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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頁     雲石    


  玉璞見狀立即掙脫扶住她的女弟子,還踏不出半步,腳步一軟,又跌了下去,「爹,求求您不要殺他……」

  韓昭遠怒目圓睜,「你還有臉說話?你們兩個還不快扶小姐回房?!」

  兩名女弟子趕緊又扶起了玉璞,「大小姐,你受傷了,快回去休息。」說著就硬要帶走她。

  玉璞心痛如絞,氣悶胸脹,卻仍擔心著趙瞵的安危,她再度轉頭看他,只見他兩眼,直直瞪視著韓昭遠,連一絲眼角餘光也不留給她。

  方纔她為他包紮傷口時,他曾有那麼一點柔光,然而此時此刻,他眼中的柔光不見了,取而代之的是烈焰,寫的都是一個字,恨!

  心好痛,淚好多,眼見父親就要遽下殺手,玉璞立即跪下,「爹,不要……求求你不要……」

  韓昭遠已是氣憤至極,「今日若他要殺你爹,你還會向他求情嗎?」

  趙瞵看也不看玉璞,哼了一聲,「韓大小姐,我趙瞵某人的命不必你乞求。」

  玉璞氣息一滯,幾乎痛暈過去,強抑住了淚,「爹,今天不管是誰要下手,我都會求情。爹,求求您……」

  韓昭遠嘴角一撇,「他殺了我派弟子七人,今天也想來殺你爹,這種人還不應該死嗎?」

  玉璞無語,兩名女弟子又扶起玉璞。韓昭遠走到趙瞵面前,正待出手,忽然眾弟子退開一條路,紛紛喚道:「大夫人。」

  劉馥蘭一臉慘白,腳步匆匆,見到玉璞滿臉淚痕,忙上前握住她的手,驚道:「玉璞,你怎麼了?是誰狠心傷你?」

  韓昭遠語氣平板地道:「是她自己找死!」

  劉馥蘭抬頭怒道:「她是你的女兒啊!是你傷她的嗎?」

  玉璞出聲道:「娘,沒有,是女兒不小心……」

  「那怎會吐血?」劉馥蘭已是急出淚水。

  韓昭遠道:「她被掌風所傷,不礙事的,調養幾日就好。你們母女倆快回房吧!」

  「不!」劉馥蘭眼睛搜索著,終於看到被刀劍制伏的趙瞵,她轉向韓昭遠道:「你不能殺他。」

  「哼!你來認親了,是不是?」

  不理會韓昭遠的奚落,劉馥蘭走到趙瞵的跟前,仰看這個高大英俊的青年,依稀捕捉到某人的形貌,她顫聲道:「你……姓趙瞵,你是小兒嗎?」

  趙瞵一愣,從來沒有人這樣喚他,誰是小兒?死去的爹娘曾喚他小兒嗎?而眼前的美婦,就是苟活在北辰派、甚至當上大夫人的西蟠派門人嗎?

  他無法再直視這個西蟠派的叛逆,冷傲地問道:「你是誰?」

  「我是……」劉馥蘭心頭一酸,她是誰?她能以什麼身份跟他說話?她黯然垂下頭,「你父親是我的掌門師兄,你母親是我的師姐,我在你小時候還抱過你,我萬萬沒想到……你竟然還活著。」

  即使刀劍相逼,趙瞵亦毫無懼色,「我活著要來殺你丈夫,讓你很失望嗎?」

  「不,我很高興,即使你是來報仇的。」

  所有人一聽莫不吃驚,眾弟子更是偷觀韓昭遠的表情,只見他面色鐵青,似乎隨時都會出手殺人。

  劉馥蘭的臉色反倒柔和了,她仍溫言問道:「是誰把你養大的?」

  「我師叔。」

  韓昭遠搶問道:「是杜雲杉嗎?」

  「正是。」

  短短兩個字,劉馥蘭如遭雷極,「他……他沒死?他還活著?」

  韓昭遠冷笑道:「他被我砍斷兩條腿還能帶著小孩逃出火海,也算他命大。」

  劉馥蘭幾乎站不穩,「你……你砍了他的腿,你……」

  玉璞也顧不得自己的虛弱,急忙上前扶住母親。

  韓昭遠道:「原來杜雲杉沒死!哼!躲了這麼多年,今天我就殺了趙瞵希維的兒子,看他還出不出來?」

  劉馥蘭一個箭步向前,護在趙瞵身前,「我不准你殺他!」她又回頭向弟子們道:「快放開他!」

  眾弟子哪敢鬆手撤劍?各個瞧著掌門人。

  韓昭遠額冒青筋,「你快讓開!」

  「不!你要殺他,就先殺了我。」劉馥蘭語氣堅決。

  「你我十九年夫妻,你還一心向著外人?好,你不走開,我連你一起殺!」

  玉璞驚惶喊道:「爹,不要……不要殺娘啊!」

  韓昭遠氣極了,「你再說話,連你也一塊殺!」

  「爹!」玉璞索性又跪了下去,「如果能消去爹心中的忿怒,女兒願受爹爹一掌,求爹放過娘和趙瞵大哥。」

  「我的玉璞!」劉馥蘭抱住女兒,流淚道:「傻孩子,沒用的,是娘不該生下你,讓你來吃這些苦。」

  玉璞真情激盪,胸口一痛,又吐出一口血,她只覺心神飄飄,彷彿靈魂就要出竅,「娘,給你惹麻煩了……」

  趙瞵直直站著,腹部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,可是,他的心口卻慢慢地淌出血。

  韓昭遠走過去察看玉璞的傷勢,「死不了的,快送回房去,去請大夫了嗎?」

  兩名女弟子攙起玉璞,劉馥蘭隨之站起,仍是堅決地看著韓昭遠,「要殺就殺我,不准你殺趙瞵。」

  韓昭遠也是緊緊地凝視妻子。星空下,她美麗如昔,溫婉如昔,只是不復當年初次見面的柔情。他心中長歎,他竟然還死心塌地愛著這個不愛自己的女人!

  十九年了,枉費他稱雄江湖,卻是情場敗將!

  他掌上的功力演散了,「好,我不殺他,可是,他還是得死!」他恢復鷹隼似的目光,鋒利地掃向趙瞵,「來人啊!把他綁起來,我要看他活活渴死、餓死,」

  玉璞聽得此話,全身一軟,登時暈死過去。

 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

  再醒過來,玉璞躺在自己房裡,母親則在一旁照顧她。

  恍恍惚惚地,好像發生過很多事情,然而她身體虛軟,起不了身,她勉強喚道:「娘!」

  「玉璞,乖。」劉馥蘭為她拂拭額上的汗珠,「沒事了,吃些藥補補身子就好。綿兒,藥煎好了嗎?」

  綿兒捧過一碗藥湯,「大夫人,煎好了。」

  玉璞聞到藥味,所有記憶都回來了,她憂心如焚,撐著要坐起,「趙瞵大哥呢?他……在哪裡?」

  綿兒看了一眼大夫人,不敢講話。

  劉馥蘭扶起玉璞坐好,語氣平靜地道:「他被綁在大院子裡。」

  「爹說要讓他渴死餓死啊!娘!」玉璞急得掉淚,「我們快去救他啊!」

  「他是雲杉師哥訓練出來的,銅筋鐵骨,捱得過兩、三天的。」

  聽母親如此輕描淡寫,玉璞只是著急流淚,不知如何是好。

  「玉璞,你為何這麼著急?你喜歡上趙瞵了嗎?」劉馥蘭注視女兒,憐愛地摸著她的頭。

  「我……我不知道……」玉璞突然放聲大哭,「娘,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?他怎麼是個來報仇的刺客?還要殺爹啊?」

  「唉!是該相逢的就避不掉。」劉馥蘭問道:「玉璞,你什麼時候開始學劍的?」

  「娘,是我不對。我小時候偷看你畫的劍圖,自己偷偷練的,我是想學劍,可我不會害北辰派啊!」

  「陰錯陽差呵,你因為學劍而遇上趙瞵。原先我和師姐約定要當兒女親家的,你們注定就是會相識。」劉馥蘭又歎了一口氣,「別急,娘自有打算,會讓你和趙瞵一起離開搖光山莊。」

  「娘?」玉璞收了淚水,不明白母親的意思。劉馥蘭示意綿兒服侍玉璞吃藥,一邊娓娓道來。

  「二十年前,江湖有四大門派,分別是東海、西蟠、南山、北辰,那時四派結好,往來密切,那一年的同盟大會在西蟠派舉行,我那時毫無心機,當你爹是個大哥哥。誰知,一年後,就在我和雲杉師哥成親的前一天……」劉馥蘭輕歎一聲,閉上了眼睛。

  「娘,過去的事不要再想了。」玉璞勸慰著。

  「不,娘要讓你明白。」劉馥蘭接續道:「那天好亂,你爹把我救了出去,後來他告訴我,他們已經滅了南山派為我報仇,我信以為真。你爹對我很好,可我心裡只有雲杉師哥,結果……他竟然在飯菜裡下藥,令我失身,我只好嫁給他。就在剛得知我懷有身孕時,我無意間聽到他和師弟的談話,這才知道他就是滅我同門、殺我未婚夫婿的惡魔。後來,他怕我報仇,就廢掉我一身武功了。」

  劉馥蘭瞧著女兒悲苦的眼神,「玉璞兒,也許你要問,為什麼我當初不一死以明志,或許就不會生下你來受苦了。」

  「娘!」

  「我不敢死。原先我是許給雲杉師哥的,他死了,我又失身,我有什麼顏面到九泉底下見他?後來生下你,更不能死了。」劉馥蘭十分平靜,好像在說別人的故事。

  「娘,你是對的,那個雲杉叔叔不是沒死嗎?」玉璞拭了淚,安慰娘親。

  「他沒死,倒是把趙瞵養大了。」劉馥蘭又是一陣感傷,「生也無顏見他了。」

  「娘,我們一起走,一起去找雲杉叔叔。」

  「玉璞,娘不走,娘和你爹還是有夫妻情義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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