到這裡,王寶貴深深的一歎,「這麼好的一位姑娘淪落風塵,委實要令人扼腕歎息。我初見她時,便深深同情她的遭遇,自此每到怡紅院,非要點她相伴不可,日子一長,我倆兩情相悅。但我的婚姻並不幸福,娘子曾山鷹天生是個醋罈子,典型的妻管嚴,要是發現我對別的女人多瞄了一眼,少則大罵,多則動粗。」

  「算你可憐。」小三子插話。

  「別貧嘴。」陳嵩白他一眼。

  小三子便乖乖地閉上嘴不說話了。

  「說來不怕你們見笑,我在娘子的淫威之下屈辱的度過三十年,故而嚴重陽痿,對著妻子提不起任何興趣,加上又不能討小妾,弄到今日仍然沒有子嗣,恐怕王家真要無後了。」

  陳嵩道:「你娘子如此能幹,卻是不幸。」

  王寶貴神色慼然,「我因為時常受妻子打壓,便轉向張姑娘傾訴心中苦悶,加上兩人都是落難人,得遇知音,一來一往,就相互依戀了。可是,終於有一天被我娘子發現,因此娘子逼我弄來如意鑽花才肯原諒我,所以我就找上你了。」

  陳嵩點頭,「原來如此,那為什麼你娘子現在又不要如意鑽花了?」

  王寶貴呆呆一笑,「皇天不負有心人,昨天終於被我抓住她的把柄!」

  陳嵩訝然,「什麼把柄?」

  「昨天我找凌老闆討回一百個笆斗,誰知道趁我不在家的時候,娘子乘機偷漢子,她沒料到我回去得那麼早,被我捉姦在床。哼哼,我靈機一動,趕快報官,那一對姦夫淫婦現在都被抓起來了,擇日判刑。」

  陳嵩聽得好笑,妻子背地偷漢子,王寶貴卻如此高興,真是太陽底下無新鮮事。

  王寶貴沾沾自喜,「這下子快刀斬亂麻,我終於可以和張姑娘長相廝守了!」

  小三子一臉沮喪,「所以,你再也不需要如意鑽花了。」

  「陳公子,這些天來麻煩你了。」王寶貴掏出一錠紋銀,笑道:「這十兩銀子就給你們權當路費吧。」

  小三子嘟著嘴,滿臉不高興。

  陳嵩卻安然接過,微笑,「多謝了!」

  王寶貴也有些訝異,「你不怪我嗎?」

  陳嵩喜出望外,「不怪、不怪,我謝你還來不及呢!」

  一聽,王寶貴更加吃驚,問道:「你為什麼要謝我?」

  陳嵩高興地道:「你讓我放下了一個大包袱,你說我該不該謝謝你?」

  王寶貴仍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。

  小三子多嘴的說:「我家公子已經愛上凌美萱,一古腦兒嚷著要娶她。」

  王寶貴聽得表情生動起來,拍手叫好。「好啊,這真是一件大喜事!陳公子的喜酒別忘了邀我喝一杯啊!」

  兩人一握手,陳嵩點頭道:「我會的!讓我們共同祝福彼此吧!」

  「真是受不了。」小三子站在一旁,攤攤手。

  第八章

  次日一大早,陳嵩整理梳洗完畢,決定親自去凌府提親,並將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凌美萱,他相信,真正的愛情是禁得住考驗的。

  小三子則去寺廟燒香拜佛,誠心祈禱公子能成功。

  一路上,陳嵩沐著朝暉,感受金風,朝凌府行去,心裡十分激動。

  凌府門口排著長龍的隊伍已不復存在,好像是被侍衛驅散。

  陳嵩心裡一喜,「難道美萱已向她爹說了我們之間的事?所以閒雜人等不得再叨擾?」

  陳嵩越想越激動,迫不及待想見到凌美置,想看看她嬌羞的模樣。

  甫走到大門口,人高馬大的兩名侍衛肥手一橫,攔住他的去路,「閒雜人等不得亂闖!」

  這一句話如同當頭棒喝,陳嵩訝道:「我怎麼成了閒雜人等了?你們見過我的啊!我與你們家老爺、小姐都是熟識的。」

  侍衛冷哼一聲,「少囉唆,老爺剛剛吩咐過,不許放任何陌生男子進去。」

  陳嵩不禁動怒,「前天,你們家與麵店、米店發生糾紛,還是我出面調停的,你們兩個怎麼這麼快就忘了?快讓我進去,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們家老爺說,遲了一步,唯你們是問!」

  侍衛仍然像一堵牆一樣攔住陳嵩,硬是不讓他進府,三人正糾纏呼喝時,大門內突然傳來一道男聲--

  「放陳公子進來吧。」

  正是凌平章的聲音。

  陳嵩一喜,神氣地道:「怎麼樣?我說得沒錯吧?」

  侍衛只得悻悻然的讓開道路。

  陳嵩揮了揮衣裳,撫順頭髮,器宇軒昂的大步向前走。

  來到前廳,卻發現凌平章的臉色非常難看,獨自悶坐在椅子上。

  陳嵩原已鬆下來的一顆心,忽然又情不自禁地懸起來,「凌老爺,您這是怎麼了?」

  凌平章抬頭瞄了陳嵩一眼,歎了一聲,又垂下頭。

  陳嵩益發覺得其中有問題,忍不住疑問:「凌老爺,您若有什麼難處,不妨告訴在下,在下若能解決,定當拼盡全力。」

  凌平章雙眼失焦地望著陳嵩,幽幽地道:「陳公子,你以後……還是不要來找美萱了。」

  這一句話,他說得很淡,但聽在陳嵩的耳裡,無疑是一記青天霹靂!

  陳嵩登時後退兩步,瞪大眼睛,生怕自己聽錯了,再問:「凌老爺,您……您剛才說什麼?」

  凌平章一臉憂心忡忡,「我說,陳公子,你才高八斗、家世顯赫,恐怕我家美萱高攀不上。」

  陳嵩大叫:「凌老爺,您這……說的這是什麼話?不瞞您說,我與美萱情投意合,今日正是來求親的!」

  一聽這話,凌平章登時站了起來,繞屋走了幾步,嘴裡如同嚼著一顆黃連,有苦說不出。

  「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?能不能叫美萱出來,我想和她說話?」

  凌平章歎口氣,「美萱已經名花有主了,人家早你一步,聘禮也已經下了,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。」他扭頭對一名家丁道:「送客。」揮袖就欲離去。

  陳嵩怎肯甘心,執住凌平章的手臂,吼道:「是誰下的聘禮?美萱不會同意的,我要當面問她!」

  凌平章口氣不悅,「陳公子,你怎麼這麼不識禮數?女兒的婚嫁本當聽從父母之命,我剛才已經說過,我準備把她許給別人,你還是另找良妻吧。」

  陳嵩一時只覺得全身怒血僨發,卻又有一股冰寒之氣自心底湧起,整個人無法再保持平靜,咆道:「不!我此生只愛美萱一人,我不允許任何人奪走她!」

  「放肆!」凌平章一揮袍袖,吼道:「這裡是凌府,不得你無禮!來人哪,把他給我轟出去!」

  這時,數名侍衛闖進來一擁而上,推推扯扯的就把陳嵩往門外趕。

  陳嵩的雙頰早已一片濕潤,豆大的淚珠正源源不絕地從眼角冒出來,一個勁兒的高聲嚷叫:「我要見美萱!我要見美萱!她是愛我的!」

  這一聲聲淒厲的叫嚷直如一把尖刀刺入凌平章的心,他忍不住扭頭看了陳嵩一眼,一陣悲愴深深侵襲著他,諸多事件湧上心頭,頓時使得他的眼眸顯出難以遏止的沉痛與悲哀。

  砰!大門一合,陳嵩被一把推出去,在地上跌了一跤。

  他艱難的爬起來,用手搥門,但裡面的人卻置若罔聞,直到他的手紅腫,虛脫無力的伏在門上。

 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

  時間一點一滴的飛逝過去,已是黃昏時候。

  小三子早已燒完香回到客棧,在房內等得心亂如麻。這麼晚了,公子怎麼還不回來?一點消息也沒有!

  房門突然被推開,小三子驚得從椅子上彈跳起來,急忙掃向大門。

  只見陳嵩頭髮蓬亂,衣裳襤褸,背後是紅紅的夕陽,映得他的臉一片通紅。

  小三子驚得趕緊上前扶住陳嵩,叫道:「公子,你……你和誰打架了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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