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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頁     蘿拉·倫敦    


  蘭絲在開口說話之前,考慮了一下,決定厚顏的向這個精明的男人乞求。『即使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角色,我也願意扮演。』她把大姆指和食指捏在一起,形容她所謂的『小角色』有多麼渺小。

  『白小姐。』史查理無可奈何的低聲說道:『即使是一個小角色,也需要天份啊!在你的表演中,茱麗葉明明是在垂危狀態;被你一念,她好像已經死了有十年之久。』

  蘭絲竭盡所能的要挽回頹勢。『或許你們需要人替你們做縫補的工作?只要有一點點酬勞,我願意做。』

  『不用了,我們已有現成的人手,我實在無能為力。』

  史查理轉過身去拿他的杯子,回到桌上翻開那堆文件。蘭絲就是再死皮賴臉,也知道大勢已去。她轉過身準備離去,不料卻撞上藍爵士。她慌慌張張的收住腳步,沒想到還是向後退了一下,撞到史查理的手臂,當滾燙的咖啡潑灑在他手上,他咒罵起來。

  『白小姐。』藍爵士說道,特別把語氣加重在她的姓氏上。他顯然在告訴她,他並沒忘記她兩天前告訴他的是另一個姓氏。他那雙精明的眼睛,露出溫暖的綠色光芒,將她牢牢罩住。

  『真高興能在這兒再度碰到你。』

  蘭絲發現史查理帶著驚訝和好奇的神色,看她一眼,然後轉向藍爵士,研究著這位著名劇作家的表情,只聽他說道:

  『老藍!她是你的朋友嗎?』

  一抹淡淡、誘人的微笑浮上藍爵士的嘴角。他的視線還停留在蘭絲臉上。『她可能是。』他的語氣非常溫柔。『只要她願意,她就是。』

  艾蘭絲的臉頰立刻飛上兩朵紅雲,她差點為之氣結,好不容易開口說話,聲音卻急促而顫抖。『你在私底下對我提出那種要求,已經夠糟了,你現在若公然重覆一遍,只會助長惡名!』

  蘭絲發現她的話,只有使史查理更為誤解,而沒有任何澄清的效果;只見他揚起眉毛,做作的說道:

  『噢!別擔心,我是聾子;就當你們是在對塊木頭講話好了。』他用那只瘦骨嶙峋的大手,捏捏蘭絲的肩膀。『你沒告訴我你是藍爵士的朋友,白小姐。當然,現在情況和剛才不同了。』

  『我才不是藍爵士的朋友。』蘭絲冰冷的說道。她轉向藍爵士,一面在心底搜索他的不當之處,一面瞪著他看。她第一句就是:

  『你告訴我說你叫大衛。』

  『那是我的名字。』藍爵士帶笑承認道:『我沒想到你在知道我的姓氏、頭銜後,會認為我的名字有什麼不對勁。會嗎?』

  蘭絲一語不發的向後轉,大步走出戲院。

  第四章

  一陣冰冷的雨冰,從灰暗的天空灑落倫敦市,路上的行人紛紛拔起腳跟,在街迫的商店前尋找避雨的場所。蘭絲實在太氣憤了,以致她走過半條街之後,才發現自己置身於春天的豪雨中。街邊的商店裡擠滿了躲雨的販夫走卒,蘭絲四下張望,找不到一部空馬車或驛車,她懊惱的想:只好冒雨走回家了。

  在傾盆大雨中,一個乞丐撐了把油傘走在街上,他頓時成了眾人欣羨的對象。蘭絲真後悔自己不像那些裝備齊全的人,早作預防。一面走在雨水中,蘭絲得隨時注意要走在人行道的中央。因為屋頂上的排水溝出口高懸在人行道上,隨時都會有瀑布般的水流墜下,任何人太靠牆行走,就會被它淋到;但是如果走得太靠街邊,又難免會踩到油污,那些都是從滿溢的水溝裡流出來的髒東西。

  等蘭絲抵達莎菲姑婆的房子,她那松綠色天鵝絨的外出服已濕透,髒得像塊抹布。那頂新帽子邊緣的硬紙板整個塌下,變得像獵狗耳朵似的垂在兩旁。.唐夫人曾保證過這頂帽子的羽毛是真正的駝毛,但此刻它卻像極了濕透的雞毛,上麵粉色的染料,把帽子的綠緞外表染得一塌糊塗。

  她鬆口氣,走進乾燥的走道,用濕透的亞麻手帕掩住鼻子,打了個噴噎。由於沒注意看腳下,她差點被一條長繩絆倒,那個繩子由樓梯腳下一直延伸到小雷先生敞開的公寓門內。只聽一個猝然,友善的聲音對她說道:『注意你的腳底!』

  說話的人正蹲在棕色的走廊地毯上,旁邊擺了一大捆繩索。他的個子很高,窄肩,歷經風霜的頭上和唇上,都長滿了粗硬的灰色毛髮。由於從頭到腳都裹在一件寬大的灰斗篷裡,使他看起來活像只穀倉裡的大蜘蛛,剛剛飛翔完畢,精疲力竭的弓在那兒休息。

  為了怕她的鼻水會流下來,蘭絲不敢立刻拿開她的手帕,因此,僅管她很有禮貌的回答,聽起來還是相當模糊,她說:

  『謝謝您!先生!我沒有在看路。』

  『也難怪你。』這隻大蜘蛛,以一種長輩的關切神情看著她說:『戴著那頂遮住眼睛的帽子,你怎麼看得到路。』他站起身,駝著背走向雷先生的公寓門。『禮仕!有沒有毯子?這邊有個小姑娘,她如果再繼續濕下去,就要生病了。』

  小雷出現在他的門口,當他看見蘭絲,他簡直愣住了。『我親愛的小姐,你混身濕透了!你別上樓去!海莉提了一籃舊鞋去給修鞋匠補後跟,房東潘先生,正在樓上用掃把清理你們的煙囪。你現在上去也無法升火。來,到我的客廳裡來取取暖。』

  想到自己得在冰冷的爐台前換掉濕衣服,而那個掃煙囪的人,隨時又可能冒出來,蘭絲只象徵性的拒絕雷先生一下,便不再堅持,任由他將自己推進他的客廳,把她安置在爐火前的一張安樂椅上,用一條愛爾蘭鬈毛毯將她緊緊裹住。當蘭絲歉意的告訴雷禮仕,她把他的地毯都弄濕了

  時,一陣水氣自她喉嚨裊裊升起。

  雷禮仕對蘭絲嘲諷的笑笑,表示沒有關係,實際上,從地毯的顏色,就可看出他的確不會在乎。那塊地毯上褪色的紅藍圖案,早已被一道道的刮痕弄得七零八落。整個客廳擺置得相當零亂,說它是客廳,倒不如說它是間儲藏室。裡面一面牆上放著一座櫃子,在它周圍放著打結的繩子、抓鉤、望遠鏡、六分儀以及一大堆奇妙的黃銅工具。在對面的牆上,擺了一座大型書櫃,裡面像個小圖書館似的,擠滿了書冊,由那些書的性質可以看出:它們的主人對電子方面有特別的偏好。

  穿灰斗篷的那個男人,跟著蘭絲和雷禮仕進來,當雷禮仕替蘭絲脫下她那沾滿泥污的靴子時,這個男人說:禮仕曾交過許多女孩子,但後來都沒有和她們保持聯絡,他略帶好奇的問道:他以前是否曾見過艾蘭絲。

  當雷禮仕轉過臉,對那男人回話時,蘭絲從他臉上看不出半點窘迫的神情。只聽他說道:『她不是我的--可否請您把毛巾遞給我。』雷禮仕從那男人手上接過一條粗麻毛巾,開始用它揉搓蘭絲的腳。『蘭絲!你的腳趾簡直凍得像冰塊一樣!噢!這是我敬愛的父親。』他用毛巾朝他背後指指。『沒人用他的真實姓名--他一直被稱為西風船長,對於這個稱號,他頗為自滿。』

  雷禮仕對他父親沒大沒小的說話語氣,不但沒有令西風船長生氣,反而使他頗為開心。他用一隻靴子從背後頂了他兒子一下,臉上還帶著笑容,那付樣子就像縱容孫子的父親,只會用俏皮話來訓示他的孩子,而不會採取責罵的方式。當蘭絲驚呼道:『不會是那個西風船長吧?』這個西風船長笑得更開心,他承認自己便是那個西風船長。

  『就是乘汽球飛上法蘭克福上面八千英呎高空的那個西風船長?』蘭絲不可思議的問道。

  西風船長再度點點頭,以一種非常讚賞的神情看著她。

  『你就是全英國最勇敢的汽球駕駛員?』

  西風船長對蘭絲笑笑,謙虛的否認自己是最勇敢的一個,然後問她是否攻讀過航空學。

  『沒有,先生。我對這些複雜的事物只有一點粗淺的認識與瞭解,可是我的哥哥查理,對各種科學都有濃厚的興趣。在他前往北非工作之前,他經常談起這方面的事,一說就是好幾個鐘頭,有一次,查理還在牛津的時候,他親眼看過您從海德公園騰空飛翔,他說那次經驗,可說是他求學過程中的一次高峰。』

  蘭絲早就忘了她哥哥當時並不是在誇獎那次飛翔,而是在譴責大學教育的特質,因此她說出來的話,讓西風船長聽得好不得意。蘭絲繼續說道:『先生,那些走道上的繩索,是不是從你的汽球上卸下來的?』

  蘭絲的語氣,彷彿把這些繩索視為神聖的遺物似的,好不崇敬。西風船長一聽,更為歡喜,認定蘭絲是他這迷人兒子所有的女伴當中,最可愛、最聰明的一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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