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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頁     藍少芬    


  「那是當然。」花舞影立刻接口。「她是我所帶來的客人,自是由我負責,但此時吟蝶仍昏迷不醒,餘毒未清,恐怕不宜移動……」

  「你的意思——」冰冷面具下終於有了一絲波動。

  「讓她留在影主居,直到傷勢復原。」

  殷泛陽一臉崇拜地看著好友,沒想到舞影一下便是記猛藥。

  花舞影繼續說道:「銀貂的毒性,想必堡主最是清楚,若擅自移動,導致餘毒入侵心脈,屆時回天乏術,縱使舞影善於解毒,也無計可施。」她瞄了瞄雲御風。「若是堡主不願,我想吟蝶也不會有怨言,畢竟是她咎由自取,欲做出傷害堡主的舉動才被銀貂所傷……」

  我只是想替你拭汗……龍吟蝶昏迷前的細膩話語一閃而逝,還有那條握緊在手的雪白絲絹……

  「夠了!」他低吼,不知在阻止自己的脫韁情感或是舞影的喋喋不休,抑或,兩者都是?

  「隨你們。」撂下一句話後,火紅的身影已漸行遠去,留下看著他背影暗自竊笑的兩人。

  兩人皆有同感——

  蝶弄風影,也許驃影堡將有一番改變了……

  烈日當空,氤氳的水氣隨烈日曝曬而更加濕熱,彷彿在一個大蒸籠裡,令人燠熱難耐。

  雲御風持劍舞嘯,沉溺在馳騁劍風的快感裡,身邊劍氣狂嘯,他感到自己全然的放鬆。

  看到漫天飛舞的竹葉,他滿意地提氣收劍,渾身汗濕的正想進屋更衣時,眼角不期然瞄見竹林中有個小東西在蠕動。

  「小貂?」

  只見它似乎咬著什麼在樹上竄來跳去,一轉眼,它已躍至他寬闊的肩上,將口中那團白色絲絹吐落,一溜煙又竄到旁邊的花叢裡。

  眼看白色絲絹就要掉落地,他卻不由自主地伸手截取,栩栩如生的繡蝶便在眼中飛舞,如同它的主人。

  龍吟蝶,名震天下的龍翊之妹,也是皇室中備受驕寵的郡主,他早在舞影和泛陽閒聊中時有耳聞。會讓她到堡內來作客是禁不起舞影的一再請求,再說,他一向很信任這四位異姓兄妹,雖無血親卻有感情。他雖淡漠不與人交,待人也不至於拒人千里,只是,他不喜歡與人太過親近。

  不能怪他冷血,因為他曾深受傷害。而且是陷足於世間最「可貴」的親情,淪陷其中險些萬劫不復,在生死存亡的那一瞬間,他對自己起誓,有一天要讓他們這些視他卑如草芥的人後悔,後悔自己的愚言蠢行。

  在那之後,他刻意封閉自己的感情,不讓喜怒形於色,唯有這樣才能心無旁騖,也才有今日的驃影堡。

  「物歸原主吧!」他一向不欠人什麼,不管有形或無形。他緩步走入內室,卻發現她已醒。

  龍吟蝶也看到他了,她想強自起身,卻渾身無力。

  「量力不可為之事不為,此為保身之道。」他淡淡地開口。

  「嘿!別告訴我這就是驃影堡的保身之道哦!什麼可為不可為的,我只是看你汗濕衣襟,好心拿絹子給你擦罷了,哪知會歹命倒在這裡。」敢情他嫌她多管閒事?!要是別人,我還不理呢!

  「若你聽勸,便不會有此下場。」他提醒她。

  瞧他一副冷冰冰的樣子,毫無溫度可言,跟這種男人生活實在太無趣了。她忍不住開始打量他。

  雲御風正專心擦拭著劍,望著他的側身,龍吟蝶不得不承認他是除了大哥外所見過最「好看」的男人了。昂藏的身軀包裹在黑衣中更顯修長。那一頭朱色髮絲此時散亂地垂披在後,更添一份慵懶。這麼「好看」的男人,她不懂為何他非要將自己的臉隱藏不可。

  而且,他的眼神好冷漠——有種孑然一身的傲氣,就好像噙著冷笑睥睨天下的王者,讓人只敢遠觀不敢褻玩。

  瞧他那副目中無人的模樣,吟蝶就有氣。

  她一個嬌滴滴的大姑娘在房內,他不但絲毫「邪念」都沒有,而且還能心無旁騖的擦拭他心愛的劍?!太沒道理了!

  「喂,雲堡主,你的劍不會因為你的勤勞而開口跟你道謝吧?」龍吟蝶很不以為然地哼聲。

  「是不能。」悲慘記憶倏地躍入他的腦中。

  「但它卻能取人性命。」他的嘴角逸出一抹冷笑,拭劍的手依然未停。

  「取人性命?!」不,不是的!龍吟蝶搖搖頭。「人命是何其珍貴,怎能任人奪取?」

  拭劍的手頓了一下。「人心險惡。」

  龍吟蝶頭搖得更大力了。雲御風不曉得曾受過什麼傷害,居然將萬物之靈視如草芥?!

  「不!」她反駁。「萬物中只有人心最為善良,我不懂你為何會拒人千里。讓人親近不好嗎?並非每一個想與你認識的人都居心叵測、心懷不軌啊!就像我想拿手絹給你擦汗一樣,只是『想』這麼做就做了,別無居心啊!」

  「許多事物並非一個『想』字便能了得,凡事多考慮方能明哲保身。」不知何時,原先擦拭劍刀的手已端了一碗湯藥到她面前。

  「考慮太久就會失去做的原意,因為害怕傷害而不做這也不是我的個性。」恐怖!那碗黑稠稠的東西不知是什麼,怪噁心的!瞧他一臉不苟言笑,他該不會想叫她把那碗怪東西喝掉吧!

  雲御風雖然知道龍吟蝶此刻的想法,她那張小臉是無法隱藏心事的。「喝吧!如果你不想整天躺在床上的話。」

  「我不要!」叫她喝掉那碗噁心的藥,她寧願在床上窩。

  「快點喝下!你所中之毒並非尋常,若不及時治癒,你也許永遠無法下床了!」他並非恫嚇她,純粹是陳述事實。

  小貂的毒在她體內已減弱大半,不會危及生命,但餘毒卻會麻痺四肢。

  「不會吧?」龍吟蝶仔細探視那一張半掩的臉,試著找尋任何開玩笑的蛛絲馬跡。

  「你此刻全身虛軟便是最好證明。」一句話便打散了她的奢望。「要喝不喝隨便你。」

  「我——好吧!」一輩子躺在床上?!她還沒勇氣嘗試這種冒險。

  接過那碗湯藥,她吞了吞口水。天啊!這種東西……

  算了!就當是一次人生體驗吧!龍吟蝶捏著鼻子,將藥汁一口灌下。

  「惡,好苦!」她吐吐舌頭,哭喪著臉。

  沉厚的嗓音再次自她頭上飄散下來。「這是舞影親手調製的解藥,你該找機會謝謝她。」

  「嗯。」是呀!除了道謝還得求她下回別煎這麼苦的藥了。

  正當她還在冥想之際,他已悄然離去。

  第三章

  夜已深沉,月兒隱沒天邊。

  議事廳一反常態地燈火通明,氣氛有些沉重。

  大廳上除了雲御風,花舞影和殷泛陽外,還有才剛風塵僕僕趕回驃影堡的冷追月、司空悠羽。

  一年中通常只有仲夏時序,驃影堡的四大堂主才有可能同時聚頭,出現在堡內。那是一種心靈相通的默契——為了護衛驃影堡和他們所重視的人。

  「好久不見了,兄弟。」司空悠羽溫文儒雅地微笑,長途跋涉的勞頓無損他爾雅的氣度。

  與他同時趕回的冷追月則是淡淡一頷首便算打過招呼。

  「幾個月不見,他還是那副氣死人的冰冷。流連在溫柔鄉里似乎沒治好他嘛!」殷泛陽咧開嘴,笑得極開心。他最喜歡逗弄冷酷得不像話的好友,以激怒他為畢生最大樂事。

  冷追月冷著臉,陰鷙的眼神準確銳利地朝殷泛陽射去。

  這兩人……司空悠羽無奈至極地居中阻隔兩人的「寒暄」。「日影,你如果再繼續說下去,我保證你今天難逃血光之災。」他不意外地瞥見舞影眼中的淒楚。

  唉!

  殷泛陽乖乖噤口,因水影的預知能力一向奇準。

  「坐。」沉默許久的雲御風示意眾人就坐,等著他們向他報告近來各自的事務,他一向給予手下們很大的權限來處理堂下事務。更相信這四位異姓兄妹的力量,聽取他們的近況只為瞭解他們是否遭遇任何困難。

  而此刻最重要的事便是這次堡內的中毒事件。

  「舞影。」司空悠羽斯文的面容上難得出現了一絲擔憂。「情況如何了?」

  花舞影清麗的臉龐浮現愁容。她深知悠羽有未卜先知的異賦,卻不常運用,此次他既能預知此事的發生而與追月趕回驃影堡,顯示此事必定複雜且難以解決。

  「對啊!舞影,你就趕快把這幾天你盤查的結果告訴我們。」向來大剌剌的日影急嚷道。

  歎了口氣,花舞影環視在場的每一個人,然後幽幽地開口:「如你們所見,這次堡裡的中毒事件是雲飛山莊蓄意的挑釁。」

  雲御風修長身軀並無所動,但隱藏於冷漠面具下的薄唇微微揚起,嘲諷地笑著。「看來我倒是挺榮幸的,值得他們不惜犧牲『天下第一莊』的威名,屈就下毒的卑劣招數來挑釁。」

  見著雲御風眼中那股蒼茫,大夥兒心照不宣地沉默了。身為驃影堡主,保護驃影堡是他的職責所在,這次的意外居然出在和他關係最密切的雲飛山莊,其內心之抑鬱可想而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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