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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頁 幸荷 李藩坐回紅木椅上,看來有些疲倦。「爹既是皇親國戚,又是顧命大臣,為國效力是理所當然。但伴君如伴虎,朝中之人時時刻刻都在明爭暗鬥,只為鞏固權位。爹已經老了,對於這權勢之爭早就看開,也不想再捲入其中了,只想速速告老還鄉。如今咱們祖產還留有幾塊田地,『元福樓』茶館這些年你也經營得不錯,倘若你能趕快娶妻生子,成家立業,爹就能安心辭官回家養老,安享晚年了。爹也不能幫你什麼,趁著爹如今還是個官,怎麼說也還有點官威,你一個人出外闖蕩,這塊王府令牌多少能幫得上忙。」 李子遙心裡一熱,微微感到歉然,又尷尬。「你……可別後悔啊,你要知道,我一旦出去,沒找到小南就不會回來了。」 「是啊,你趕快帶她回來成親,也好洗刷你這些年為了忘情於她而被眾人誤解的污名。」李藩看著李子遙有些愕然的臉,微微一笑。「養你二十年,你以為爹真的不懂你嗎?」 可是……難道爹真的懂?「你真的--」 「對了,如果可能的話,找個可靠的人陪著你去,孤身一人在外,不如多個兄弟好辦事。」李藩用眼神示意他看向門外,李子遙卻還想追問。 「你剛才說--」 「囉嗦!方纔你不是喊著十萬火急?還不快去?」李藩一揮手,朗聲喝道。 李子遙看看手中令牌,再看看李藩,頓時覺得像是吃了定心丸。他點點頭,立刻推門而出。 南延芳和韓雍站在門外,只見南延芳一臉錯愕,而韓雍則是興奮得跳腳! 「恭喜二哥!連王爺也支持你,還不快出發!」 「我也沒想到我爹竟然肯幫我,我剛剛還想著不知道要等到何時才能脫身。」 李子遙把令牌收好了,忽然想到爹剛剛的話。他伸手拍了拍韓雍:「雍弟,咱們三兄弟感情向來最好,不管其中是誰有什麼事情,做兄弟的一定義不容辭的吧?」 「這是當然!我韓雍向來是個有情有義的好漢子!」韓雍一拍胸,豪氣萬分。 「果然有義氣,大哥如今是有家室的人了,我也不好意思麻煩他,就拜託你陪我這一趟吧!」李子遙一把攬住韓雍的肩,不容他推辭。 「好啊--耶?慢著!你是說陪你去尋妻?」韓雍呆了半天才聽懂了李子遙的話,剛剛的豪氣萬分立刻減半。「不是吧?二哥,你別開玩笑了!這麼遙遠的路途,充滿了未知的危險--」 「韓雍!你到底去是不去?」李子遙鳳眼微瞇,隱隱透著冷酷光芒,看得韓雍心頭一陣發冷。 「我還沒準備行囊--」 「有王府令牌在手,要船有船、要銀子有銀子!咱們暢行無阻,還準備什麼行囊啊!走!」 「好歹也讓我回去跟我娘親說一聲--」 「若是先告訴你娘她肯定不放行的!你放心,我再差人回去幫你跟你娘道別!咱們出發吧!」 「慢著!讓我再想想,一定還有什麼忘了交代的--」 「等等--我也要去。」就在韓雍被李子遙強行拖走的時候,一直沉默不語的南延芳卻說話了。 「妳?」李子遙與韓雍同時望向她,臉上都是一副疑惑的表情。「咱們不是去玩啊,妳跟來幹什麼?」 「再怎麼說,她也是我姊姊,她失蹤這麼多年了,不知是死是活--」南延芳咬住唇,看來有些心神不寧。「反正,我就是想跟著子遙哥去找明逍姊姊。」 第五章 「不是吧,船家?北上的船得過了中午才有啊?」李十三站在渡船頭,心急地探頭問道。「沒有早一點的船嗎?我很趕啊。」 「說了要等啦,客倌妳已經問我第十遍了,船不來,妳急也沒用的。」 李十三無法,只好走到渡船頭邊的小麵攤坐下,繼續喝她那碗冷掉的茶。 早知道昨晚就不應該出手相救,竟然又被李子遙給認出來!真是愈想愈不甘心,虧她還費盡心思地改頭換面,這張臉看起來不是南明逍、也不是李十三,他到底是怎麼認出來的? 當時情況危急,她逼不得已只好先下手打昏他再說!可他雖然是昏了,遲早會醒,也不能讓他就這樣繼續待在那艘船上,最後只好請船家將他倆送上岸,由她把他送回郡王府。她送他回去的時候天都還沒亮呢,她急著回到渡船頭,想趁他醒過來前趕快搭船離開,沒想到竟然一條船都沒有!眼見她從大清早等到現在日正當中,她心裡實在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! 「真是的,人果然不能太好心,我怎麼那麼會給自己找麻煩呢?」 李十三打開了身邊的小竹籠,那是昨晚船家的小女兒玲兒賣給她的,裡面一團毛茸茸的小花兔興奮地探出了頭,滾落在李十三手掌上。 「我只不過是想搭船回北方去,沒想到遇到這麼多事,還多出了阿花你。你這傢伙跟我同是天涯淪落人,要不是我把你要了來,搞不好你老早就成為一道紅燒兔肉了,以後你只好跟我相依為命了,不願意也不行。」李十三把阿花捧在手裡端詳一番,又自言自語:「叫阿花未免太普通了,況且你還是只雄兔呢。看你這身黃毛又蓬又長,乾脆叫你獅毛好了,威武多了吧?」 李十三見獅毛焦躁地東聞西嗅,自己跟著聞到了陣陣香氣,正是從麵攤老闆手上捧著的那碗熱面散發出來的,她這才想到她跟獅毛從一早到現在都還沒進食。 「啊,被你害得我都餓了。」李十三才打算招手叫菜,卻看見旁邊一對男女正拉拉扯扯地叫嚷著,吸引了人群圍觀。 「相公我求求你,你不要走!別丟下我啊!」年輕女子哭哭啼啼的,緊抓著個落魄書生,死也不肯放手。「你一個人身無分文,包袱裡就只有幾枝破筆幾張破紙,怎麼上京趕考?一路上又有誰能照顧你呢?相公,你別丟下我吧!」 「青青,妳這是何必呢?妳我已經離緣,妳不是我的娘子了,快回家去吧,妳爹正等著妳呢。」落魄書生像是想甩開那女子的糾纏,卻又於心不忍。「妳別攔著我了,我這次上京赴考,一定要金榜題名!到時候能謀得一官半職,我就風光了!再也不用--」 「哇,你這男人也太沒良心了,竟然怕你娘子耽誤你的前程,就狠心把她給休了!」圍觀幾個路人都替那年輕女子抱不平。 「你們胡說什麼?我才沒有休她!」落魄書生見年輕女子在他腳邊哭得梨花帶淚,轉過頭深歎口氣,再也無法逼自己狠心以對,終於伸手將她攙起。「我與我娘子情深似海,我發誓過要照顧她一生一世的,怎麼會願意寫下休妻書?」 「那離緣是怎麼回事?」 「我爹瞧不起我相公只是個寒窗苦讀的窮書生,我們只好私奔,卻被爹給逮了回來,爹不承認我倆的婚事,他說……」女子緊抓著書生的衣袖,泣不成聲。 「他說,貧賤夫妻百事哀,新婚的甜蜜能維持多久?倘若沒有銀子,連飯都吃不飽,哪裡還有力氣談濃情蜜意、山盟海誓呢?」書生疲憊的臉上此時更添落寞。「況且青青是大戶人家的千金,下嫁與我這窮書生,門不當戶不對,我一介寒士,如何給青青幸福?」 「所以我爹逼我相公簽下放妻書,除非他能高中狀元,從此大富大貴,否則咱倆這輩子都別想再見面了……」女子說著,又哭起來。「爹不肯資助你,你連盤纏都沒有,怎麼上京趕考?爹分明就是故意為難,要斷了咱倆夫妻緣份,相公,我不要門當戶對,也不怕吃苦,只求你不要拋下我,哪怕要跟你共赴黃泉,我也--」 「青青!妳--」書生眼眶泛紅,激動得無法言語。 「不用非得共赴黃泉那麼慘吧?」一個沉甸甸的荷包忽然被拋了過來,正好落在落魄書生的手上。「門當戶對是很好,但也不是說窮漢子就不能娶富家女,窮丫頭就不能嫁給公子爺啊。」 「這……這位姑娘,這荷包……」 「這荷包是我奉福琳道姑的意思--」李十三話說一半,便見群眾中有幾個鄉民露出了驚訝的神色。「也就是我師父她老人家的指示,將這袋銀兩跟銀票,一共四百兩,借給這位--」李十三看了看書生,笑問:「請教閣下大名啊?」 「啊?」書生遲疑了一下,才煞有其事地拱手作揖。「在下高頌文。」 「高公子啊。」李十三笑瞇瞇的,轉身向圍觀群眾朗聲道:「高公子與青青小姐兩情相悅,卻因為銀子的問題被逼得得勞燕分飛。我奉我師父福琳道姑的意旨,將這四百兩銀子借給高公子,作為他赴京趕考的旅費,期望高公子能金榜題名,衣錦還鄉,好回來蘇州與青青小姐成就美好姻緣。」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