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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頁     煓梓    


  留著一臉雪白長鬚的老人,也就是崔紅豆的師父,先是透過木窗仰望天際,後歎了一口氣。

  「造孽。」老人長吁。「當初要你們審慎立誓就是為了避免今日,想不到不幸的事還是發生了。」怪就怪他不該同時收留不同性別的弟子,導致今日為情神傷。

  「對不起,師父。」崔紅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,當年她立誓時並未料到日後會動情,更想不到她師兄會喜歡她。

  「罷了!」她師父搖頭。「也許這是上天給你的考驗,測試你有沒有能力當一名稱職的風水師,如今看來……唉!」

  老人失望之情全寫在臉上,令崔紅豆更加慚愧。

  「對不起,師父,真的很對不起……」想起自己竟令師父如此為難,崔紅豆的眼角禁泛出淚來。

  「起來吧!」不忍心見愛徒如此受苦,老人要崔紅豆起身。「你辜負對上天立下的誓言,上天自會在適當的時間給予懲罰,現在我反而比較擔心更兒。」

  「師父您擔心師兄?」正從地面起身的崔紅豆不解,她才是受害人,她師父怎麼反而關心起她師兄來?

  「不錯。」老人還是歎氣。「你以為咱們學這一行就能為所欲為,違反天意嗎?」

  這是不可能的事。「風水玄學,本是助人,可這又牽涉到福分的問題。不是所有命格都能承受相同的穴,同樣地,穴一旦成形,若硬要以風水佈局改變其原有的氣,佈局之人必須承受嚴重的後果,我擔心更兒承受不起。」

  何況「鯉魚龍穴」乃是難得一見的好穴,今日能被紅豆發現,表示它跟衣冠勤有緣,更兒硬是築水瀨穴破之,實在不智。

  「師父的意思是……師兄可能有生命危險?」崔紅豆沒想到後果會如此嚴重,她並不想害她師兄。

  「這也沒辦法,誰要他造孽?自做自受!」她師父搖頭。「看來師父只好跟你下山一趟,破解你師兄布下的水瀨穴。」希望為時不晚,還來得及救他那個為情發癲的笨徒弟。

  「可是……」崔紅豆左右為難,一方面不希望她師兄受傷害,可另一方面又不得不顧慮衣冠勤。

  結果她師父倒是比她乾脆,什麼話都沒說,便收拾了個簡單的包袱,跟隨崔紅豆下山,直奔被克住的「鯉魚龍穴」。

  一到達目的地,她的師父先是觀察了一下崔紅豆所佈的局,再移至另一邊觀看他另一名弟子築的水瀨穴,算計了半天,才破口大罵。

  「混賬!」這一句話,他是罵給崔紅豆聽的。「你到底都在我那邊學了些什麼回來,為何連棺木擺錯位置都不知道?」

  「我弄錯位置?」崔紅豆聞言非常驚訝,她明明有仔細計算過……

  「我問你,鯉魚出自於何處?」她師父很生氣。

  「嘉陵江……」她囁嚼答道。

  「嘉陵江在哪一個方向?」她師父緊接著又問。

  「在西部……」

  「對,正是在西部。」老人氣得吹鬍子瞪眼。「現在你自己仔細瞧,看你把棺木擺在哪一個方向?」

  仔細追究,原來她把棺木擺錯了位置,本應朝西的棺木,卻讓她糊里糊塗地擺到了完全相反的干位,錯倒了陰陽!「

  「現在你已經知道錯在哪裡了吧?」她師父猛搖頭,而,崔紅豆則已經呆了。

  「水瀨本就克鯉魚,加上你又擺錯棺木,座落死位。而相反地,你師兄布布的水瀨穴不但格局佳,且座落北向良位,恰正興旺,難怪衣冠勤會接二連三的出事。」要不是鯉一魚龍穴本身的靈氣太強,恐怕他早死了。

  「那……那有沒有破解的方法?」崔紅豆一點也沒想到衣冠勤之所以會落得如此下一場,完全是因為她擺錯棺木的關係,因此緊張得不得了。

  「以形移形!」她師父肯定的答道。「凡墓穴風水之法,都是取其道形成天格,因此外表不宜改變,但我們可以依陰陽五行的辦法,改變棺木的方位,將其置於生門。一生則百旺,如此一來,鯉魚穴的靈氣便會逢生而大旺,水瀨穴縱使再兇猛,也抵不過這旺盛的靈氣。」

  旺不敵生,更何況若論穴位,鯉魚龍穴本來就優於水瀨穴,差別只在於佈局之人手段的高低而已。

  「既然如此,我們趕快動手更換棺木的位置。」崔紅豆已經迫不及待想馬上更正自己所犯下的錯誤。

  「好是好,只是……」老人的眼中有半刻的猶疑。

  「只是什麼?」都已經知道怎麼破局了,還有什麼好猶豫的?

  「只是如此一來,你師兄可能會立刻遭到報應。」他實在不願意見到他辛苦培植的一個人材,就這麼被天收了。

  在崔紅豆師父搖頭歎息,動手移動衣家棺木的同時,坐在汪家大廳悠閒喝茶的崔紅豆師兄,正與汪少卿談得愉快。

  「這次衣冠勤的事,多虧姜公子高明,助我汪家移墳,又建了座水瀨穴將衣家的鯉魚龍穴克得死死的,老夫真是萬分佩服。」汪少卿對崔紅豆的師兄很滿意,要不是他幫忙,恐怕到現在還整不到那個姓衣的傢伙。

  「好說。」姜紹更淡然一笑。「承蒙汪少卿看得起在下,在下自當盡力而為。」

  「崔公子客氣了。」汪少卿也跟著笑。「像姜公子這樣的風水人才,我敢說全金陵--不,是全天下,都找不到第二個,我看你乾脆留在金陵開業,老夫保證你一定生意興隆!」

  汪少卿這可不是客套話,他見過的風水師也不少,卻從來沒看過一個像他這麼神的。

  「哈哈哈!」

  姜紹更和汪少卿一起笑開,他壓根兒沒想到要留在金陵,只打算等事情結束後帶著崔紅豆一塊兒走,做一對神仙眷侶。

  只可惜,他萬萬沒料到事情起了變化,和汪少卿的笑聲還沒消失,廳堂外頭就傳來不幸的消息。

  「老爺,不好了,聽說衣冠勤給人放了!」汪家的總管跌跌撞撞的跑進廳裡,嚷得一震天價響。

  衣冠勤居然教人給放了,怎麼會?

  「這消息你是打哪兒聽來的?」汪少卿氣極敗壞的起身,臉色脹紅。

  「回老爺子的話,是聽衙門的人說的。」總管說。「剛剛府尹大人才派官差來通報,說是甄相思手拿一紙內閣首輔張大人的親筆信函,要府尹大人放人,府尹大人沒敢拖延,立刻就把人放了。」

  「又是張居正那老頭!」汪少卿一聽阻撓他計劃的人竟是現今的內閣首輔,更加生氣。

  「就算他貴為內閣首輔,也不能干擾我大理寺的運作啊!」何況這裡是應天,不是首府順天,他憑什麼插手。

  「啟稟老爺子,這還不算什麼。」汪總管還有更壞的消息。「我聽說那甄相思不但拿到張大人的信函,同時也找到您安排放置假藥的人證,恐怕您安排嫁禍的事,現在已被張大人知道。」

  總管此話方落,汪少卿的臉立刻變得面無血色。張居正的手上現正握有人證,那不就表示……他的前途完了嗎?

  「糟了、糟了!」汪少卿頹然跌入座位中。「老夫素來與張居正不合,這下子完了……」

  大禍臨頭,汪少卿只能掩面哭歎,在一旁的姜紹更則是始終冷眼旁觀,腦筋轉得飛快。

  什麼樣的因緣巧合,可以使情勢一夜之間起這麼大變化?除了甄相思的助力之外,難道還有其他因素,莫非--

  攤開五指掐指一算,姜紹更的臉色須臾跟汪少卿一樣白,只見他慘白著臉,口中唸唸有詞。

  「我布的局被破了……」這怎麼可能?不行,他一定要馬上趕去水瀨穴,看究竟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,破他的局。

  「在下先告辭!」姜紹更一向自若的神色,此刻已不復見,只想快點上山。

  「姜公子要去哪裡?」眼看著姓姜的就要離開,汪少卿連忙回過神問。

  「上山!」姜紹更頭也不回的說,想趁著還來得及的時候改變情勢。

  就在此時,外頭突然刮起大風,瞬間雷聲大作,看起來好不駭人。

  汪少卿被這奇異的天象嚇到說不出話,只有姜紹更知道這是什麼徵兆,他布了一個不該布的格局,現在老天要懲罰他。

  不過雖然如此,他還是決定要放手一搏。當初在布這個局的時候他就沒猶豫過,現在也不會!

  踩著疾風般的腳步,姜紹更往山上奔去。另一方面,才剛被釋放的衣冠勤,卻是拖著傷痕纍纍的身子,直擊汪府。

  「叫姓姜的出來,我要見他!」

  推開無數試圖擋住他的家僕,衣冠勤像頭野獸似的衝進汪家的大廳,開口就要找崔一紅豆的師兄。

  汪少卿愣愣地看著渾身是傷的衣冠勤,半天說不出話來。

  「沒見過蒙受冤獄的人嗎,汪大人?還是突然間變得不認識我了?」汪少卿不說話,衣冠勤反倒先出言諷刺。

  汪少卿這才收回驚訝的目光,轉為大笑。

  「你居然還敢來。」大笑過後,汪少卿的眼中淨是恨意。「你可知道小女被你害得有多慘?」終日以淚洗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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