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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頁     離離    


  但她捨不得放手,彷彿一放手便再也見不到他。

  這時,那名婢女跑了過來,急聲道:「快走吧,再不走就來不及了。」她一把拉住她離開。

  ****

  一股潮濕的霉味,瀰漫在小小斗室裡,令人作嘔。漆黑的牢房中,只有一盞小得不能再小的的油燈,忽明忽暗。

  沈翎動了動,痛楚刺激了他的意識,他默默地睜開眼,打量著四周。

  苦苦一笑,不得不承認自己太大意了,錯估了黑鷹。

  沈翎拉著手上的鐵鏈敲著牆壁,想找找有沒有逃生的路。

  敲擊聲引來守衛的注意,他舉著火把,走到門前喝問:「你在幹什麼?找死嗎?」

  「沒有、沒有,只是看看有沒有同伴。」沈翎陪笑道。

  「同伴?你旁邊就有一個要死的人,你們作伴去吧!」

  等守衛走後,沈翎趕緊蹲在牆邊。

  「喂!隔壁的老兄……」話還沒講完,牆的另一邊就傳來悶哼聲。

  「真沒禮貌,不會叫名字啊!」

  沈翎聽到這聲音,又驚又喜。「子傑,原來你在這兒,你沒事吧?」

  子傑不高興地回答:「差點被你害死了!」

  「你是怎麼被抓的?」他急切地問。

  「我誤觸機關,就給抓了進來。」

  「你沒受傷吧?」

  「沒有,只是手腳都給銬上鐵鏈。」

  「我也是。」

  忽地,門外傳來嘈雜聲,引起沈翎的注意。

  守衛打開窗子,遞進一盤酒菜。

  沈翎心中疑惑,顧不得手上的傷,伸手拉著守衛問:「大哥,外面發生什麼事?」

  「今天晚上,族長將迎娶侗族的公主,所以也給你們一點酒菜。」他揮開沈翎的手,「走開啦!不用那麼緊張,不是最後一餐。」

  但他已聽不見任何聲音。

  他只覺腦袋「轟」的一響,今晚……今晚就要嫁了。

  「不!」他狂喊著。

  他的心情大亂,顧不得胸前的傷口在流血,狂亂的欲扯開鐵鏈,那氣勢如猛虎發怒,嚇得守衛拔腿就跑,直喊著:「他發瘋了!」

  「你再怎麼扯也扯不斷,冷靜點吧。」隔壁傳來辛子傑的聲音。

  沈翎痛苦的抱住頭,嘶吼著:「我還要怎樣冷靜?她是因為我才嫁的,現在她一定很難過。我答應過會守護她,可是我自身難保,還要她犧牲來換我的命,我……」

  「事情沒那麼糟。」辛子傑莫測高深的一笑,只可惜沈翎見不著。

  突然,有一種細細小小的摩擦聲,斷斷續續地傳來。

  沈翎貼在牆上,仔細傾聽。

  「子傑,你在幹什麼?」

  「想辦法出去呀!難道在這裡等死?」他頓了頓又開口,語氣帶著一絲感傷,「出了這牢房,一共有五個機關,分別是毒氣、巨石、死人迷宮、萬箭穿心和蝶谷,一個不小心,你和我都將死無葬身之地,所以一定要小心。」

  「你怎麼知道?」

  「我來的第三天就中了毒,右手臂廢了,連帶著命也差點丟了。有個女孩子救了我;替我吸出毒素,背著我求醫…….」他黯然低下頭,聲音裡有著遺憾。「我活了,她卻為我而死。沈翎,我第一次認認真真的喜歡一個女孩,我真喜歡她……」

  「那你的右手……」

  「全好了。」他動動手,感傷更濃。

  「子傑,我--」

  「別說了,我只想勸你一句,別讓我的遺憾,變成你的。所以,我們得盡快出去,好救你的公主。」

  沈翎沒有再說話,除了等待,還是等待。

  煌紫,你一定要忍耐……等我來救你!

  ****

  張燈結綵喜洋洋,黑風塞籠罩在一片喜悅中,族人們大肆慶祝,熱鬧得宛如在過節。

  煌紫面無表情地坐在鏡前,彷若全身的血液凝結般的冰冷,任由婢女們替她梳妝打扮。

  一個婢女捧著雪白刺著金色繡花的嫁裳,恭恭敬敬地跪在她面前。

  另一個婢女雙手捧著髮飾、鑲著明珠的銀冠,同樣跪在她面前。

  她們直跪到腳發麻,煌紫卻連看也不看一眼。她的心早飛到深愛的人身邊,恨不能夠相伴相隨。

  「公主。」其中一個艱難地開口。「更衣吧。」

  「我不穿俉族的嫁衣。」她冷聲道,「我是侗族公主,要嫁,也要穿侗族的衣服。」

  婢女們面面相望,侗族人都死得差不多了,到哪去找來侗族的嫁衣?

  可是,萬一耽誤了良辰吉時……

  不得已之下,另一名婢女找出一件衣裳,跪在她面前,請求道:「懇請煌紫公主更衣。」

  映入眼簾的,是多麼熟悉的布料啊。

  那精緻的刺繡……是四婆婆的手藝吧?她輕輕地撫摸衣裳。是了,只有四婆婆才能繡出這樣美麗的圖案。

  幽幽地歎氣,煌紫終於起身讓婢女更衣。

  她拉起衣角仔細查看,發現有一抹暗紅的血漬。

  「這衣服穿過了嗎?」

  婢女慌忙地跪下,「這衣服……是小如公主的嫁衣,奴婢實在是找不到侗族的衣裳,所以……」她的頭低得不能再低。

  睹物思人,煌紫黯然神傷。

  這暗紅的衣角,是小如受苦的證明;她嫁過來的那晚,就被揭穿了。

  小如,你曾為我吃了多少苦,受盡多少折磨啊!

  煌紫不再說什麼,這件嫁衣本該是她的,到最後仍回到她身上。

  小如,就讓你的血,陪著我出嫁吧!

  ****

  俉族的轎子並沒有轎頂,轎邊綴滿了百合花,在俉族,白色是聖潔的象徵。

  煌紫在婢女扶持下上轎,新娘必須側躺在百合花中,表示對丈夫的服從。

  一路上,俉族人對著新娘灑花,代表祝福。轎子被抬到黑鷹的住處,新娘立即被扶進房內。

  看到新房內喜氣的佈置,煌紫一絲喜悅的感覺都沒有。

  她知道再過一會兒,黑鷹就會進來。

  這就是她的新婚之夜,和一個惡魔同床共枕。

  煌紫內心吶喊著:我不要這個婚禮,我不要嫁殺父仇人!

  為什麼保不住至親至愛的人?她傷心地捶著鏡子,半晌後,她雙手顫抖地撫摸鏡中人的臉。

  就是這張臉,毀了侗族……

  如果沒有這張臉,今天的她仍是無憂無慮的:沒有了這張臉,她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人。

  是啊!做一個平凡人,擁有平凡的幸福。

  對不起,翎,原諒我無法等你……

  煌紫拿起髮釵,狠狠地往自己臉上劃去--

  毀了它,就可以做一個平凡人。

  「啊!」

  她忍不住痛叫出來,臉上鮮血直流。

  正在喝酒慶祝的黑鷹,聽到她的叫聲,摔掉酒杯衝進房裡,看見她的情形,不禁大驚失色,連忙點了她的昏穴。

  「來人哪!叫巫醫來!快點!」

  黑鷹氣急敗壞地抱她上床,是誰毀了她如花的容顏?

  不一會兒,巫醫拎著藥箱進來。

  黑鷹見到他,跳了起來。「無論如何,一定要治好她的臉!否則我就殺了你!」

  巫醫一聽,趕緊為她把脈,然後餵她喝下一種黃黃稠稠的液體。

  黑鷹不耐煩地踱步,「到底治不治得好?」

  「煌紫公主的臉,可能……以後就是這樣子了。」巫醫戰戰兢兢的回答。

  他大怒,猛地一掌打死巫醫,狂吼道:「再去找巫醫來!」

  奴婢們拔腿就跑,深怕殃及自己。

  煌紫被他的吼聲吵醒,嚶嚀一聲,臉好痛!

  黑鷹暴怒地抓著她的手,一點也不懂得疼惜。「說!是誰把你弄成這樣?」

  「是……是那個……」她猛喘著氣。

  「是誰?」

  「那個……滿臉胡碴的男人,他……他想對我……」話未說完,她又痛昏過去。

  「是雷!」黑鷹轉向站在門口的雷,臉上寒氣逼人。

  雷連連搖手,想不到煌紫會嫁禍給他。「族長,屬下一片忠心,我沒有。」

  但狂怒的黑鷹,哪裡會聽他解釋,一掌打得雷五臟俱碎,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。

  他「呸」一聲,一腳將雷踢得老遠。

  眾人一見,不禁駭然。

  那是他最親近的屬下呀!

  ****

  夜漸深,俉族原先的喜氣已蕩然無存,到處瀰漫著一股哀戚的氣氛,因為,已經死了三個巫醫。

  俉族上下,人人如驚弓之鳥,唯恐下一個倒霉的就是自己。

  黑鷹一夜未合眼,心中怒火熊熊燃燒。

  等等,他突然想起,喝酒時,雷不是在他的身邊嗎?雷……並沒有離開。

  他握緊拳頭,一拳打在牆上。他為了一個女人,犧牲了自己的愛將。

  望著猶在熟睡中的煌紫,黑鷹氣得猛搖著她,似要將她搖碎般。

  「你為什麼要嫁禍給雷?你的臉是自己弄的,對不對?你說,你有什麼陰謀?」

  煌紫睜開眼,忍著痛楚。眼前浮現的,是阿爹未曾瞑目的容顏、塞雅無悔的雙眼、沈翎深情的凝視……

  真正痛的,不是臉,而是心。

  「你要的不過是我這張臉,我毀了它,你就再也不會喜歡我了,不是嗎?」

  黑鷹瞪視著她,大手掐著她纖細的頸項,怒喊道:「那個男人哪一點比我好?值得你毀了自己的臉維護他。」他的醋意明顯地寫在臉上。

  煌紫望著他,臉上慢慢地浮出一抹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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