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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頁 楚妍 巧子深吸一口氣,撿了一張舒適的沙發坐下,慢條斯理的說:「我讓你發揮得也夠盡興的了,你這麼老,若責備你忘恩負義,又怕你承受不起,有失你尊貴的顏面,但俗話說得好,有借有還,再借不難,先把我的一百五十塊還來。」 「說的什麼鬼話,我幾時欠你錢了?」 巧子見朱天莉低著頭,打算從簾子後溜走,忙叫住她,「那一百五十塊保證金,不會是讓你給獨吞了吧?」 「我哪有!」朱天莉臉紅脖子粗的嚷嚷,「我,我只是忘了告訴乾媽而已。」 「忘了告訴我什麼?」 這對義母女的嗓門都很大,叫嚷起來,旁人完全沒有插嘴的餘地。 巧子杵在那兒,靜靜觀察她倆實在像極了的舉動,暗暗為自己身陷其中叫苦不已。 「去拿我的皮夾出來。」弄清真相後,江華臉上的火焰威力依舊,拿到皮夾後,一百五十塊共七八張紙鈔,非常無辜的給撒了一地,「我幫你買了北上的火車票,你離開勤丘裡以後,就不要再回來了。」 「謝謝你只是趕盡,還沒惡毒到要殺絕。」巧子無所謂的聳聳肩,「難怪江先生不肯承認你這個母親,這麼囂張蠻橫,至少得告訴我你憑的是什麼?我該受誘於你的錢財,還是該畏懼於你的權勢?」 「我是江衡的母親,就有足夠的權利決定你的去留。」看巧子如神像一樣端坐在那兒,顯然沒將她的話當一回事,江華更是怒火沖頂。 「如果我沒記錯,江先生似乎從沒喊過你一聲媽媽。」若不是她實在欺人太甚,她是絕對沒想到要這樣子傷她。 「你、你說什麼?」江華一副劍拔弩張的衝過去,抓住她的長髮死命的拉扯,「天莉,過來,打死這賤蹄子。」 混亂中,誰也沒留意庭院裡前後駛進來兩輛轎車。 「住手!」一個冷冷的聲音在門外響起。 江華和朱天莉倏地彈開兩尺,正要疾言厲色痛斥來者,定睛一看,竟是成軒棠。 「你這是幹什麼?滾一邊去!」 成軒棠凜冽的雙瞳冷冷的掃過江華,停在朱天莉身上。 「看來這份合約是白簽了。」「刷!」的一聲,他把剛和盧劍揚簽好的合約撕成兩半,擲往朱天莉臉上,「從今天起,休想我再幫你任何忙。巧子,咱們走。」 一旋身,險些和甫進門的江衡撞個正著。 「怎麼回事?」眼尖的他,立刻注意到巧子的小手,正納在成軒棠的大掌裡,見了他之後,才倉皇抽出。 「我——」成軒棠沒來得及把話說完,江華已經呼天搶地、痛哭流涕的指責巧子不守婦道,還聯合外人欺負她。 這一鬧,巧子和成軒棠兩人都呆掉了。這老女人真該去演歌仔戲,巧子心想,這等演技她是望塵莫及了。 江衡沉肅著臉孔,先瞪向成軒棠,直瞟往巧子,接著朗聲大笑。 「傻兒子,你笑什麼?」江華沒好氣的說:「這傢伙吃裡扒外,包藏禍心,想誘拐你的女人,而這女人更是水性楊花,見我好欺負,就想爬到我頭上來,你還不快替媽媽出口氣,好好懲戒他們。」 「吃裡扒外?」江衡衝著成軒棠猛笑,「有人說你吃裡扒外?好笑,太好笑了,能不能再讓我笑三十秒?」語畢,他以超級誇張的聲量笑得前仆後仰,看得巧子一肚子火。 有毛病,人家以莫須有的罪名污辱他的好朋友,虧他還笑得出來。 「不許再笑了。」成軒棠對他違反常理的反應不以為忤,倒是江華看不過去,「按我的意思,現在就把這對狗男女趕出去,才能維護鏡園的規矩。」 江衡慢條斯理的轉過身子,瞥向面前那斑痣如星斗一樣遍佈整張的江華,很久很久才冒出一句來。 「安份守己是你住在這裡的首要戒律。」他頓了一下,補充著說!「麻煩你牢牢記住,截至目前為止,我還沒承認你跟我有任何血緣關係。」 在江華一陣錯愕中,他已一手拉著成軒棠,一手拉著巧子,昂首闊步的上樓了。 江華跌坐沙發中,朱天莉半蹲在她身旁,哭著道:「媽,算了,我們回去吧。」 她沒有回話,僵硬的右手緊抓著沙發的布面,臉上沒有半點血色。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將成軒棠丟在書房後,回房的江衡那樣一言不發地坐在那兒盯著她看,已經兩個多小時了,好歹說句話,隨便什麼都好,再不就回自己房裡去也可以,就是別悶不吭聲的看得她渾身不自在。 巧子忍不住開口問:「你懷疑我?」 「你覺得我該懷疑嗎?」他反問,臉上嗅不出任何火藥味。 「隨你高興,我既不是你的妻,也不是你的妾,自然沒有為你守貞的義務。出去吧,我想休息一下。」他敢有一絲絲的懷疑,對她和成軒棠就是天大的污辱。她永遠記得,當她企圖遊說成軒棠背叛江衡時,得到的是多麼義正辭嚴的斥責。 如果江衡連這麼義薄雲天的好友都不信任,他還能相信誰。 「換句話說,假使你是我的妻,或我的妾,你就願意為我謹守貞節?」 一句話問得巧子目瞪口呆。 「你不會是想娶我吧?」她粉臉上的表情竟是比捉她去刑場還驚慌萬分。 「喜出望外?」否則何必把嗓音提得這麼尖拔,「用江太太這個名份交換鏡園,意下如何?」 「不!」她大叫的跳到他面前,「我不要嫁給你,我只要鏡園。」見他迅速轉為陰沉的臉孔,她才發現失言了,忙加以解釋,「我、我是說,我天生笨拙,不會操持里外,也不懂三從四德,實在、實在沒資格冠上江太太這麼偉大神聖的頭銜。」 每一句話都是推托加諷刺,江衡陡地虎目圓瞪,貪戀的眼受了致命一擊似的凶光盡現。然後,他又不說話了,斂眉垂眼,陷入深深的沉思。 「不要怪我好嗎?」巧子才開口,他霍地站了起來。 「說,鏡園裡藏著什麼秘密?讓你非得到它不可?」 「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?」巧子忿怒的槌打他的胸膛,豁出去的說:「這裡是我的家,我當然想把它要回來,你搶了我的家,又奪了我的身子,我怎麼能嫁給你這個大壞蛋!」 「真的是你?」雖然夜半無人時,他揣想了數百回,儘管早已猜到答案必是如此,依然忍不住心驚,「把臉轉過來,讓我仔細看看你。」 「不要!」她負氣地背對著他。 「要的,讓我看清楚。」江衡強行扳過她嬌弱的身軀,瞧了又瞧,假裝很震驚的道:「你臉上寫了東西。」 「寫?!寫什麼?」她不明所以,忙上上下下摸著自己的臉。 「寫著愛,愛我的愛。」他忽地抱住她,伸手熄了燈,拉上厚重的窗簾,在黑漆漆的房裡,他用最溫柔的方式,令她激盪銷魂,忘了今夕何夕。 終於,巧子偎在他臂彎裡自知難以自拔了,這真是一個迷離又邪惡的致命吸引力,她再也不是個好女孩,有什麼顏面回去見她的父母和奶奶? 「嫁給我,嗯?」江衡仍不死心。 分不清他是為了愛,還是為了年少時的輕狂罪愆作彌補。 「你有那麼多女人等著嫁你。」 「你希望我去娶別的女人?」他的口氣飽含怒意。 「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跟你過一輩子。」 摟著她的臂膀突地死命鉗緊,令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。 她大口大口喘著氣,臉面漲得紅通通。江衡,這叱跎風雲的魔頭脾氣大得嚇人。 「限你在最短的時間內,死心踏地的愛上我,否則有你受的。」他手一使勁,重新將她包覆在身子下面,「明天先到秋田一趟,我去跟你奶奶提親。」 見巧子慍怒不語,他難得刻意放輕嗓門,「如果你奶奶不反對,我們就將她一起接回鏡園。」 「那我爸媽呢?你難道不必聽聽他們的意見?」要是他們知道這十幾年來所發生的一切,保證當場就把他大卸八塊! 闊別十數個寒暑,巧子思念的眼淚都快流盡了,原希望先把鏡園弄回來,再回日本去,沒想到還是事與願違。 「你爸媽?」江衡一愕,「成軒棠沒有告訴你嗎?你的父母,他們都已經、已經……」 「已經怎麼樣?」他囁嚅的表情,讓她有不祥的預感,「去世了?他們已經……」一陣天旋地轉,她禁不住失聲痛哭。 他溫柔的托著她的頭,枕在自己肩上,任由她哭個夠。 「我派人去查過了。」他徐徐敘述著原委,「當年你父親還沒離開台灣時,就已經罹患重病,回日本半年後就走了,你母親因為受不了喪夫和失女的創痛,在第二年春天也撒手人寰。」 巧子不再哭泣,像神魂出竅似的,癡癡的望著天花板,像隔了一世紀那麼長,才幽幽的開口,「是你害了我。」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