位置:首頁 > 作家列表 > 暉蘭 > 十二期的愛情股 > 上一頁 返回 下一頁 | |||||||||||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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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頁 暉蘭 「混蛋!」我閃電般出手,賞他一記漂亮的下勾拳,正中下巴。 妨礙我行動的力量瞬間消失,我慌忙爬起來倒退兩步。 天殺的,居然讓他偷襲成功了!?如果這就是他所謂的「驚喜」,那我寧可按部就班的活下去。 「你還想躺多久?裝死也得有個限度!」我遠遠瞪他一眼,忍下衝過去再賞他兩拳的衝動。 「如果裝死,我會把眼睛閉上。」他衝我一招手。「過來扶我一把。」 「你白癡啊?叫我過去我就過去!?」 「我腳扭傷了。」 「我才不上當!」 「剛才跌倒的時候。」 「騙人!」 「你可以檢查看看。」 「檢查就檢查!」 我認定他在誆我,幾步走過去將他的褲腿扯高…… 「傷在哪兒啊?大騙子!」我瞪著他完好無損的腳踝。 「你搞錯邊了,傷的是左腳。」 「你還想裝到什麼時……」我驀地噤聲,出現在褲腿下的……如果他不是把麵包塞進襪子裡,那就是真的扭傷了。 「我沒騙你吧?」 他居然還是一臉不痛不癢,彷彿在討論別人的事。 這家夥腦子有問題!我用麼指壓住腫大的部位悄悄用力,立刻換來他的呲牙咧嘴。 「這才是傷患該有的表情。」我白他一眼,從背包裡找出紅花油和繃帶,都是他出發前就備好的,我不禁有些佩服他的先見之明。 「你學過急救?」 「沒有。」我老實告訴他。「但基本常識還懂,不會讓你傷勢加重的。」 我幫他脫掉鞋襪,將藥油倒在傷處上再用手掌抹開。耳邊一聲沈重的鼻音令我的動作有剎那停頓。 雖然我知道自己沒用多少力氣,但對於腫成這樣的腳來說,我想他一定他很疼……自作自受,活該。 「該纏繃帶了。」我抬頭看他一眼,發現他剛才忍痛的表情已不知被藏到何處。真是個死要面子的家夥…… 幾分鐘後,我手托下巴看著綁好的繃帶──那是個十分完美的蝴蝶結,大約兩寸長,用來包禮物是再合適不過了,可擺在腳踝的位置……實在有些可笑。 「我可以確定……你沒學過包紮。」 他邊說邊試著起身,我下意識伸手攙扶,沒想到他一半的重量就這麼順勢靠了過來。 「你現在倒有傷患的自覺……」我認命的充當起枴杖的角色,抬頭瞧了瞧前方望不到頭的山路。「顧問先生,請問距離最近的下山路還有多遠?」 「不就在我們身後麼?」他指了指我們剛剛攀上的峭壁。 「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。」我不想繞圈子,也不打算在這種情形下吵架。 「我們腳下只有一條路。」他伸手攬過我這根枴杖,深一腳淺一腳的朝前走。雖然我很不習慣這種前進方式,但又不能推開一個受傷的人…… 「走到頭就是山頂?」我有些吃力的問。 「沒錯。」 「真的沒有捷徑下山?」 「為什麼要下山?」他笑起來。「都已經到了這裡,不去山頂會有遺憾的。」 「可是你的腳……」 「謝謝你的關心。」 「這……這沒什麼……」 我突然沒來由的拘謹起來。 山路還是原來的山路,落葉踩在腳下的「沙沙」聲也沒變。和先前不同的,除了肩上的重量,就是那始終不曾恢復正常的心跳。不曉得他會不會發現…… 回想起來,我居然答應他一同來山上野餐……為什麼?就因為那句「生活裡的驚喜」?因為我無法理直氣壯的反駁他?因為我篤信多年的原則在這個謎樣的男人面前變得不堪一擊?因為這場無形的較量中……輸的是我? 我輸了麼?還沒有吧?至少到目前為止,還沒有什麼東西讓我真正「驚喜」的(「驚嚇」不算)。 「到了。」 「嗯?」我驀地回神。 「別看我,看前面。」 順著他指的方向,視野豁然開朗,一大片草坪出現在山路盡頭,直鋪到碧藍的天際。 很美……真的很美…… 來到草坪盡頭,不必低頭也可以俯瞰腳下的都市。那是種君臨天下的感覺……彷彿只要伸出雙臂,就能將整個世界納入懷抱…… 「有沒有試過在這裡大叫?」 「沒有,但我現在想試試看。」我深深吸入一口有著陽光味道的空氣……「喂──我要賺到一百萬──總有一天──我會賺到一百萬的──我一定會的──一百萬──你等著我──」 「我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喊『一百萬』的。」他笑著拍拍我的肩。「祝你夢想成真。」 「謝謝。」我扭頭看他,撞上他的視線。「這次……是我輸了……」 山風吹起我的劉海,也蓋過了我的聲音。 「你說什麼?」 「沒什麼。」同樣的話,沒有說兩次的必要。 「坐下吧?」他聳聳肩將報紙鋪在草地上,拉著我一併坐下。「餓不餓?」 我一面點頭,一面把手伸到他眼前── 「吐司,要全麥的。」 「石頭、剪刀、布──我贏了!」 「你非要用這種方法決定誰先洗澡麼?」趙文卿兩腿伸直坐在沙發上,似笑非笑的瞧著我。 我拎起新買的浴袍,哼著歌走進浴室,趁拉門合攏前拋出一句── 「你不是說,生活應該多些驚喜嗎?」 舒舒服服的躺在浴缸裡,我悄悄想像他啞口無言的模樣……忍不住的笑聲飄進空氣,和水面的白霧融為一體,漸漸充斥了浴室每一個角落。 沐浴露是我喜歡的薄荷香味,洗髮精也是。我吹開掬在掌心的泡沫,看著它們飛起……落下……折射出不一樣的光彩…… 泡澡是種享受,也是門藝術……阿基米德不就是在泡澡時發現浮力定律的嗎?當然,我沒那麼偉大,充其量不過回顧一下昨天今天,然後天馬行空的想想明天會有什麼事發生──這便是我的習慣──防患於未然。 這是個好習慣──我十幾年來都如此堅信著──因為它讓我處變不驚,應對從容,更幫我得到眾人的認可和老闆的器重…… 計劃過分周全的生活,不會少了驚喜麼? 記憶緩緩倒流,回溯到我十二歲那年。生日前兩天,我把一張紙條塞進父親大衣口袋,得到了夢寐以求的毛毛熊。也許,屬於驚喜的快樂就是從那時開始遠離我的…… 「曹子鵑的人生規劃」……我一步一腳印的走了十年──升學,畢業,工作,升職,加薪……我學會了玩股票,學會了周旋於客戶之間,學會了一個社會人必備的洞察和精明……存折上的數字故然離一百萬還遠,可增長速度尚且令人滿意。 可是……總覺得少了點兒什麼。 我想,那份缺失的感受,就是驚喜吧?點醒我的人,是他。如果不曾遇見他…… 門上突然響起「扣扣」聲。 不等他催促,我搶先喊道:「馬上就好!再給我五分鐘。」 見毛玻璃上映出個模糊的人形,我忍不住又喊:「趙文卿,你既然腳上有傷,就老實待著,別亂動!」 伸伸胳膊,我一撐浴缸從水中站起。 咦?這是怎麼了?白茫茫的浴室突然在我眼前傾斜……胸口像堵了一團棉花,大腦亦是一片空白……我搖晃著跨出浴缸,渾身虛軟的靠著牆壁滑坐在地板上。 瓷磚是冰涼的……我聽到「刷──」的一聲,浴室門開了,新鮮空氣湧進肺裡,漸漸將我從昏迷邊緣拉回現實。 我的身體……離開地面,被溫而有力的氣息緊緊包圍……隱約還有些汗味兒。可是,這感覺只停留了一會兒,取而代之的是床墊的柔軟和被單的乾爽。 靜── 什麼動靜也沒有。 他……為什麼不走?難道要守在床邊等我醒來?那怎麼行!? 我知道自己是熱水泡太久又突然站起來,所以才大腦缺氧而暈倒。徘徊在清醒和昏迷之間的時候,我也清楚是誰抱起我。可我不能太快清醒,因為……暈倒後被看光是一回事,醒著卻是另一回事。 至少,如果現在睜眼看到他,不論他是什麼表情,我都不曉得該如何打招呼。平常心?若無其事的say hello?抱歉,我還沒悟到那種境界。 不知過了多久,可能是躺著不動的關係,我居然有了睡意,緊繃的神經漸漸放鬆了。 我做了一個夢,一個不是很長的夢。 我夢見自己沿著一條筆直的路向前走,四周很黑,卻不是夜晚的黑,因為我看不到星星。黑暗中響起一個空洞的聲音──路的盡頭有一座宮殿,誰能走到那兒,誰就是宮殿的主人。身邊突然多了很多人,有男有女,朝著同一個方向前進。我看到很多熟面孔──公司同事,生意夥伴,街坊鄰居,以前的同學……還有阿蘭。正猶豫著要不要追上去,走在阿蘭旁邊的人突然拉起她的手。我立刻認出那張臉,是柱哥。他領著阿蘭走出人潮,離開大路,走進一幢不知何時出現的小木屋。燈火點亮的時候,我看到阿蘭幸福的笑。人們一雙雙離去,住進屬於他們的木屋,路上的人越來越少。我拚命的跑,越跑越快,大家都被我甩在身後,不見了。路依然很直,四周依然很黑,我突然覺得寒冷……路的盡頭有一座宮殿,誰能走到那兒,誰就是宮殿的主人……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