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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頁 花琪 「我打了電話給『勤業』的老闆,人家說你根本沒送東西過去。」陳莉打量著她手上的紙箱子。 何玉暄硬著頭皮說道:「對不起,因為路途中,我不小心摔壞了。」她完全不提遇見失智老先生的事情,她覺得這種聽起來像是借口的話,說了也沒意思。 「你摔壞了?!」難得地,向來冷靜淡漠的陳莉揚高了語調。 「對不起,我會想辦法賠給公司的。」何玉暄誠心地說。 「賠?!你該不會以為,只要賠了錢,就表示你負責了吧?你看看,現在都幾點了?」陳莉的語氣極為冷峻。「你摔壞的時候,就應該要立刻打電話給我,讓我應變和處理,而不是讓我傻呼呼地打電話給對方,還讓我傻呼呼地在這裡等你,你做事的態度怎麼這麼差?」 陳莉眉頭一挑,指責與不屑的神情,讓人覺得羞傀。 何玉暄的臉熱了起來。她當時只記掛著摔壞的青花瓷器和老先生的事情,確實疏忽了應該要和陳莉聯絡。 她無話可說,也不覺得有什麼好辯駁的。「對不起,是我的錯。」她頭垂得低低的。 「不,是我的錯。」陳莉突然這麼說。 何玉暄詫異地抬頭看著陳莉,只見陳莉紅艷艷的薄唇一勾。「你自告奮勇的時候,我就不應該相信。所以,一切都是我的錯。」 一股熱氣衝上何玉暄的腦門。陳莉的話,讓她難堪到無地自容。 「陳莉,你這是在指責我嗎?」莫安浪辦公室的門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。他淡淡地說:「照你的說法,用她的人是我,所以如果有錯的話,一切都是我的錯了。」 莫安浪的語調平穩,言語模稜曖昧,語氣不溫柔,可是也沒有動怒。讓人實在猜不出來,他說這話到底是為了護衛何玉暄,還是在指責何玉暄? 他一雙漆黑如墨的雙眸深沉無波,陳莉完全看不透他的心思,而這種深沉,讓她隱隱覺得難以喘氣。她猛然一悟,這才瞭解他的意思了。這件事情,他不要她插手,他要自己處理。 摔破的青花瓷器雖然價值不菲,但是這件事情,怎麼也不該由莫安浪親自來處理,憑著在莫安浪身邊多年的經驗,以及女人的直覺,陳莉曉得,莫安浪其實已經不知不覺地偏向了何玉暄。要不,他不會有這樣反常的舉動。 何玉暄根本就沒想到情況會這麼的複雜,她只覺得莫安浪又露出了死人臉,何必呢?事情很簡單啊,她錯,她認、她負責啊,何必每個人都湊上來呢?! 她睜大眼睛,等著莫安浪爽快地宣判她的死刑,但莫安浪只是推開了門,對她說了句:「你進來吧。」 她快步地走進去。穿著不合適的鞋子走了一天,她的腳痛得有些跛了。她咬了下嘴唇,忍著疼。 莫安浪坐回他的那一張大椅子,劈頭說道:「我不能偏袒你。」他沒有察覺自己對她是有私心的。他這麼說,是重申他向來處理事情最重視的原則。 她誤會他的意思,以為他是擔心她會跟他求情,所以先告訴她,別以為他會偏袒她,於是她的眉頭一揚,沒好氣地說:「我算什麼角色,敢讓老闆偏袒?」 他不悅地沉下臉來。她是他找來的人,她不知道她的一舉一動,他私下有多注意嗎?今天下午,聽陳莉說她去送青花瓷器,他就開始注意著,沒想到她一直沒回來,對方也說沒收到她送去的青花瓷器。 他知道她做事一定是全力以赴的,所以怕她是出了意外才會沒送過去。他的心懸著,偏偏她又沒有手機可以聯絡。 表面上,他催促著陳莉去問送禮的事,實際上,他記掛著的是她。 整個下午,他一直浮躁難安,正想再去問陳莉的時候,她剛好回來,碰巧聽到陳莉和她說的話。陳莉的話說得太傷人,他怕她難堪,才把她帶了進來。 可是剛才她和陳莉說話時很有分寸,他不明白,為什麼她和他說話的態度竟然這樣惡劣? 「身為一個下屬,這是你該有的態度嗎?」他有些慍惱。 「抱歉,小的錯了。請問長官還有什麼訓示?」她啪地一聲,立正站好。戲劇化的恭敬態度,很明顯是一種反抗。 「我找你來,不是要你來耍嘴皮子的。」他真的被她激怒了。 「除了接電話和吃飯之外,我倒是真的不知道,您還找我來做什麼?」何玉暄知道自己應該要閉嘴的,但是,該死的她就是管不住自己。 陳莉怎麼冷漠對她,她都可以忍受,可是當他指責她的時候,她就突然變得滿腹委屈,變得脆弱易怒。 她劈哩啪啦地說著:「我不懂,你何必花一個秘書的錢,去請一個接電話的小妹呢?好笑的是,我竟然還只要接你的電話;更荒謬的是,我根本不知道哪些電話是你想接的、哪些電話是你不想接的。那些錢,我賺得很心虛,我是很想賺錢沒錯,但是我不想賺這樣的錢。」 他怔怔地聽著她的話,錯愕萬分。 他每次見到她的時候,她都是嘻嘻哈哈的,讓他錯以為她是樂得工作輕鬆,他當然也有栽培她的意思,可是他一廂情願地以為給了她高薪,就是幫助她了。 他喃喃地說:「我以為你需要一份工作的。」 她真想把鞋子丟向他的頭。「我需要一份工作,但是我不需要一份施捨呀!你如果告訴我,我只是個小妹,我就會安安分分地穿件牛仔褲、T恤來上班。每天就是倒茶、送水、影印、跑銀行、接電話、倒垃圾、掃廁所,然後利用空閒的時候打打毛線衣,賺賺外快。錢雖然少,但是我心安理得,我理直氣壯啊!你他媽的,就知道我這人愛錢缺錢搶錢,你拿了錢就要來施捨我……」 她越說越氣,其實不只是氣他,也氣她自己。「我他媽的沒用、沒志氣,我不能罵你,因為是我自己甘願接受施捨的。然後為了對得起你的施捨,跟人借了衣服,要了舊鞋子,像玩家家酒一樣,每天裝成一個秘書的樣子來上班。」 她忍不住地脫下鞋子。「你知不知道,我每天穿這雙不合腳的鞋子來上班,是多麼好笑的事情。」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,他是看不到她的腳,可是看著她兩手各抓了一隻鞋子,他覺得很難過,她憤怒的和委屈的情緒,潰決似地朝他撲襲而來。 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氣。見他一言不發,她應該是罵得極為痛快的,可是她卻覺得自己比剛才捱罵的時候還要狼狽、還要難堪,甚至還要更悶、更嘔。 把一切都怪在他身上,是極不公平的。他應該要破口大罵,指責她的不知好歹,指責她的忘恩負義,可是他沒有,他只寬厚地用同情的眸光看她,這讓她覺得自己糟透了。 「對不起,我太情緒化了,我把話扯遠了。」她深深地一鞠躬。「摔壞青花瓷器的那件事情,我無話可說,那是我的錯,我會努力賺錢賠給公司的。」 她連鞋子都沒穿上,轉身開了門,倉皇地落荒而逃。 他沒有追出去,怔怔地呆坐在椅子上,想著自己到底做了什麼事情,她讓他亂了所有所有的判斷。 第三章 隔天,何玉暄請假沒有去上班,莫安浪的工作情緒並不受影響,一早,他就和各單位的主管開會討論新推出的豪宅方案。會議結束後,陳莉跟在他後面步出會議室。串她注意著莫安浪今天開會並沒有什麼不尋常的樣子,只是他的話比平時又少了一些。 陳莉藉著和他報告的機會,想和他多說幾句話。「總經理,『東方御花園』後續工程的資金投入,已經超過預算了。『台北新世界』余屋消化的情形不大好,它龐大的利息恐怕會是公司資金調度上的隱憂。您要不要再多考慮一下,『東方御花園』的後續工程是不是要做些什麼調整?」 「嗯,你去調更詳細的財務資料給我,我再想想。」莫安浪看了陳莉一眼。 莫安浪很清楚,在工作上,陳莉向來都是他得力的助手,對陳莉他是極為欣賞以及依賴的。可是,他發現一件糟糕的事情,除了公事,他突然不大想和陳莉再多說些什麼了。 他和陳莉原本還有點類似朋友的情誼,但是因為陳莉對何玉暄那種近似刻薄的態度,竟然讓他對她開始厭惡。 莫安浪知道這不是件好事情,這會影響他在工作上應有的判斷,但他就是擺不出笑臉。他收起目光和雜念,說道:「麻煩你了。」 陳莉微微一笑。「應該的。」她可以覺察到莫安浪對她的疏離。 她有些沮喪地走回她的位子,這時一個笑容可掬的年輕人,攔住了她的去路。 「您好,我是『新訊報紙』的傅家豫。」他自我介紹後,拿出名片。;鬧問您是陳特助嗎?」 「我是。」陳莉接過名片後,狐疑地看著他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