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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頁     波波    


  意識就這麼浮沉著,真奇怪啊!原來死亡的過程是這麼的漫長……我的耳畔完全沒有嘈雜的人聲了,只餘下他沉重的呼吸聲和劇烈的心跳。

  「不要死,不要死……」

  是誰在說話,是誰?

  不,沒有人說話,可是我明明聽見了,是誰?是誰?

  「不要死,不要死……」

  聽清了,是他的心跳,咚咚咚咚咚咚……狂烈熾熱地交織出惟一的三個字,不要死,不要死,不要死……」

  可是,真的好痛,那凌厲的劇痛像一把銳利的剪,從我的五臟六腑剪入全身的每個角落,這樣撕心裂肺的痛苦與折磨,為何還不能席捲我的整個意識,不要叫我,不要再叫了,我伸出手抓住一直緊緊跟在我身邊的死神的手,帶我走……真的是萬念俱灰了——既然是生不如死,那就不如死了吧!不如死了吧……

  「不要死,不要死……」

  他瘋狂的心跳,淒厲駭人地悲嘶著,響徹在幽冥無底的黑暗之中,「不要死,不要死……」

  不要叫我,別再叫我,不如死了,不如死了……

  「不要死,不要死……」

  他的心跳宛如瀕死的野獸般崩潰狂吼,在無邊無際的廣闊黑暗中,強悍地不容我抗拒地鑽入我的心裡,徹天徹地的迴響著,迴響著……

  真是個固執的男人哪!

  我歎了一聲,突然間,感到一股絕望的幸福和悲哀,兜頭朝我綿綿密密地罩了下來。就像一隻折翼的鳥般,有著欲飛欲高的心傷。可是我的羽翼已被他折斷了,飛不高,達不遠,只能任他羈絆於掌握之中……

  老天爺有意與我為難——我明白了,這是注定毀滅的宿命,我和他,誰也逃不過!

  不死了,不死了,既然你如此強硬地非要改變我的命運,就讓你更改到底吧……

  我愈來愈弱的心跳在他固執而瘋狂的呼喚中開始甦醒,和著他一聲一聲的跳動著,跳動著,跳動著,咚咚、咚咚、咚咚……

  「不要死,不要死……」

  我不會死,不會死,不會死……

  可是,肖,你知道嗎?你這樣固執的叫醒我,若我真的醒了,你還能像以前那樣逃走嗎?你再也不能了,再也不能了……

  身旁,死神悄悄地鬆開我抓住他的手,深深地看了我一眼,輕輕歎了一口氣,轉過身靜靜地走了。

  我緩緩睜開雙眼。

  四週一片雪白,雪白的牆,雪白的床單,雪白的被子。

  我躺在醫院的病床上。

  肖,卻不在身邊。

  他又逃了,是的……但是,肖,你背負著一個女孩這麼深、這麼重的情,你以為你還能逃到哪裡去呢?

  「你醒了?」

  我轉過頭,穿著雪白大褂的護士小姐唇邊漾著溫柔的笑。

  「我……睡了很久嗎?」闔上眼,我覺得很累。

  「嗯,你昏迷了整整兩天呢!你這次發作得好厲害,把我們嚇壞了……」她的聲音輕輕的,忽地帶著點嚮往的意味兒,「你男朋友差點把醫院掀翻了……」

  「男朋友?」我猛地睜開眼,迎上她的眸子。

  「是呀,他在這裡整整照顧了你兩天呢!知道你脫離了危險期才回去的……」她扶我坐起,忽地問:「你……沒告訴他你的病情吧?」

  我垂下頭,咬緊下唇,這是個多麼美麗的誤會啊!男朋友……肖,如果你是我的男朋友……

  她卻誤會了我的表情,走到我身邊輕輕安慰道:「別擔心呀,我看得出來,他很愛你。」

  我虛弱的笑了,為不知情的護士小姐的好心,卻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。

  「真的,你不知道,醫生告訴他你的病情的時候,他好震驚啊!臉色比你的還要蒼白。」她憐惜地,「我後來看見他坐在你的床邊,輕輕托著你的手,臉上的表情像是……像是……」她微側著頭想了一下,「嗯,像是莫大的恩惠,好像你是他全世界最珍貴的寶貝……」

  我轉過頭,不能遏止的淚水悄悄滑落臉頰。

  如果我是你全世界最珍貴的寶貝,肖,你還逃嗎?

  窗外,矜持而熱情的扶桑在夏日中熊熊燃燒,盡情為這個薄倖的夏日怒放而無悔。

  他還是逃了。

  甚至,不讓我找到他。

  我出院了。他卻辭了工作,離開了那個小飯館。

  遍尋不著他的人影,飯店後面的小房間也找不到他。

  是躲我嗎?

  一股寒徹心肺的悲哀與痛楚凍結了我的身體與心神,那樣狂亂複雜的創傷啊……肖,你救了我身體,卻帶走了我的靈魂,何苦來著。

  沒有靈魂的活下來,和一陣風有什麼不同?

  我的腿一軟,跪倒在地,淚水瘋狂地爬滿了臉頰……

  我還寧願做一陣風,起碼風不會有疼痛,風不會傷心,風不會哭——

  是風,該有多好。

  淚,止不住地奔流著,如果是風……

  我怔怔地看著輕風微拂著路邊的扶桑,身子止不住顫抖起來,似乎連魂魄都顫動了。

  是了,如果是風,就可以睡在樹葉上,躺在晨曦裡,還可以在花裡歌唱,在海面上歎息——不再怕黑。

  那樣無底的黑暗啊!你既然救我出來,為什麼還要放任它再度籠罩我?

  淚光迷離中,我看到漫天明墜的扶桑和他神情莫測的容顏……

  肖?

  是他?

  是他。

  是他!

  我的胸口顫顫巍巍地痛了起來。這一見,才知相思痛入骨髓,一滴一滴的眷戀已貯的如江似海。

  那張半明半暗的臉龐正對著我,唇角像是拉扯著閒散的笑容。望著我的眼眸深不可測,幽微著不容忽視的火苗。

  「你……」我站起來,一時不知道說什麼,「謝謝你救我了!」

  他愣了一下,「你怎麼知道是我……」

  「我知道……」我看進他深邃的黑眸,一個男人竟然生得一對這麼溫柔的眼睛,「我一直知道是你……」

  「我還以為你什麼都不記得,你不是昏過去了嗎?」他淡淡地笑,掏出鑰匙打開門,「隨便坐。」然後,不再理會我,自顧自地在屋子裡收拾東西。

  我看著他忙忙碌碌地,把他為數不多的衣物塞到旅行袋裡去,心中一沉,「你做什麼……」

  他的手頓了一下,沒有抬頭,語氣也是淡淡的,「我辭工了,總不好還繼續住在人家這裡的。」

  「那你要去哪裡?」我心中一急,不覺加快了語氣。

  「不知道……」他怔了一下,抬起眼望著窗外,「也許我待在這個地方的時間太久了……」

  「怎麼會呢?」我不可遏止的心慌,他要走了,他要走了,不,不,不能讓他離開……「你來到景洪才多久呢?你哪裡也沒有去過,怎麼甘心就這樣走……」

  「我的行囊裡所剩無幾,無法支撐我流通西雙版納了。」他打斷我的話。

  「只是這樣嗎?」我緊盯著他,謊話,是謊話!「只是這樣嗎?」

  他的背微微一僵,倏地,他猛一回頭,「是,只是這樣。」

  「如果真的只是這樣,你不要走。」我緊盯著他的眼,一字一字地,「西南航空公司下屬的旅行社正在招聘助理導遊,你的條件符合。」

  他揚眼瞧我,眼中有著變幻莫測的光芒,似在評估我的話,或者,他在衡量得失,肖,接受我,或者只是我的好意,這麼難麼?

  追是我惟一想得到能把他留下來的方法,如果還是不能,我的天地,是不是又會變色?

  久久,我屏住呼吸。

  他終於開口出聲,或者,只是為了證明他真的是別無他意,語氣仍是淡淡的,「好!」

  我的眼淚一湧而出。

  他很順利就通過了面試。

  他不知道,我其實就是那家旅行社的導遊,也不知道旅行社安排他跟的第一個團,導遊就是我,當然,他更不會知道,旅行社替他安排的租房,就在我的隔壁。

  是的,我是有私心的。

  所以,當他第一天上班見到我時,表情只能用震驚來形容。

  他的眼眸透著一股信息,他不喜歡看到眼前的這一幕。

  「是你故意安排的?」他的眉眼驀地沉了下來,眸中閃過一絲受傷的神色。

  「應該說是巧遇。」我柔柔地笑,怎麼能說是我?

  「是嗎?」他銳利的眼神看得我很不自在。

  我仍舊柔柔地笑,用我一慣柔柔的語氣,忽略他眼裡閃爍的深沉,「沒有巧事兒,哪來巧字呢?」

  他不置一言,臉上掠過許多複雜的神色,轉身離開。

  多麼驕傲的男人啊!他的自尊不允許他接受憐憫與施捨。

  我整日帶著來自天南地北的旅遊團來去西雙版納的四面八方,肖作為我的助手,要參加各種各樣的旅遊行程,名義上長助手,其實是為打雜跑腿的事跟前跟後地忙碌。

  我習慣了偷偷看他。

  喜歡看他,喜歡偷瞧他專心工作時那全神貫注的模樣。

  是愛上了他,從他第一天出現在我的生活中,那宿命的絲線就彷彿緊緊束縛著我,牽引著我一步一步朝他織的網墜落。

  有時我也告訴自己應該避開,不要繼續放任自己沉淪,也不該繼續增加他的困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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