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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頁     沈柔含    


  只有血和淚,吃起來才會鹹鹹的。剛剛他被施暴的時候,一直忍辱負重,從頭到尾一顆眼淚都沒掉。既然不是淚,吃起來又鹹鹹的,那他猜自己大概已血流滿面了。

  二哥真狠、真過份!

  他悲忿地握拳想著:二哥懂什麼嘛……

  人家自己的錢高興給誰就給誰,他凶什麼凶?管什麼管?罵什麼罵?

  還誣賴蝴蝶是拜金女郎。什麼叫拜金女郎?掌管男人的錢就叫拜金嗎?

  神經病!假如這樣就拜金,那母親也掌管父親所有的錢,難道母親也拜金?

  他們都不懂他有多麼愛蝴蝶……

  就算蝴蝶愛錢,那又怎麼樣?

  其實他不是沒長眼睛的。當蝴蝶收下他全部的存折和金融卡時,他看得出她眸光閃亮,貪愛畢露。

  但他不在乎!

  如果金錢能取悅他所鍾愛的她,那他可以賺更多更多的錢哄她開心……

  他傻嗎?不,他不覺得。

  金錢算什麼?金錢買不到他的快樂;可是,如果金錢能買到蝴蝶的歡顏,那麼他為什麼不使用這個單純的方法,把歡悅帶給她?

  再說,據說父親在年輕時代為了追求母親,費盡心思,竭盡所能。汽車、洋房、珍珠、瑪瑙、翡翠、珊瑚、鑽石……什麼該買的都買了,不該買的也買了。這樣去討母親歡心的結果,最後抱得美人歸。誰敢說父親有錯?

  而他,只是更直接點,把錢交給蝴蝶讓她自己去買想要的東西。

  這兩種追求的手法其實如出一轍,可以說完全符合程序。他有什麼錯?

  唉……好煩,好抑鬱,好倒霉,好苦悶,好……好想見蝴蝶一面。

  摸摸口袋,剛才臨時跑出門,什麼都沒帶,還好跟大哥借來的錢一直放在口袋裡。他撩起衣服下襬當毛巾把臉擦了擦,再買張電話卡和蝴蝶通電話。

  「蝴蝶,是我。」

  「呵呵!嗯……你這通電話,算是睡前問安的性質嗎?」

  她的笑語傳入耳裡,沁入心脾!「不是。」聽她笑聲,他就笑了。「是我回不了家又好想妳的關係!」

  「你回不了家?呵呵……這麼有趣。」她猜出原因,故意輕鬆笑著。

  「哈哈!對呀,就是說嘛……」

  她的笑聲又持續了好一陣,才停下來。

  「唉,既然你回不了家,那就來找我吧!」

  聽見蝴蝶那麼溫柔真摯的歎息與邀請,他瓦解了……

  「可是……」他不知道在躊躇什麼……「我明天要上課!」他也不知道講這個幹什麼……「所以……」

  哎哎……可憐的紀蔚寰!她想。

  沒辦法,只好笑說:「你現在人在哪裡,我去接你吧。」

  見了面,金湘蝶不由自主摀著嘴,驚呼:

  「啊,你被揍了!」

  紀蔚寰點點頭:「嗯,二哥的傑作。」

  她確定她猜中原因了。「嗯……先上我家再說吧。」

  紀蔚寰上車後,她驅車行駛,一路上輕輕鎖眉,不再開口。

  就像第一夜上她家,他踩著樓梯,欣賞著她線條纖美的小腿;進入了她風流雅致的客廳,笑著欣賞她忙進忙出的身影,乖乖地讓她在臉上的傷處上藥和貼OK繃……

  他的皮肉傷早就不痛了!不但不痛,還轉為清涼的舒適感。

  忙完一切,她坐到他身畔,泰然地問:「你為什麼挨揍?老實告訴我,是不是因為你把所有的存折、金融卡及印章送給我的關係?」

  紀蔚寰立即搖頭,閉著眼睛說:「不是。」

  她一笑:「當然是,你別騙我。欺騙不是一個好男人該有的行為唷……」

  對喔,蝴蝶說得很對,所以他不能騙她。

  「好啦,」他隨即改口:「其實妳說對了,不過那只是導火線。事實上二哥揍我,是因為他嫉妒我,因為他白白錯過了妳,現在看到我們好起來了,他心有不甘,故意找我麻煩,藉機報仇,把我打一頓。」

  「是嗎?」她仍笑著。「那麼說來,從你開始決定追求我的時候,就曾經跟你的家人爆發過一場家庭革命嘍?」

  「不是全部,」他聲明:「只有二哥全力找碴,大哥只用了三分力氣。」

  「所以,」她懂。「你大哥同樣不贊成你的選擇?」

  「我要愛誰與他們無關,妳別理他們就好了!」

  她凝視他,仔細觀察他說話的樣子,細細領受著他奉獻出的那一份天真浩瀚的愛……

  「你把錢都給我的事,為什麼他們會知道?」

  事出必有因。她會這樣問,是因為如果真相不是他自己透露出去,紀蔚宇他們沒有理由會知道;而既然他自己會主動說出這件事來,就是因為有「某種」必要性。

  他回答說:「妳別問,這個不重要。」

  「好啊,我就不問,我用猜的。」她用手指輕彈他的臉,不經意地說:「是不是你傻到自己身上沒留半毛錢,而把全部的錢都給了我,所以你去跟家人借錢,才會鬧成這樣?」

  他哀求地看了她一眼,欲言又止。

  探不出他的親口供認,金湘蝶從他臉上挪開目光。

  她望著從天花板垂吊而下的燈飾,將身體深深陷進沙發裡,沉寂片刻。

  「值得嗎?」忽然她說。

  紀蔚寰還來不及開口,她又說:

  「我們兩人才認識三天,雖然在這三天之內,我們曾經非常親密過,然而我好像沒有對你說過:『我愛你、我重視你,或者承認你是我男朋友……』之類的話。」

  她舐著嘴唇,繼續望著天花板,眼底朦朦朧朧……

  「你什麼都不要是嗎?不在乎我愛不愛你,不在乎我會不會回報你?你就這樣傾盡一切的付出、給與和犧牲,而沒有想過我是不是在要你、在利用你?而到最終你可能失去了一切,而卻從來不曾擁有我!」

  他有些嚅囁,說:「我愛妳就好了。只要我很愛很愛妳,掏心挖肺的對妳好,我就能覺得在我愛妳的時候妳也愛著我了。」

  她笑著搖搖頭,不予認同。「我認為你不是愛我,你只是因為寂寞。」這一刻,她誠懇而真實:「你說過你被你喜歡的女孩三振出局,雖然我不知道那是多久以前的事,但我知道你亟欲談戀愛,急於找一個對象,獻上你滿溢的情思。所以你遇見我,一時被我的外表迷惑,以為自己愛上我,其實錯了!其實你並不愛我,你只是因為寂寞,而你為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驅逐長久以來纏擾你的寂寞。」

  「不對,不是這樣子。」他盯著她,不明白她怎麼會這樣說。

  「你是這樣子!」她也回視他:「只是你不敢承認,你不敢面對你自己。因為認清自己的真面目會讓你痛苦、自卑和傷懷,於是你逃避現實,躲到『自欺欺人』的面具之下。」

  不!他蹙緊濃眉,卻整理不出一套有系統有組織的理論來反駁。

  他苦思著,該怎麼說呢?

  怎麼說她才相信,他愛她,就是愛她而已……就是愛她而已啊!

  「其實我從沒愛過紀蔚宇,我和他在一起也是因為寂寞!」她突然說。「當然,除了寂寞之外,他的條件也很好,他是一個能夠滿足我的炫耀心跟虛榮心的對象,有他當男伴,我的身價便會在無形中提升;還有,他很有錢,能讓我過舒適奢侈的生活……告訴你,其實他一直都對我很好,是我對他不好,因為我不愛他,我只是『需要』他,你懂嗎?」

  「蝴蝶,」他說:「你從來沒有愛過二哥?一點點都沒有?」

  她笑:「真正的愛情,沒有所謂一點點的。一點點的愛哪叫愛呢,對不對?」

  「對對對對!」他大表贊同,並控制不住想笑的臉部肌肉,不絕於聲的笑起來:

  「哈哈,哈哈哈哈哈……」

  「你又幹嘛?」她又不解了。

  他不是應該代替紀蔚宇不平,因而轉為對她不悅嗎?怎麼還高興成那樣?

  「哈哈哈……因為妳沒愛過二哥,所以妳大概也沒愛過任何人,我說的對嗎?」

  「沒有錯。」她回答。

  「妳知道為什麼嗎?」他神秘兮兮地挑眉。

  她做了一個「那還用問嗎?」的表情給他看。

  廢話!當然是因為她自私,她空乏,她獨善其身,她不懂愛人的偉大與精妙,也不願懂。

  而且她很壞,是壞女人,而好死不死,她又生得沉魚落雁,閉月羞花,是壞女人當中的「美麗」壞女人,因此男人不得不吃虧上當。就這樣了,還問呢?!

  「妳不知道對不對?」見蝴蝶不語,他就一廂情願誤會她不知道。

  「呵!」好好笑,這個紀蔚寰。真被他打敗了……

  「妳不知道,我就告訴妳好不好?」他眨眨眼,亂調皮一把。

  不錯呵,臉上貼了三條OK蹦,調皮的模樣更帶詼諧效果。

  「好呀好呀!」她配合十足。

  「因為……」他湊近她。「妳……」他雙眼噴著灼熱的愛意,說:「在等我出現!在我出現以前,妳不會愛上任何人,因為妳生來就是要愛我的。」

  「啊呵呵!」她屏氣凝神聽完後,瘋狂大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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