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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頁 唐彭 車子一路上行,轉一個彎,家就在眼前。彩雲閣在東,彤雲閣在西,像兩支白玉簪,插在青綠的山腰上。 經遇大門,沈婷熟練地,正要進停車庫時,突然一聲轟隆巨響,悶雷似的由山後急滾而來! 然後,一陣地動山搖,一種極低沉的撕裂、崩塌的聲音,直衝耳膜而來,撼人心弦,聲音不大,卻是一種撕開肉身、支解生命的震懾!只見塵土飛揚,遮天蔽日,一片渾沌,幾分鐘後,才萬籟俱寂。 呆若木藉的沈婷,剎那間失了魂,腦子裡一片空白。 待沈婷回過魂來,她聽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和怦然的心跳後,她才意識到,世界依然存在,只是,彩雲閣塌了! 整座十五層樓高的彩雲閣,齊著地面,硬生生的斷裂,面向草地,直直的正面倒下,牆摧垣傾,深陷十尺,活活埋進泥地裹! 彩雲閣塌了! 突然,爸媽含笑並立的僵影,浮現在沈婷腦際! 顧不得危險,沈婷推開車門,發瘋似的大叫:「爸爸、媽媽——爸爸、媽媽——」 沈婷淚如雨下,狂奔到塌樓邊,伸出雙手,一把一把的挖掘泥沙。 「樓塌了!樓塌了!」管理員來了,清潔工來了,路人來了,住客來了,整座彤雲閣的住戶都來了,帶著一張張驚嚇得發白的臉,圍在倒塌的彩雲閣前。 有人過來摟住沈婷的肩,想扶沈婷起來,但她像個毫無意識的機器人似的,不停地掙扎、頑抗的拒絕,只是一味的哭,一味的挖。一直到哭聲變成了乾號,手指全部滲出血。 不久,救傷車來了,消防車,警車和軍車都來了,大伙忙成一團,都急著救人。沈婷無意識地呆坐在地,眼神空洞,眼前的一切,彷彿對她都不具任何意義了。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機場是個無日無夜的地方,一天二十四小時,上演著多少的人間離合。 黝黑的大理石地板光可鑒人,偌大的候機室裡,擠滿了遠行和送行的人。 王明祥被父母、妹妹和一大堆的同學好友包圍在離境室的入口。王明祥一直焦急的望向大廳那頭的自動玻璃門。 沈婷還沒來! 王明祥的父親又看了看手錶,「時間到了,怎磨沒來呢?」 「塞車也不會遲到這麼久啊!」王明祥喃喃的回答他父親的話。 「怎麼樣,明莉,打通了沒有?」 王明莉從電話亭那邊跑過來。 「沒有,還是打不通,根本沒有人接聽!」王明莉額上滲出了幾顆汗珠。 「怎麼辦?廣播又在催人了!」 「不能等了,上飛機吧!」 「不,爸,我不去了,我要等沈婷!」大家都吃驚的面面相覷,望著王明祥。 「不行,你一定要去!你現在就上飛機!」 王明祥正想說什麼,王爸爸已伸手推他轉身入室,「沈婷的事,我會替你辦,我馬上就到她家去找她,改天,我負責把她送上飛機,好不好!」 王明祥還要掙扎,王媽媽也在一旁推推:「去吧,聽話!我們一定去找沈婷!」 在大家的簇擁下,王明祥走到了入口處,匆忙中,把眼光射向妹妹明莉,「明莉,你去找沈婷,看她為什麼沒來?」 「我會的,你放心!」 (掃:meifong 校:vivi) 這時王明樣已被後面的旅客推著走了進去,但他還不死心,又回頭大叫,「明莉……打電話給我……寫信給我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!」 「我知道,我一定會打電話給你……」 做了半輩子小學校長的王爸爸,為了沈婷的失約而生氣,一語不發的開著車。 王媽媽一心在懊惱兒子走得太匆忙,竟忘了提醒他注意自己敏感的鼻子。王明莉靜靜的坐在後座,腦子裹滿是哥哥焦急的臉容,她左思右想也不明白沈婷為什麼會臨陣失約。 「媽,我覺得哥好可憐啊!」 「有什麼好可憐的!我早就說過,沈婷那個女孩太嬌生慣養,不知天高地厚,有事不能來,也該打個電話通知一聲!明祥居然想為了她不上飛機!」王爸爸怒氣未消的說。 「哎,到底是怎麼回事,我們還不知道,你生氣也沒用,反正明祥也上了飛機,我們到沈家去看看就知道了嘛!」王媽媽又哄又勸的說。 不用到沈家,在離沈家幾百尺外的山路!遠遠的就看見了那邊一團混亂、吵雜,既熟悉又陌生——一樣的山林秀色,卻透著一股說不出來的詭異。 車行越來越近,聚集的人群就在前面。 「老爸,你看,前面好像發生了什麼事。」 「情況不對。」王爸爸雙眼聚光似鷹。 「啊,媽,你看——」王明莉一聲慘叫。 「彩雲閣倒塌了!」王媽媽的聲音在顫抖。 王爸爸大步跨出車門,直往人堆裡鑽。然後,他看見一座巨大的高樓竟然半埋在眼前! 「媽,沈婷姊會不會死了?」王明莉怕得嘴唇發白。 「什麼?死?不會的……」王家夫婦急忙在人群中搜尋,希望有奇跡出現。 突然王媽媽看見了一個細瘦的女孩,頭髮散在白衣白裙上,十隻手指流血,整個人失魂的癱在泥地上。「沈婷——」王媽媽跑過去,彎腰攬住了沈婷的頭。 王明莉蹲下身,抱住沈婷的肩,哇地一聲哭了起來。 死了似的沈婷,靜靜的轉頭,看了看王媽媽和王明莉,連嘴角都沒有動!只有充血的眼睛還活著,臉上都是污黑的淚痕……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「媽,我覺得沈婷姐好可憐啊!」 「嗯,這孩子一向嬌生慣養,以後,教她怎麼辦呢?」 「我要打電話給哥,告訴他沈婷姐的事。」 「不准,正在駕車的王爸爸斥聲:「誰都不准告訴明祥,讓他安心唸書。」 第二章 各種重型機械和駕駛員,停在外圍二十四小時待命。 塌樓現場被繩索圍起。高電量的探照燈居高臨下的照透每一個角落,白慘慘的光芒,不許任何一磚一瓦私藏一分一毫的黑影。電視攝影機來來回回的拍攝每一張術然的臉。 為了避免傷害塌樓裡或許尚存的活口,所以不考慮動用機械。 但為了爭取時間,搜教人員只能一鍬一鏟的穿牆鑿壁,小心救人。 這時,救難專家做出手勢要求眾人保持安靜。他們一臉凝重地敲出牆塊,然後,充滿希望的等待那來自某一處斷垣、某一處廢墟的回應。 屏息以待的眾人,靜到連吐氣都不敢大力,靜待著一種來自盤古開天的生命的呼吸。 終於有了回聲,「叩、叩、叩……」,有人活著!嘩地一聲,人群轟然爆出一聲震天動地的歡呼,「有人還活著,有人還活著!」 救難隊伍對準了方位,開始朝聲音來處挖了過去。 矯健的警犬,牽引著救難隊員,來回在廢墟上踱步,走了又回,踟躕不去。救難隊員趕快就地畫下記號,招來兵工。這裡有人,從這裡挖下去! 先進的探聲器,移遍了每一個角度、每一個方位,探測粗牆厚壁之下最微弱斷續的呼吸。探聲器的螢光幕一直文風不動,直到在第五層的方位上,螢幕的直線有了顯著的曲折,顯示了生命的悸動。於是,鋼鋸電鑽開始了頑強的搜尋! 三天三夜過去了,受難者的家屬已被心靈與肉體的雙重煎熬折磨得不成人形。雖然有善心人士每天送飯來給他們充飢,但是,還是不時有人休克昏倒,抬上守在一旁的救護車。警方協助倖存的受災戶離開現場,找地力安歇,但對大多數的人來說,彩雲閣就是他們的家,彩雲閣倒了,教他們到哪裡去呢?更何況,每一分鐘都是一個希望,他們深信他們的親人會在下一分鐘被平平安安救出,平平安安的輿他們團聚。 三天了,陸家齊都沒睡好覺,一合上眼,就看見姐姐家慈遠遠的走過來,對著他幽幽的說:「家齊,我好冷。」幽幽醒轉的家齊,總是起來點菸,獨坐窗前,直到天亮。干日嘮嘮叨叨的美鳳,這幾天一聲也不出的把孩子打點好,輕手輕腳的剪裁縫紉,連電視聲也調到最小。 呆坐的家齊,心裡像演電影似的,一遍又一遍的重演他跟家慈的過去。姐弟倆在父母相繼死於戰亂之後相依為命的種種片段。家慈愛繪畫,自己醉心文學。這些年來,姐弟倆雖因各自有家庭,以致來往不甚頻繁,但到底是同一個娘胎的手足,是彼此唯一的 親人,心靈上的密切關係是不需要什麼表示的。 家慈這麼好的人,連一隻螞蟻都不忍踩死,怎會遭逢這樣的不幸呢?家慈不會死,家慈一定還活著!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