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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頁     向吟    


  這麼說吧!雖然是狐族,酒狐一族真是狐族的恥辱,沒有能力、只能和人類一般地生活,硬要說是狐精,還不若把他們當成正常人般實在點。酒狐多半在人群中混雜著,安居樂業直到老死,週遭的人還不曉得他們不能算是正常的人類。他們的存在再平凡也不過了,只除了犬科動物天性中較常人敏銳的感官和反射動作,否則真要抓住酒狐的小尾巴,那真是天方夜譚。

  是啊,倪瓔歇身為狐族卻並非最好的金狐,而是連能力都無法控制的三流酒狐,連做女演員也不是最好的,更是個紅不起來的三流女演員,聽起來她是有那麼一點點悲慘,她想乾脆忘掉自己真實的出身當個平凡的人,偏偏又長得一副情婦臉,接了堆爛戲,出門就有太入戲的戲迷指著她大罵「狐狸精」,害她想忘也忘不掉自己的身份。

  她能哭笑不得地告訴那堆戲瘋子,給她「狐狸精」三個字都還太高攀  她的身份了嗎?她只是一隻連玉狐衣角都構不上邊的酒狐而已,也許她該對  送給她這三個字的人道聲謝,他們在不知情的狀況下反倒把她的身價給抬  高了……笑話!

  倪瓔歇精神不濟地出現在片場,遊魂般地四處飄移,一副快掛了的樣子。

  鍾秉鈞見遲到一個半小時之久的女主角終於出現在片場,二話不說地朝她開罵,「倪瓔歇!你死到哪裡去了?你知不知道所有的人全在等你?」

  「等?今天早上有通告嗎?我怎麼沒接到?」雖然疲累,但倪珊歇仍帶上  一臉驚異的笑容,沒打算將她昨晚的行蹤透露給他知道。要是鍾秉鈞曉得她又溜到沒有人注意得到的地方去狂笑了,他八成會把她的腦子扭下來,打開看看是什麼事讓她笑得那麼「過癮」。有個和她生活二十幾年而熟知她怪癖的義哥不是件好事啊……

  「我們昨晚臨時決定的,想通知你卻找不到你的人,你究竟跑到哪裡去了?」鍾秉鈞細心地注意到她眼窩的陰影,「整晚沒有睡,對不對?」昨晚工作人員向他告知她休息室外頭倒了一個被揍得扁扁的男人,正是糾纏倪瓔歇幾個月之久的登徒子,所幸那男人只是受點皮肉傷,送到醫院裡就沒事了,「那個倒在你門口的駱宜良又是怎麼回事?他為什麼會倒在你門口?」

  倪瓔歇愣愣地看著急翻天的鍾秉鈞,連臉上的笑意看起來都有點呆呆的。「咦?」一夜未眠,她消化、吸收辭果的能力降低了不少,她目前惟一想到的的是天色好亮、小鳥在叫了,而她好想睡覺……

  「倪瓔歇!到底發生了什麼事?」鍾秉鈞簡直快被她氣翻了,她整夜未歸,而大陸這個地方她又人生地不熟的,能跑到哪裡去?再加上她房外倒了個男人,她則不見蹤影,嚇得他差點跑出去找公安報案,整個晚上都在找她,好不容易她沒事回來了,精神狀態看起來又不是很正常的樣子。

  「沒有什麼事啊!」倪瓔歇淺淺甜笑,決定將昨晚差點發生的恐怖事件忘掉,最好也跟著忘掉凌睿晨留給她的氣味、他的殘酷,就讓他永遠有如遙遠不可及的星子,只能觀望,卻不能多作著奢想,她望著一臉緊張的鍾秉鈞,用與鍾秉鈞相反的茫然眼神回望,「鍾秉鈞,一定要現在補拍嗎?我精神不太好,拍起來會很難看,可不可以延到下午再拍?先讓我補個眠,」

  「補……」鍾秉鈞才不相信沒有發生什麼事,她是他最重視的人,不可能連她一晚沒睡都覺得沒啥稀奇。倪瓔歇很重視睡眠,所以她不可能沒發生什麼事就跑出門夜遊,連通知都沒跟他說一聲,「倪瓔歇,你在顧左右而言他,有事不要埋在心裡,是不是昨天晚上真有什麼事,而你為了不讓我聽到你的笑聲,獨自一個人跑出門狂笑了?」唯一有可能的原因僅有這樣,她愈不說,他心底就愈恐慌。

  唉,有個真的這麼瞭解她的人,實在是不好啊!連秘密都沒得藏。倪瓔歇搖搖晃晃地懶懶揮手,「你知道嗎?有時候你比老媽子還要煩死人,老是對無中生有的事瞎操心,真的沒事嘛!」

  「只不過我昨天晚上在她面前揍了人,所以她決定出門尋歡作樂了。」凌睿晨低沉的噪音突然插入兩個人的談話中,在平靜的聲調中聽得出他語氣裡些許的不悅和輕蔑。

  「駱宜良是你揍的?」鍾秉鈞很驚訝地看著不知何時出現的凌睿晨,心裡奇怪的想,凌睿晨揍人?他在片場從不管別人的閒事,和駱宜良更無交情,駱宜良怎麼會去惹到他?

  「我哪管他叫什麼名宇,反正他吵了我睡覺。」  凌睿晨話裡有所保留地說道,不自覺地幫倪瓔歇昨夜的遭遇掩飾,他做了個不厭其煩的表情,「這裡的隔音設備真爛,我想回台灣了,聽老六說家裡來了一個很好玩的女人,回去看看也好。」

  倪瓔歇的嘴角抿得要笑不笑的,「你揍人的功夫不差。」昨晚還指著她罵她蕩婦,怎麼今天又裝君了幫她掩飾?他想要她領他的情嗎?經過昨晚,夠了,她個想再經歷狂笑整夜的悲劇。

  「練習來的。」  凌睿晨淡淡地朝她一笑,「我有兩個兄弟。」正確說有三個,但是老四不打架,水遠只做壁上觀,所以他將練習的對象自動少了一個」

  「看來很有用。」  酒狐敏銳的嗅覺再度令她無法抵抗地吸進他的味道,倪瓔歇的心神略閃了閃,強抑住微微的撼動,她故意朝鍾秉鈞打個哈欠疲累地一笑,「鍾秉鈞,讓我睡幾個鐘頭好不好?我真的沒辦法拍。」  要當個女演員也該有敬業的精神,在精神不濟的狀態下拍片連吃NG,這可不是專業女演員該做的事。

  「可……」  鍾秉鈞猶豫著,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好了,就讓大家等她睡飽覺嗎?

  「讓她睡吧,我無所謂。」看她就快倒地昏睡不起了,被她激起的憐憫也不經意地脫口而出,凌睿晨拍了拍鍾秉鈞的肩,「反正都遲了一個多鐘頭了,多幾個鐘頭也無所謂。」

  倪瓔歇感激地對他投向一瞥,口裡如唸咒般地喃喃念著,「讓我睡嘛,讓我睡嘛、讓我睡嘛……」她真的快累死了,有人幫她,她當然要懂得利用時機耍賴。

  「好吧!」鍾秉鈞真服了她,在她有所求的時候,她總像回到小時候般地朝他撒嬌,她就是吃定自己拿她沒轍,倪瓔歇如貓瞳般的眼眸一亮,快樂地抱住鍾秉鈞的頭給他臉頰一個響徹雲霄的響吻,便搖搖晃晃地踱回她的休息室。

  直到她的身影離開了兩人的視線,凌睿晨這才驚覺自己的下顎居然在她吻鍾秉鈞時崩得死緊,他緩緩地鬆開自己的牙根,瞅著鍾秉鈞對她無奈又寵愛的歎息。

  「我把她慣壞了。」

  「或許」。凌睿晨不明白自己在氣什麼,一瞬間覺得講出這句話的好友面目可憎得令他想揍人。

  鍾秉鈞回頭瞅著凌睿晨深遂難測的黑眸,對他和倪瓔歇之間有點驟變的情勢感到不可思議。剛剛凌睿晨居然和倪瓔歐兩個人能心平氣和地說話?!而且依談話的內容看來是睿晨為了幫她而揍駱宜良?不僅如此,凌睿晨還幫她說話,讓她先去睡覺?「你能告訴我昨天晚上的情況嗎?」怪哉!這是什麼情形?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什麼事?

  「無可奉告。」凌睿晨不願多提她玩火的事實,那是她的自由,他可以瞧不起她,但他嘴巴也沒大到可以叫做「IBM」,嚼人舌根的事交給記者去做就行了。昨晚他離開後又聽到她詭異的笑聲笑了許久,聽起來十分的淒涼,恍若將她的指責化作深厚的罪惡感,隨著她的笑聲撕扯他的心。他想衝進休息室去安慰她。卻發覺自己寸步難行,不知該用什麼面目再去阻止她傷害自己。

  他承認自己的刻意傷了她,她也不該平白接受他冷酷的貶低,在他慚愧得幾乎衝進她的休息室阻止她笑前,他聽到了她出門的聲音,也聽到她逐漸遠去的笑聲,接著她如銀鈴般的大笑消失在他耳畔,然她有如哭號的笑聲卻一直在他心裡迴盪著,交織著如控拆的罪惡,使他徹夜難眠。

  她真的如鍾秉鈞所說的,跑到一個沒有人聽得見的地方狂笑了一整夜嗎?依她狼狽不堪的面容看來似乎是如此。凌睿晨無法想像今天早上見到她竟是這副憔悴的模樣,早知如此,他昨晚就該追出去的,起碼他可以……可以什麼?他自嘲地扭開怪異的笑容,他不是神通廣大的救世主、更不是心理醫生,怎麼有辦法幫助倪瓔歇,讓這種亂笑的怪癖因他而停止?

  只是……因為他的罪惡感使然,所以他對倪瓔歇開始有了另一種別於以往的觀感,也許她不如自己想像的那樣不堪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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