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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頁     惜之    


  其實,她不用改,只要少在他面前晃來晃去,他就感激不盡了。

  研開墨,想起她這陣子的糾纏,他又開始煩躁起來。

  這丫頭空有一副好皮相,卻偏偏有個惹人生厭的壞性格,惹得人人不得不離她三尺遠,以求安全。往後管她改不改,能躲盡量躲準沒錯。

  拿起筆,把宋旭脈推離思緒之外,他專心練字。

  自從那天之後,旭脈果真再沒有去招惹他,就連他家惹上貪官污吏,差點慘遭滅門之禍,宋家老爺出錢疏通擺平此事時,他都沒再見上旭脈一面。

  之後,兩家各自搬離原籍,再沒來往,宋旭脈的影子自然而然在穆鼎驥腦中褪色,記憶漸漸模糊。

  ****************

  宋原德為了五個女兒的婚事已經想破腦袋瓜,頭痛症一日照三餐復發,他懷疑自己真有本領拐來五個倒霉鬼,把女兒給娶回家去。

  坐在花廳裡,他來來回回走了上百趟,走得腳磨出水泡,舊氈踩出新路徑,一顆心掛著、擺著、蕩著,說來說去就是一個煩字。

  再回頭看看女兒,下棋的下棋、嗑瓜子聊天的聊天,連那個封起嘴巴裝啞巴的三女兒也寧可坐在窗田賽,一瓣瓣扯得鮮花屍崩不全,也不肯為他分分憂、解解勞。

  唉……養兒育女……不過養出一窩冤孽……

  「唉呀!又輸了。」水脈又輸掉棋局。怪不了棋藝不精的自己更怪不來對坐的星脈,只好隨便找個人來冤上一冤。「爹,您別在那裡晃來晃去,害我專不了心,老輸給星脈。」

  「你們不能行行好,自己挑個好人家給嫁了嗎?」他把成山的函帖堆上桌。

  這些天,他為了從這堆男人裡尋出合適人選,烏絲染霜,老眼昏花。

  可是女兒們一個個無事人似的,彷彿事不關己。

  「爹……小心點兒,您別弄翻人家的茶水。」雪脈沒多看桌上哪堆帖子,只關心茶水有沒有打濕瓜子,這瓜子受潮就不好嗑啦。

  「爹,您招我們來享受天倫樂,不知道享夠沒?要是夠了,我想回房去昨覺。」水脈誇張地伸伸懶腰,打個哈欠,起身走回閨房。

  「大姐不玩,我留著也沒趣。」說著,星脈連徵求老爹意見的程序都省下,直直往裡走。

  「茶涼了,不好喝。雨脈,我們讓丫頭重新沏過,蘭苑裡去賞花。」雪脈拍拍羅裙,站起身來。

  「好啊!旭脈,你來不來:?」臨行前,雨脈出聲邀了旭脈。

  旭脈點點頭,拋下手上的「斷肢殘臂」,面無表情地跟著往裡走。

  她走過圓桌旁時,長袖不經意一揮,揮下一紙鵝黃帖,略一遲疑,她屈膝撿起。

  四川穆家?穆……是穆哥哥家嗎?握住帖子的手微微輕顫。

  真會是她的穆哥哥?當年,她允過他要當好孩子,從此她沒再哭鬧、沒再撒潑,更沒有尋人麻煩,她想等自己完完全全變成女娃兒後再去找他。

  誰知,等她找上門時才知道,穆哥哥已經搬家。

  為此,她傷心過好一陣子,可她仍緊守住對他的承諾,努國稍好個好女孩。

  旭脈的表情引起宋原德的注意,走近她,他把帖子從女兒手中抽出來一看——穆家?哪個穆家?

  有了,是當年他伸出援手救下的穆家。

  記得穆家有個兒子,長得端端正正,打小時候就比一般孩子  來得沉穩懂、事,多少年沒見,這孩子該長成個偉岸男子了吧!

  詳閱函帖內容,看來穆家到後來是發達了,要說對象,這孩子倒還真是個好對象。

  只不過把他配給誰好?水脈、雨脈還是……

  回過神,他見旭脈怔愣的神情,該不會……

  他小心翼翼地望向女兒,問:「旭脈,爹爹把你許給這四川穆家,你可同意?」

  這信箴是她掃落的,說不定冥冥之中真有姻緣線牽綁住兩個人,否則,好端端的信不被在這兒坐上好一會兒的雪脈、雨脈給掃下,偏偏在旭脈走過時,就給飄下來,誰說姻緣不是天注定?

  旭脈沒點頭、沒搖頭,只是嘴角輕輕一揚,宋原德便知道了女兒的心意。

  旭脈一向驕傲,沒有人能勉強她估秒想做的事情,同樣地,她一量決定的事兒,誰都別想改變。

  就像她娘死後,旭脈向他保證再不吵鬧,唑此就沒開過口,她的喜好需要只靠些微表情和一桿筆告知旁人。

  這樣的毅力和堅持,很難想像當年她只是個六歲的黃口小兒。

  望住女兒的背影,他自問,要不要把女兒不說話的怪癖告知穆家?說了,婚事難成;不說,良心不安,說不說左右為難。

  不管了!就算要將當年的救命恩掀出來,他都要使勁把女兒給嫁過去,難得碰上個女兒願意點頭的人物,若不好好把握,下回想再有個讓女兒看上眼的,恐怕得等上幾十年。

  下定主意,他打算親自走趟穆家。

  群山環繞的山谷裡,是一片寧人心緒的桃花源。

  這裡收容了許多老弱孤貧和少年英雄,他們都是不願讓新朝統治的漢家人,幾百口人集合成一個大家族,聚集在一起,目的不在推翻新朝,只是想自成一格,過過單純生活。

  他們平日種菜耕織養活自己,偶爾也做做打家動捨的勾當。

  不過,他們的對象不是官商勾結的貪官污吏,就是為富不仁的財主,他們所動來的財物,在他處另辟一處桃花源,收容更多無家孤兒。

  菊花寨遍植菊花,每每秋風吹起,金黃色的花苞紛紛綻放,造就一山的好風景。

  遠處,三騎並轡,緩緩自山谷方向行來,悠悠閒閒地欣賞著滿地盛艷。

  穆鼎驥騎在一匹通體雪白的馬背上,英朗的俊顏中帶著不易親近的冰寒,年少時期的儒雅溫馴在他臉上已不復見。自父親為了傳家寶「翡翠如意」得罪權貴,差點兒遭到滿門抄斬後,他學會憤世嫉俗、學會會權勢武力才是立足世間最重要的東西。

  於是他上山學藝、棄文從商,多年的努力除了讓他擁有一身好武藝之外,更讓他創造出商場奇跡。

  二十歲那年,他自父親手中接下兩間茶館,在短短六年中,他不僅迅速拓展茶館規模,更在全國各地開設一百七十幾家連鎖鋪子,經營內容已不限於茶館酒肆,還包括了客棧商行、古玩家俱、錦織布行永運船貨……舉凡日常民生用品在穆家鋪子全找得到。

  總之,穆鼎驥成功地運用金錢創造出權勢,讓那些大官碰到他也不得不謙遜幾分。

  「公孫先生,最近寨裡可有事情?」鼎驥問道。聲音是一貫的缺乏起伏,一張臉如凍結寒霜,不見多餘表情。

  「和往常一樣,只不過……」身著白衫的男子公孫華,是寨裡的管事兼郎中,平日長駐此地,不若穆鼎驥和孔輔仁的來來去去。

  嚴格來講,公孫華和孔輔仁都是穆鼎驥的左右手,只不過,孔輔仁是幫著在明處的商行事業,而公孫華則是負責暗地的山寨事務。

  「只不過什麼?」孔輔仁搶問。

  「秦家的問題似乎還是沒解決。」想起秦少開,他不由得搖頭。

  「經過上次的教訓,秦少開的行為沒有克制一些?」

  幾個月前,秦少開公然擄走芳齡十六的布莊千金,被孔輔仁當場攔下,把他打的頭破血流,五花大綁送進官府,讓當地百姓莫不額手稱慶。

  「不但沒轉好,反而變本加厲。他姦淫擄掠無惡不作,被他看上眼的閨女、少婦,沒幾個能全身而退,弄得山下百姓人人自危。前幾天阿勇下山,從他手下救出一位名喚雙兒的姑娘,弄得現在滿城都帖著阿勇的畫像,我只好限制阿勇下山。」

  這下子菊花寨和秦家結下的梁子更大了。

  「沒人站出來告官嗎?」孔輔仁問。

  「民不與官爭啊!何況新上任的王知府貪污弄權,欺壓得老百姓叫苦連天,上個月他又和無惡不作的秦家結下姻親,從此背後多了靠山,秦少開更加目中無人。」

  「很好!這次回來,我抽空去會會他。」犧鼎驥的嚴謹臉孔上浮起一抹冷然笑意。小小的知府,他還沒看在眼裡。「小心點,據探子回報,王知府意圖與殺手門搭上線,不知道是否要對咱們不利?」公孫華不由得皺皺眉。

  若殺手門傾巢出動,恐怕光是他們幾個也難敵啊!

  殺手門成員數十人,男女皆有,使暗器、製毒……各有專長,這幾年在江湖中掀起狂濤,因為見過的人都在閻王殿裡返不了陽間、訴不了冤。

  所以,只要錢付得爽快,想要取誰性命都不是難事。

  「殺手門?」這倒有些棘手,不過,他們不會聯手對上他吧!若各個擊破,他倒還有入成把握。

  「聽說,你要大婚了?」公孫華突然拋卻剛剛的話題。

  「聽說?聽哪個嘴碎的傢伙說的?」他劍眉一揚,橫了身旁的輔仁一眼。

  「那不重要,得要的是,大婚在即,你不留在府中幫忙張羅,反而上山來,這……豈不是太不尋常?」公孫華的笑裡帶著一絲興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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