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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頁 紫荊 皎潔的月懸在漆黑的天空,旁邊綴著幾枚微亮的星。 屋內,灰白色的沙發上一大一小的身影並肩而坐。 漆黑的室內,螢光幕的光影投映在兩人的臉上,他們目光一致地凝睇著電視上正在播映的義大利名片,一部食慾與情慾交會的電影--「Facing Window」。 這是一部關於外遇的電影,已婚的女主角每次都隔著窗戶窺視她的鄰居,將對生活的不滿與壓力反射投注在既帥又神秘的男人身上,繼而牽扯出一段段被深埋在模糊記憶裡的愛情,發展出一場不倫的戀情。 台北電影節時曾播過這部電影,當時心琦置身在水深火熱的考試中,沒來得及趕上,沒想到前幾天在聊天之中,她說想看這部電影,阿野就替她找來了。 靜謐的夜,唯美的畫面,她側過臉偷瞟阿野俊逸的臉龐,挺直的鼻樑,以及黑框眼鏡下藏著的一對深邃幽眸。 不知道是義大利式的情歌太過熱情黏膩,還是感染上主角們的情緒,她的心竟為他而鼓動著。 愈是探究,她愈是發現阿野其實對她也不算太壞,除了會在嘴巴上刻薄她幾句之外。 來到他家當傭僕的日子,並沒有她想像的痛苦或勞累。 八點起床做簡單的三明治,外加一杯咖啡讓他醒腦。 接著整理家務和清潔工作。 十點半準備午餐,十二點用餐。 下午他和小杜他們開始工作,她則到外面閒晃,有時逛逛百貨公司或書局、有時則和同學敘舊。 五點,她準備晚餐,他則繼續在書房裡工作,直到開飯為止。 即使他行動不便,但真正對她呼來喚去的機會並不多。 週末,他則教她怎麼挑選咖啡豆、品嚐紅酒、欣賞攝影集、談論電影。 若說生活也是一門藝術,那麼阿野則是將生活美學發揮得淋漓盡致的人。 她偷偷帶著癡迷的目光看著他專注的神情,直到電影結束,他跟著音樂的節拍輕哼著主題曲,她才趕緊收回視線。 心琦起身去開燈,瞬間一室明亮。 電話恰巧響起,阿野就近接起,然後臉色陰沈了幾分。 她回頭看著他皺起眉心,正表達著龍心不悅,如果她不想自己的耳朵受到污染的話,就該閃避到廚房,故作忙碌。 她倒了兩杯果汁出來,正好聽到他拉開嗓門臭罵對方。 「跟你說過多少次我週末不上班,最好你他媽的有很要緊的事。危急到攸關公司存亡的問題,否則你就給我捲鋪蓋走路!」 『寫特稿的專欄作者最近剛失戀,說沒心情寫稿,所以他想休息一、兩期--』負責聯絡的編輯報告著。 「他心情不爽,不想寫稿,那就叫他永遠都別寫了!」 『嗯--啊--』面對阿野的怒吼,他覺得倒楣透頂,無辜跑來當炮灰。 「我聽他在放屁--」一連串不文雅的髒字出自他的唇瓣。 半晌後,他掛斷電話,大口喝著果汁,滋潤乾澀的喉嚨。 「你每次都用髒話罵屬下,很沒涵養。大家都是文明人,也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分子,開口閉口都是屎尿滿天飛,很噁心。」她給予良心建議。 「這叫真性情。」 「難怪你們不聘請女性員工。」她鄙視地啐道。 「女人家麻煩得要死,多罵兩句就哭哭啼啼,講兩個黃色笑話就說性騷擾,我幹麼替自己找麻煩。」 不對!阿野突然發現,在他認識的所有女人當中,她是最禁得起他罵的。 相處這麼久,無論他話講得多難聽,她頂多是嘟起紅唇,鼓著腮幫子罷了,模樣俏皮可愛,和時下愛耍心機、搔首弄姿的女人不同。 「那你講話可以稍作修飾一下。」她盤腿坐在他的身畔,提出建議。 假若開導成功,那麼日後她的耳根也不必受到他言語的污染。 「不爽就不爽,還有什麼修飾話?」 「當然有。」她認真地點頭。 「說來聽聽。」 「你可以說『心中不愉悅』。或『心中不舒坦』。」 「好,那『放屁』這句又怎麼修飾?」 「你可以說『送出一陣惡臭的風』。」她一本正經。 阿野忽而眉開眼笑,方才鬱悶的心情一掃而空。 「這句講得很有創意,很不錯。」他豎起大拇指。 心琦一臉狐疑,看他咧嘴微笑的模樣,實在搞不清楚他究竟是在損她還是讚美她。 「『有夠機車』該怎麼修飾?」 好吧!看在他頗為受教的分上,她就多講一點。 「你可以說『你執拗的性子折磨我的心』。」 阿野忍住爆笑的衝動,怕招惹來她的白眼。 這小女傭真有趣!嗯,繼續逗她。「有潛力,這句夠詩情畫意!那『做愛』怎麼講?」 她摀著耳朵,脹紅著臉。「你怎麼可以用色情的話污染我?我要去用消毒水清洗耳朵!」 她瞪視著他,視他為滿腦子黃色思想、僅用下半身思考、進化不完整的動物。 他喊冤。「我哪有污染妳?我只是問妳這個名詞該怎麼說而已!」 「你可以說『創造宇宙繼起之生命』。」反正那檔子事不就是歸於傳宗接代,是精子與卵子的結合。 顯然小女傭對兩性教育認知不深,身為僱主的他有必要糾正她錯誤的觀念。 他搖頭反駁道:「要是每次都在創造宇宙的新生命,那不就一年到頭都在生小孩,一出去,喊我爹的都不曉得有多少個了?」 「你好低級!」她扭頭想起身走開,不願意繼續跟他胡扯下去。 阿野拉住她的皓腕,無辜地澄清。「我哪裡低級了?」 他只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。這小女傭又在鬧什麼彆扭?而且他連一個F開頭的字母都尚未涉及到耶! 「而且好色!」她又加了一條罪行。 這個「莫須有」的帽子越扣越大。 「我又哪裡好色了?」他箝制住她的皓腕,稍微使勁讓她坐在他身畔的位置,好整以暇地瞅著她,要她說清楚、講明白。 他雖然性情暴躁粗魯,但做人倒也光明磊落,從沒做出偷拍、伸出祿山之爪企圖非禮她的舉動,何來好色之說? 「你又哪裡不好色了?一直對我說一些『有的沒的』!」 「我只是說又沒有做。」 「你敢!」她杏眼忽地圓睜,耳廓微微地脹紅。 「我有什麼不敢的?」 阿野的大掌一使勁,趁她反應不及時把她撈進懷裡,俯臉吻住她微噘的紅唇。 一股熱呼呼的感覺捲過她的唇腹,輕叩著她的貝齒。 來不及輕喊出的驚呼悉數進了他的唇中。 在他深吻淺吮中。意識逐漸混沌,心裡最深處的僵凝悄然融化,融成甜膩的交纏。 她柔軟的唇、馨香的氣息,觸動了他心上的弦。 半晌,阿野與她拉開幾時的距離,看著她緋紅的頰畔和紅灩的唇。 心琦的意識清明,半瞇的星眸逐漸燦亮,恍然迷眩的感覺褪去,化為粉拳間的力量揮向他的俊臉── 不偏不倚,正好擊中他挺直的鼻樑。 「啊!」他吃痛地低咒出聲,撫著受傷的鼻樑。 「我說過自己的反射神經特別發達,誰教你要偷襲我。」 他掩住疼痛的鼻,對她用「偷襲」的字眼不甚苟同,「偷吃豆腐」才貼近嘛! 不過,吻她的味道居然令他再三回味。 「喂,你有沒有怎樣?」心琦看他垂著臉不發一語,心想該不會是把他的鼻樑給打斷了吧? 她慌了,心頭立即盈滿歉意。 「有沒有流鼻血?要不要我替你叫救護車?」她懊惱地瞪視著自己的拳頭,明明她使的力道不大啊! 也許是她在驚慌之際,忘記控制力量了吧! 「喂,你不要不說話嘛,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啦!」她挨近他的身邊,討好地道。 那甜蜜的吻撞擊著他的心,彷彿泛著馨香的蜜津透過舌尖滲進他的骨子裡,讓他再三低回,忘了鼻梢的疼痛。 「對不起啦,你到底有沒有怎麼樣?」他的沈默讓她難受,她試著抬起他的臉,想檢視他的傷口。 阿野皺著眉心,對上她心焦的眸。 「小女傭,我覺得妳很對我的胃口。」這吻,太有感覺了。 「咦?」 「不如我們交往吧!」 啪! 他的臉頰多了一個狠辣俐落的鍋貼。 「妳--」他撫著熱辣的臉頰。 「誰教你佔我便宜!」她凝起臉,在那佯裝鎮定的外表下卻藏著一顆迷惑不安的心,正為他戲謔的告白而漏跳敷拍。 他的話,之於她有如愚人節的告白,真假難分。 綜觀他以往的惡行惡狀,肯定是戲弄她的成分居多。 「小女傭,這該不會是妳的初吻吧?」他撫著下顎,再三回味且認真地分析了起來。 轟! 她的臉脹紅著。 「無聊!」她跺著腳,趕緊逃到廚房去。 只聽見他不死心地拉開嗓門喊道:「怎麼會無聊?這個問題對我而言很有趣耶!起碼告訴我一聲是或者不是呀?」 心琦置若罔聞,找了一條乾淨的方巾,打開冰箱試圖讓冰涼的氣流吹散她臉上的熱燙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