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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頁     黎芯    


  第一章

  瑞雪紛紛,柳凝湄在炕上甜甜入夢,早上和丫環在花園裡追逐的紫籃斑蝶,還在她夢裡翩翩飛舞。

  身為御史大夫柳衛的獨生愛女,十三載的青春歲月,可說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。

  她的娘親當年被譽為揚州第一美人,她自然也不差,小小年紀便已出落得亭亭玉立,十足的美人胚子,只是稚氣未脫,終歸是個孩子。

  因為今天跟丫環們玩得太瘋、太累,才戌時她便打著呵欠窩進暖被裡就寢,她打算儲備精神,明日和爹娘去城郊的「梅苑」賞紅梅。

  抱著期待的心情人睡,讓她睡得又甜又香、但是不曉得過了多久,屋外雜亂的腳步聲硬是將她從好夢中驚醒。

  「好吵喔——

  她揉著眼睛坐起,發現聲音似乎是從大廳方向傳來。

  她決定起身去瞧個究竟,穿好衣服,披上鶴氅,才要走去開門,突然就有人急急地敲她的門。

  「小姐、小姐,不好了!」

  柳凝湄打開門,只見大她兩歲的丫環喜春正一臉驚慌地站在她面前。

  「怎麼了?」房外的冰冷溫度讓她起了一陣哆嗦,「為什麼外頭那麼吵?」

  「不好了,聽說有人密告老爺意圖謀反,皇上派了一個將軍帶領一大群官兵把房子團團圍住,還派人搜房,說是要找出謀反的證據!」

  「什麼?」一番話聽得地花容失色,睡意盡失。「爹對皇上向來忠心耿耿,怎麼會有人捏造這等滔天大罪來陷害我們家呢!我爹、娘呢?」

  喜春指向大廳的方向,「老爺子正在大廳與他們周旋,是夫人要我來帶小姐去她房裡的。」

  她雖然覺得事有蹊蹺,但她還是跟著喜春來到娘親的房前。

  「湄兒,快進來!」

  她才一敲門,柳夫人便急急將女兒拉進房,並且給了喜春幾綻銀子,要她去將府內婢僕一一叫醒,讓大家做好逃命的準備。

  「逃命的準備。」

  看見喜春臉色蒼白,逃命似的往下人房跑去,柳凝湄也被嚇壞了。

  「娘,您為什麼要這麼說?」她拉著母親的衣袖,仰首問:「爹又不是真的謀反,只要官兵搜不到罪證就會離開,皇上也就會明白爹是被冤枉的,不會降罪於我們呀!您為什麼還要叫喜春他們逃命呢?」

  柳夫人愛憐地輕撫女兒無邪的容顏,幽幽地歎了口氣。「你爹就是太耿直,才會上諫表得罪了當朝權貴,皇上被奸臣的讒言所蒙蔽,已經是非不分了,官兵不是來找罪證,而是來「栽髒」的,我們是在劫難逃啊廠

  柳凝湄不懂官場的恩怨,但娘親泫然欲泣的表情告訴她,有個壞人想要滅了她的家,卻沒人救得了他們。

  「我們會被捉去砍頭嗎。」柳凝湄擔心的問。

  女兒的問話終放逼出柳夫人的傷心淚,她抱著女兒哭了起來。

  「娘,您別傷心,湄兒不怕砍頭的!」她懂事地安慰娘親,「只要能跟爹和娘在一塊,湄兒什麼部不怕!」

  「傻孩子!」柳夫人強忍傷悲,拭去頰上的淚水,告訴她,「其實我跟你爹早有預感會有這一天,所以我們已說奸,無論如何都要讓無辜的你活下來,現在只等紀叔來通報消息了。」

  「通報消息?」

  柳夫人沒有多作解釋,只是淒然的一笑,就在此時,管家紀叔突然衝進房門,並且立刻反身將門閂上。

  「紀叔,你怎麼了?」柳凝淵被他驚慌的神態嚇著了。

  「夫人,沒時間下,那狗賊不只栽髒給老爺,而且還睜眼說瞎話,說老爺抗命拒捕:,官兵奉旨可以對逆鹼殺無赦,而現在江護院他們正在跟官兵們對抗,老爺吩咐小的來請夫人帶著小姐從密道逃走!」

  他一邊說話還一邊把房裡的櫥櫃搬移到門後擋著,神情如臨大敵。

  「紀叔,你這麼擋著,我爹就進不來了——」

  「湄兒!」

  柳夫人拉住想去推開櫥櫃的女兒,凝重地朝紀叔點了點頭。

  紀叔立刻走怯將床上的棉被、床褥扯下,床板一掀,赫然是通往地底的密道口。

  不用問,柳凝湄也知道母親是想帶她逃亡,可是心繫父親安危的地,就是不肯挪動半步。

  「娘,我要等爹跟我們一起走一—」

  「啊!」

  執拗的她話才說到一半,屋外便驚傳一聲女子慘叫,接著一個血手印就這麼印上東側窗,在蒼白的窗紙上留下令人驚心的殷紅。

  「糟了!」紀叔連忙來到柳夫人跟前,「官兵已經追殺到這裡,只怕老爺和江護院他們已是凶多吉少,夫人,您快帶著小姐離開,為柳家留下一條血脈!」

  紀叔的話讓柳夫人一下刷白了臉,捂著心口連退兩步,淚水霎時奔洩而下,而柳凝湄則怔在原地,像失了魂似的僵住不動。

  「夫人!」柳夫人在紀叔的呼喊聲中,不得不收拾傷悲,連忙拉著女兒走下密道。

  忠僕紀叔則走在兩人之後,將床板又閱上,並且由地道內反鎖住,試圖抵擋追兵。

  密道陰暗潮濕,只能靠著柳夫人手上的一盞油燈,勉強在起伏不平的狹隘地道中前行。

  柳凝湄緊緊握住母親的手不放,她知道紀叔不會說謊,父親只怕已死於好人手中,她好想放聲大哭,卻明白自己此刻只能咬緊牙關忍住淚,跟著母親和紀叔逃命。

  「砰隆——」

  就在三人走進地道將近一刻鐘左右,上方的人口突然傳出一聲巨響,把三人全震得抖了一下。

  「快追!」

  殺氣騰騰的宏亮男聲衝入地道中,闖進的人聲告知三人敵方已追來,於是他們更卯足了勁往前逃。

  「夫人、小姐,奴才只能送你們到這兒了!」

  「紀叔——」

  柳凝湄停止前進,在狹窄的空間中艱難地回頭,不知道紀叔為何不跟她們一起走,壞人不是快要追來了嗎?

  「紀管家,你千萬別做傻事!」柳夫人已猜測出他的意圖,「逃得掉的,我們快走吧!誰都不准留下來!」

  他已下定決心,「夫人,請以小姐的性命為重,奴才答應老爺一定會讓夫人和小姐安全逃離奸人的魔掌,老爺和夫人待我恩重如山,萬死不足以報答,奴才決定留下來斷後,拚死也不讓那群劊子的通過密道,請夫人顧全大局,除了小姐的性命,奸臣的罪證也在您的手上呀!」

  「紀管家——」柳夫人激動不已。

  追追兵照明的火光依稀可見,柳夫人不得不當機立斷,痛下決心。

  「紀管家,救命之思,我們母女倆只有來生再報了!「她垂著淚對女兒說:「湄兒,向你紀磕三個響頭,感謝他的救命之恩,從今天起,他就是你的義父了!」

  「萬萬不可,我紀強只不過是一個奴才——」

  「湄兒!」柳夫人命令女兒依言而行。

  「義父在上,請受湄兒三拜!」

  柳凝湄在窄小似狗洞般的密道中轉身跪下,哭著朝紀叔三叩首,大人們的對話她並不全懂,但她清楚一點,紀叔想犧牲性命讓她跟母親安全離開!

  「義父一起走——」

  她拉著紀強的衣袖苦苦哀求,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般滴滴墜落,紀叔卻回以雙行淚,勉強綻露笑容,搖頭拒絕。

  「小姐能叫我一聲義父,我已經死而無憾了——」他取下自己隨身佩戴的金鎖片,替她戴上。「從今以後,小姐就把這金鎖片當成是紀叔,紀叔會水遠陪在小姐身邊,一輩子保護你的,快走吧!」

  她哭著搖頭,扯住紀叔的衣袖不放。紀叔只好拔出預藏在腰間的短刀割斷衣袖,將她推向柳夫人。

  「快走!」

  柳夫人含淚點頭,硬拉著女兒繼續前進,而紀叔則轉身退回其中一段窄小得只容他跪坐,便容不得任何人通過的狹道處。

  「義父!」

  他的舉動讓柳凝湄突然明白他所謂的「斷後」,就是要以自己的身體為肉牆來阻止官兵追殺!她忍不住狂叫起來!

  「不要啊!義父,你快回來!義父!我不要你死——義——啊!」

  在她的尖叫聲中,一把利劍穿透紀叔的胸膛,染血的劍鋒直指向遠方的她,封了她所有的聲音。

  「我死也不會讓你們再進一步!」紀叔捂著傷口處。

  紀叔臨死前的淒厲宣誓激起柳凝湄的求生意志,她不叫、不哭,死命地跟隨母親爬向已透出光的密道出口。

  她在心裡暗暗發誓,一旦讓她知道仇人是誰她一定要對方血債血還。

  *  *  *

  從藥鋪回客棧的路上。柳凝湄一直是愁眉不展地趕著路。

  從密道逃出至今己過了兩個多月,母女倆確定柳家慘遭滅門,只剩下她們兩個活口後,便強忍哀慟,展開逃亡的生活。

  為避人耳目,剛開始她們只敢走荒山野地,在無處投靠的情況下,漫無日地的逃,餓了就吃野果、渴了就飲山泉、累了就睡在破廟或山洞中。身上藏著匕首,深怕萬一遇上盜匪時。就算無力反抗,至少也能自裁以保貞節。

  餐風露宿的生活並沒有擊垮自幼倍受呵護的柳凝湄,但原本身子便孱弱的柳夫人卻承受不起如此的奔波勞苦,再加上喪夫之痛,使得她天天以淚洗面,終至一病不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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