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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頁     李樵    


  當他看到夏儂躍過柵欄那一幕,他的心跳差點停止,她也許會摔斷她的脖子,就像他的妻子一樣。

  一想到這裡,他下顎繃緊!

  他加快速度沖趕到她的馬前,冒險地傾過身扯住垂落的韁繩,他趨使兩匹馬並靠在一起,慢慢減緩兩匹馬的速度。

  「噓,噓,乖女孩。放鬆,沒事了,沒事了。」

  他一邊控制馬速,一邊安撫馬兒。

  當它們完全停住時,雷逸夫立刻下馬將夏儂抱下來,放到樹蔭下。

  看她閉緊眼睛,他不禁驚惶。

  「你還好吧?有沒有哪裡受傷?」不等她回答,他伸手撫過她全身,查看她有沒有受傷。

  夏儂緩緩睜開眼睛,她仰望他,眸底仍有著恐懼與脆弱。

  「我以為我會死掉。」她的聲音乾澀而沙啞。

  「我不會讓你死的。」他的下顎繃緊。

  他話裡的壓抑令她迷惑。

  「謝謝你救了我。」她起身坐起,將臉上的濕發撥開。

  驀地,她的下巴被抓住,雷逸夫將她的頭髮全部撥到腦後,仔細地審視她的臉,當他發現她的臉被樹枝刮了好幾道淺白的傷痕,他擰眉用拇指輕撫了那些傷痕。

  「你受傷了。」

  「不礙事。」他的溫柔輕撫,教夏儂打了個戰慄。「只是一點擦傷。」

  「回頭讓桑媽幫你敷藥。」他強制地說。

  「你太小題大作了。」不喜歡他專制的語氣,掙脫他的掌握。「我很好,這一點傷死不了人的。」

  「這些話留到你摔斷你的脖子再說吧。」

  她被惹怒了,「我若不是為了找你,也不會上了那匹馬!」她忿忿站起。

  「你找我?」雷逸夫也站了起來。

  「我要跟你談談可琪的事。」

  「可琪她對你不禮貌嗎?」

  「問題不在她身上,」夏儂苛責地看他。「是你!」

  「我?」

  「我覺得你一點也不關心可琪。」

  「是什麼理由……」雷逸夫眼神沉了下來,聲音有著壓抑的怒氣。「讓你覺得我不夠關心她?」

  「聽桑媽說,你根本不住在山莊,甚至很少在山莊用餐。」見雷逸夫沒說話,夏儂又繼續說:「我知道要維持一個牧場很不容易,但是,你也未免太執著於工作了吧。」

  「我沒聽錯吧,你是在指責一個辛勤工作的男人?」他挑眉,嘴角有抹譏誚。

  「我不否認你是個好老闆,但,工作並不是人生的全部,除了牧場主人的身份外,你似乎忘了你的另一個身份──你是一個父親,而你明顯地失職了。」

  「哦,」雷逸夫掀唇一笑。「我做錯了什麼,竟然讓一個才來山莊住兩個星期的『客人』來指責我的家務事?」

  他特別加重「客人」二字的語氣,言下之意是指她管太多了。

  「你忽略了你的女兒。」他不在乎的語氣讓夏儂非常忿懣。「你對她太冷淡了,你應該多挪出一點時間陪陪她,你不知道可琪有多在意你,她很愛你。」她看了一眼他那張顯得陰鬱的臉。「你難道不明白嗎?可琪的媽媽不在了,而你又忙於工作,她缺乏母愛,又很寂寞,她真的很需要你……」

  不期然地,夏儂想起自己,她曾經在攝氏十七度的冬天泡冷水澡,發燒昏迷了一星期,只為了留住父親與她一起度過平安夜;結果,父親還是與他的情人出國度假,把她丟給保母。想到這裡,她的聲音不禁有些哽咽。

  「你可知道可琪有多麼自責,當她知道自己的母親死於難產──」

  「你知道我妻子的事?」倏地,雷逸夫抓過她的手,他的眼神又凶又猛。

  「好痛!」

  夏儂驚喘地想甩開他的手,但他不放手,反而握得更緊。

  「放開我!」

  「說,你還知道什麼?」他的臉逼到她眼前,眸底有一抹陰沉與冷意。

  「我……」

  好可怕!夏儂被他陰騭的神情震懾住。「聽說,是雷先生將雷太太推下去的!」阿美的話突然鑽進腦袋。

  「我聽阿美說你妻子是墜樓死的,她的母親曾照顧過雷太太。」

  「該死!」雷逸夫背過身,吐出一串詛咒。「我要辭了那碎嘴的女孩!」

  「我同意,免得她對可琪說了不該說的話。」夏儂也贊同地說。

  雷逸夫轉身深沉地看她。「除此之外,她還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?」

  「沒有。」夏儂隱瞞了有關他殺妻子以及雷家男人詛咒的傳聞。「可琪的媽媽到底是怎麼死的?她真的是因為墜樓而死的嗎?」她忍不住問。

  「到處探人隱私是你的興趣嗎?夏小姐。」他嘲諷地說。

  「我是關心可琪。」

  「那是個意外!」雷逸夫隱忍地說。「這樣滿足你的好奇心了嗎?夏小姐。」

  「恐怕你沒有那麼容易打發我,雷先生。」夏儂定定看它。「告訴我,為什麼你讓可琪以為她母親是因為難產而死?」她又問。

  「因為那樣說比較方便!」

  「方便?」又是方便!「你怎麼可以對一個七歲大的孩子講這麼殘酷的話!」

  「不然我該怎麼說?」雷逸夫對她投了一記冷眼。「說她母親墜樓並摔斷了她美麗優雅的脖子?你以為她能接受這個事實嗎?」

  「你可以編個美麗的故事給她聽啊?」

  「喔,對不起,我可沒有編故事的天份!」他冷冷地說。

  「你!」夏儂的心中燃起一股怒火。「你知道可琪多麼苛責自己,她以為她是殺死她母親的劊子手!」

  雷逸夫定定地看她。「這樣很好,那麼她會知道她的母親為了生她有多麼辛苦,她會認為她的母親很偉大,她會永遠尊敬她。」

  夏儂不敢置信地看他。

  「老天,你真是我見過最冷酷無情的人!」

  雷逸夫不語,神情冷冷。

  「可憐的可琪,她已經失去母親了,而父親又刻意冷落她。」閣樓上的那幕還強烈地留在夏儂腦海裡,她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真是可惡到極點了。「她是那麼地敏感,又那麼聰明,她那麼渴望你的愛,雖然她老是闖禍、頑劣、倔強,但那無非是想要引起你的注意呀!而你,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,你怎麼……」說著,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悲忿的情緒,她倏地轉開頭,眼淚滾出眼眶。

  「怎麼?貓咬掉舌頭啦!說不出話來了。」他用力扳過她的肩,成串的淚珠像珍珠似的從她臉頰滾了下來。「你哭了?」一抹詫異閃過。

  「別理我。」她啞著聲。噢,她竟然又在他面前顯露自己的脆弱。

  她別過頭想躲開他的注視,但雷逸夫不肯。

  他用拇指輕輕地揩去她臉上的淚珠,望著淚水溶入他的皮膚裡,他心裡突然泛起一絲奇異的情感。這是她第二度在他面前流淚。

  抬起頭,他用灼熱的,燒得死人的眼神定定地看著她。

  「為什麼?」

  為什麼?

  在他面前流淚已足夠教她難堪了,他還要問她原因?他就不能留一點尊嚴給她嗎?夏儂狠狠瞪視他。

  她是為可琪,也為童年的自己哀悼,而這個男人將永遠不知道他所造成的傷害。

  不會了,她不會讓他再有機會看見她的眼淚。

  「我要回去了。」

  她掙脫他的掌握,轉身走開,缺了一隻鞋的腳走起來一跛一跛,她乾脆也脫下另一隻,赤著雙腳。

  一會兒,她聽見身後傳來了馬蹄聲,接著,雷逸失手裡牽著她之前騎的那匹馬,騎馬與她並行。

  「對不起,剛才我失控了。」他先低頭道歉。」上來,我送你回去吧。」他對她伸出一隻手。

  「我寧願用走的。」她逕自往前走,連看他一眼也不。

  「這裡可是離築夢山莊有半個小時的路。」

  「我不在乎,休想我再坐上馬背。」

  他低低笑了起來。「戰勝恐懼的最好方法就是面對它。」

  「不要把你那套標準用在我身上。」夏儂雙手叉腰,仰頭怒視他。

  說完,她繼績往前走,而雷逸夫則停留在原地。

  大概走了二十公尺,夏儂又聽見背後馬蹄聲傳來。

  天哪,他就是不放棄嗎?

  正這麼想時,一陣驚風從耳畔劃過,腰際一陣緊握,她被抱離了地面。當地回神時,發現自己正穩穩坐在雷逸夫的身前。

  她轉頭看他,他對她遞出得意的笑。

  「你為什麼總是這麼自作主張?」夏儂怒不可遏。「我的意願就這麼不重要嗎?」

  「我給過你選擇。」

  他的傲慢惹惱了夏儂,而她覺得自己的自制力正在消失當中。

  「放我下來!」她咬牙道。

  「坐好。」雷逸夫皺眉將她轉回身。

  「我說,放我下來!」因為方纔那陣奔跑的恐懼,加上氣憤他對可琪的冷落,及現在對待自己的獨裁方式,等等加總起來的不滿,在這時全部爆發出來。「放我下來!放我下來!」她掙扎著要下馬。

  「住手!你會讓我們摔死的!」

  這次,就算真的摔下馬,她也不在乎了,她一定要抗爭到底。夏儂掄起雙拳捶打他的胸膛。

  雷逸夫又要控制馬,又得制止她的行為,突然,一個拳頭擊中他的臉,他低吼一聲,用手臂牢牢地環住她,這使得他們的身軀無可避免地緊靠在一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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