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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頁     黎倩    


  陡然跌了一跤,李薇驚嚇得從睡夢中坐起來,全身冒著冷汗。

  這身影在她夢境中是常客,夢中的她剛開始總是快樂的,到最後卻總是孤單一人。可能是工作過度關係,最近這夢境出現的頻率更多,尤其是特別疲憊軟弱時。

  李薇靠坐在床上,回憶夢中接近那不知名身影的感覺。半是欣喜,半是恐懼,他的懷抱溫暖有家的感覺,卻又不大牢固,隨時可能離她而去。

  李薇兩手摀住頭側,用力甩頭,想甩去纏繞的身影,他為什麼不放過她?還要在夢裡不斷出現。

  良久,情緒漸漸平復,她張大雙眼,伸手打開床頭邊的檯燈,藉著昏暗的燈光,環視這個陌生的房間;耀眼的鵝黃搭配藍綠,溫馨中滿溢活力。矮矮的五斗櫃上擺滿大大小小的獎盃,還有一張張的照片;嚴肅的黎偉露出少有的笑容,緊摟懷中的嬌妻、黎氏兄弟大學時的合照,黎飛身穿足球衣左擁右抱的風光樣。

  看到最後一張,她的心狂跳了一下。

  照片中的她正側著頭與熟人打招呼,身著白色套裝,應該是參加黎偉與海兒結婚典禮時被攝影師拍到的。

  黎飛將她放在家庭照旁。

  李薇歎了口氣,起身下床,根據她的經驗,每次夜半夢醒通常是睜眼到天亮,看到照片後,她更需要清醒地想想。

  端了杯熱咖啡,坐在客廳,仔細端詳睡在長沙發上的黎飛。即使在熟睡中,他的嘴角仍然掛著淺淺的笑容。

  真羨慕能夠睡得如此恬然無憂的人。

  臥房裡的照片仍然震撼著她。這一年,她不是不明白他的心意,只是一直在躊躇著。

  問題不在黎飛,是在她身上。

  黎飛稍微動了下頭,滿足地又陷入沉睡。李薇覺得自己守在一旁像是等待睡美人醒來的王子。好吧!如果自己無法下決定,就交給命運吧。

  從現在開始數到十,黎飛如果醒來,她就吻他。

  一、二、三……一口一口啜飲咖啡,她在心裡默念。

  五、六……黎飛的頭突然不安地晃動。

  七、八……她趕緊加快速度,後悔自己剛下的賭注,想在他完全醒來之前念到十。

  十——就在此刻,黎飛突伙發大眼睛,鼻翼翕動幾下,笑開了。

  「我就知道是咖啡的味道。」黎飛的聲音是帶著濃濃的睡意。

  李薇啼笑皆非地看著手中的咖啡,難道她的命運就決定在一杯咖啡的香味?

  黎飛坐直身子,伸手掩住一個呵欠。「怎麼起床了,天亮了嗎?」

  「還沒。」李薇帶點憤恨地,喝了大口咖啡,此刻她恨透了他的好運。

  「是誰說吃飯一小時後要送我回家的?」

  黎飛滿臉無辜狀。「不能怪我,是你一坐到沙發就睡著了,搖也搖不醒,我總不能一路抱你回家吧!」

  強睜惺忪的睡眼,黎飛轉移陣地坐到她身旁,身上還披著薄被。伸手接過她手中的咖啡,雙手感受杯里餘存的溫熱。

  黎飛沒有抬頭,低聲說:「這樣坐在一起的感覺很好。」

  不等李薇答腔,他繼續說:「現在我可以感覺你離我比較近。」

  「我們常一起看電影、吃飯,都是這樣坐著呀!」

  「那不一樣,你的心常飄到五千里外。」

  李薇沉默了半晌,吸口氣緩緩說:「我們不太需要談到心。」

  黎飛聞言倏地抬頭,兩眼散發出怒光。「你以為這一年來我在做什麼?無聊沒事找個伴?一天花十個小時思考我們的未來,就為了消磨時間?」

  李薇從沒看過生氣的黎飛,驚愕地呆愣幾秒。他實在不應該動怒的,她要試著和他溝通、溝通。

  「你……應該找一個更好的對象。」

  「為什麼?」黎飛的臉上找不到一絲笑容。

  「我們不行的。」

  「不是我們不行,是你不行。」黎飛更正她的說法,將剩餘的咖啡一飲而盡。也該是攤牌的時候,他不清楚自己還能在一旁守著她多久,這一年感覺上抵得過十年的時光。

  「我有努力過。」

  「不,你沒有,你唯一的貢獻就是躲貓貓,跟我玩你擅長的公關手法。」

  李薇沉默了。

  黎飛輕歎一聲,他不想逼她,但這種日子實在很難過。

  「是不是有別人?」

  李薇的心抽緊了。腦中閃過午夜夢迦時的模糊身影。真的是這個原因嗎?不可能的,時間太久了,她不可能因為一個模糊的過住絆住自己的未來。

  她應該早就將一切拋在腦後了,她一向是往前看的人。

  「是誰?」黎飛追問。

  「沒有人。」李薇堅定地回答。

  「既然沒有人,為什麼不接受我?」

  這句話像當頭棒喝,看著眼前帥氣的男人,李薇迷惘極了,她也不知道自己還在猶豫些什麼。

  黎飛自嘲地笑了笑。「你知道嗎?我們認識一年了,我還沒吻過你,肯定沒人相信。」

  這倒是。以黎飛在外的花名,任何女人單獨和他相處超過一小時,貞節就會遭到質疑,更何況是一年。

  李薇想到剛剛在心裡的小小賭注,謹慎小心地說:「我想,我可以接受一個吻。」

  黎飛專注地看著她,緩緩綻開笑容。

  「這至少是個好的開始。」說完慢慢地靠近,雙手圈住她的臂膀,不打算她有退卻的機會。

  李薇稍抬眼,半瞇著眼注視他一寸寸逼近的唇瓣,即將接觸的前一秒,她又不由自主地將頭挪後一點,拉開距離。黎飛大手伸到她腦後,控制住她的自由,頭又朝她靠了過來。

  希望這個吻會不一樣。她心想,半是期待、半是恐懼地閉上雙眼。

  當黎飛的唇碰到她時,她順從縫張雙唇,但她的心卻自動響警報,關上了所有的感官。

  黎飛的唇離開時,她的心仍然跳著穩定的節拍。

  這一吻,與之前所有男人的嘗試落入相同的結果——像沉入海底的石子一樣,激不起絲毫漣漪。她不敢張開眼睛,害怕他會看到她的冰冷而斥責她的無情,也害怕看到他的失望。

  黎飛無力地緊貼她的額頭,她的唇柔軟卻沒有熱度,這不應該是他們的第一吻,她的順從蒙騙不了他。

  黎飛的聲音虛弱無力。「他是誰?」

  「沒有人。」李薇迷惑地微微搖頭。

  「一定有。」

  「我說過了,沒有。」她有些惱怒,他為什麼要一直堅持這個想法?

  「不要欺騙自己了,你不拋開他,我就永遠沒有容身的地方。」

  李薇沒有爭辯下去,她真的不認為還有人被她藏在心底。

  她只不過是工作過度,導致感情與感官失能罷了。

  午夜夢迦的身影,只是個模糊的過往。

  她早就忘了他。

  唐禮明一踏進辦公室,就看到桌上一疊厚厚的黃色公文封。

  隨意將公事包丟在桌角,大力撕開密封的紙袋,抽出十數張密密麻麻的報告,照片則散落桌面。

  六個月前,當他決定要到台灣徹底解決這件事時,她的行蹤便一直在他的監控下。短短一個月內,她回國後的歲月就像一本記事簿一樣,按年月編錄成冊,急件快遞到他加州的住所。

  他知道她的就醫紀錄、公司營運、客戶資料、住所擺設,當然最重要的是交友狀況。又一個月,她所有交往對象的資料又分裝成十冊,送到加州。

  看完資料後的隔天,唐禮明開始一圈一圈的織網。

  十天前,唐禮明終於從美國出發,飛到一切就緒的台北,唯一的行李就是這張網。當他進辦公室三小時後,這張網已撒出去了。

  唐禮明自嘲地想,就當作是分隔多年的見面禮吧!

  監控行動一直在進行中,每個禮拜資料會匯整過來。

  過去一個禮拜,她幾乎都在處理罷工事件,沒什麼私人活動。唐禮明快速翻閱到最後一張報告,也就是昨天。

  看完她昨晚的行程,唐禮明將憤恨的目光轉移一旁的照片。

  時間是今天早上六點,她仍然身著那身黑衣,向車內的人揮手,地點在她家公寓樓下。

  她看起來無精打彩樣,這是在外留宿一晚的痕跡嗎?唐禮明冷哼一聲。

  唐禮明上雙手用力掃過,桌上的資料瞬間掉落一地,她的照片緩緩落在他腳旁。

  過去五年,數萬里的隔閡,她這樣玩也就算了。

  現在同在台北市內,他觸手可及時,可容不得她再逍遙自在。

  該收網了。

  「嗨!在忙嗎?」

  黎偉順長的身軀出現在辦公室門口,李薇嘴角的笑雖然略帶疲憊,眼裡的誠摯卻欣喜地說著歡迎。

  黎偉坐入辦公桌前的椅子內,直直望著她。「好久沒來我家吃飯了,在忙些什麼?」

  聽到黎偉話裡隱含的抱怨,李薇歎口氣,放下手中的文件。

  對這位又是客戶,又像兄長一樣的至友,她甚是珍惜。這一年來,熱情的海兒每逢週末總會打電話邀她過去吃飯,無私地讓她分享家的溫暖,而習慣保護他人的黎偉早就將她納入保護傘之下。

  雖然他們口頭沒說什麼,但李薇知道,黎偉和海兒夫妻倆非常希望她能嫁給黎飛,正式成為一家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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