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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頁     黃容    


  黑白無常猛朝她眨眼睛,要她別假惺惺的,耽誤他們的「行程」,今晚得抓二十三名孤魂回去交差呢。

  樊素無奈地,翻過身去。生死由命,轉世投胎後,也許子玲便能遇見個多情郎,疼惜她一生一世。

  「來世再見了,素姊姊。」子玲熬不住心頭的痛,決定了此殘生。

  她取下腰帶,懸在橫樑上,確定那條白布足可撐住她的重量後,淒惋地回頭朝樊素嫣然一笑。

  「希望菩薩保佑你命好福大,別像我那麼倒楣,碰上了薄倖的壞男人;如果菩薩忘了保佑你,我也會保佑你的。好心人就該有好報,謝謝你三番兩次想由鬼門關把我救回來,可惜我實在活不下去了。原諒我辜負你的好意。」子玲忍住盈眶的淚,小心翼翼地踩上床邊的圓板凳,將頭投入布環中……

  樊素兩拳緊握,拚命和自己的良心交戰。見死不救,她豈不是比人還不如?

  「下來!」她隨手抓了一根髮簪射過去,那腰帶立即裂成二段,子玲也因為重心不穩,跌落椅下。

  此舉惹火了門旁的黑白無常,張牙舞爪地警告她別多管閒事。

  樊索朝他們吐舌眨眼,表示她可不把他們的威嚇放在眼裡。

  「素姊姊,你不該阻止我的,你不瞭解我活著其實比死了還痛苦。」子玲委頓在地板上,雙手深深埋入掌中。

  「沒聽過好死不如賴活嗎?」她不忍地,伸手抱住子玲,讓她偎在懷裡,盡情哭個夠。「常言道:留得青山在——」陡然間,她的後腦勺遭到黑無常重力一擊,霎時呈打瞌睡的樣子,沉沉睡去。

  「索姊姊,素姊姊?怎麼安慰人安慰一半就睡著了?」好在子玲也不是很計較,她死意甚堅,樊素昏睡過去,她正好得以從容赴死。

  唉!她幽怨地輕歎著,足尖蹋倒板凳,一縷幽魂就此飄向黃泉。

  ◇  ◇  ◇

  待樊素由昏迷中清醒過來時,正是五更時分。

  她猛一睜開眼睛,即瞥見子玲的身子掛在白布條上,徐徐擺盪著。

  死了?樊素迅速解下長布條,將子玲平放在床榻上,卻已探觸不到任何氣息。

  一股強烈的失落感覺無預警地襲上心頭。怎麼會這樣?她是冷血動物,沒理由懂得「傷心」這碼子事呀!

  對,她不要傷心,和子玲認識不過一個晚上,深交都談不上呢,何必替她難過?但,為什麼喉嚨會發脹?鼻頭也酸酸的?樊素十分確定,她不喜歡這種感覺。

  「子玲,起床嘍!」是武龍,他照例在五更一刻時叫醒子玲,要她幫忙到市集上擺菜攤。

  事不宜遲,趕緊「霸佔」子玲的身體要緊,橫豎她現在也用不著,「暫住」一下,她應該不會介意才對。

  身形一閃,已經鑽入子玲僵硬的軀體。

  「你到底好了沒有?」武龍不耐煩的催促著。

  「好啦好啦!」略事梳理後,樊素挑簾款步而出。「你老婆早飯煮好啦?」不然那麼早叫她幹什麼?

  「什麼我老婆?她是你大嫂!昨天的氣還沒消嗎?沒大沒小!」桂花睡到現在仍賴在床上,已經讓他很火大了,子玲居然還來加油添醋。

  噢,樊索一愣,暗責自己轉性轉得太慢。她現在可是如假包換的「人」,得擺出個「人樣」來,舉手投足以及談吐,都不可以再「蛇裡蛇氣」。

  「對不起啦!人家有事找大嫂嘛,你能不能幫我去把她叫醒?」經她昨天用力一嚇,桂花不昏死到日上三竿是絕對醒不來的,除非有人——比如像武龍這種不鳴則已、一鳴驚人的大嗓門,才能把她叫醒。

  「找她什麼事?」記得她和她大嫂一向處不來,見了面不是怒目相向,便是假裝沒瞧見對方,各幹各的活,誰也不理誰。

  「我想跟她要點錢買衣裳。今晚伊家長老準備替伊彥陽選媳婦,不穿得像樣點,怎麼選得上?」

  她的態度和昨晚相差十萬八千里,令武龍怔愣了好久。

  「你不是不肯去?」

  「不去怎麼成?大嫂已經拿了人家的銀子,我若臨陣脫逃,伊家的人會輕易放過她嗎?」樊素急於借用子玲的身子,除了因為地目前的功力尚克制不了硫磺粉和雄黃酒之外,另一個主要目的,便是衝著伊彥陽選妻而來。

  這是個混入伊家的絕佳時機,倘使再幸運地獲選為伊陽的妻妾……嘿嘿嘿!憑她興風作浪的好本事,還怕不能把伊家整得烏煙瘴氣,雞犬不寧?

  「難為你了。」武能很欣慰她睡了一覺之後,變得溫順許多。「我這兒有二兩銀子,買件青綾衫子不曉得夠不夠?」

  「不夠再向嫂嫂要好了。」接過銀子放人袖中,她驀地不知又想起什麼,「大哥,以後你不要再叫我子玲了。」聽到這個名字,會令她良心不安的。

  「那叫你什麼好?」

  「叫我樊素。」這是南極仙翁幫她取的,她覺得挺不錯的。

  「樊素?可咱們姓冉呀!」他不認為子玲有什麼不好。

  「不管啦,我就是要叫樊素,你不答應我,我就不去伊家了。」她一屁股坐到椅子上,兩腳不自覺就攀到方桌上去。

  「放下來!放下來!女孩子家坐成這樣,成何體統?」平常挺斯文的女孩子,怎麼才要將她許配給人就這樣了?武龍難以置信地在她臉上瞧了又瞧。

  「你答應以後叫我樊素了?」她老實不客氣地反瞧回去。嘖嘖嘖!子玲怎麼會有一個長得如此其貌不揚的哥哥?

  「你高興就好啦!」只要別惹火他老婆,害他倒大楣,即使她要改名為阿貓、阿狗,他也不會有意見的。

  是日晌午時分,樊素幫武龍收了攤子之後,信步逛到衣鋪子去,為自己挑了兩件襦裙和  一件綢衫。

  今晚她要細心裝扮一番,以最迷人的姿態出現在伊家眾長老面前。

  ◇  ◇  ◇

  好大的宅邸!

  伊家的「留綃園」寬廣得像一座迷宮,五開間的大廳堂,四周繞以迴廊,左右各築有鴛鴦廳臨池而建,池內有專供觀賞的錦鯉和荷花。

  其他諸如軒、齋、榭、舫、閣……不勝枚舉,樊素久居深山,從沒見過富豪一方的大戶人家,今兒個可是大開眼界.看得她眼花繚亂。

  穿過數道大小不一的長廊後,總算來到賀管家口中的「散寄閣」。

  「進去吧,三位長老等了有好一會兒了。」賀管家不被允許進入裡邊,逕自退到面水的亭外等候著。

  伊家的這三位長老,分別是伊彥陽的堂伯父、堂叔和大伯,他們三人共娶了十二名妻妾,可惜一個男丁都沒生著,使得他們只好把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伊彥陽身上。

  樊素推門而人,意外發現,廳內已婷婷玉立了六名姿色不俗的年輕女子。

  「你就是冉予玲?」居首位的長老問。

  「不,改名了,我現在叫樊素。」她說得臉不紅氣不喘,一點也不擔心會露出蛇尾巴。

  「什麼時候改的?」記得阿貴明明說她叫子玲的呀!

  「今兒早上,我大哥幫忙改的。」當人真麻煩,動不動就必須撒個小謊,掩飾無傷大雅的過錯。

  既然是她大哥改的,旁人便不好過問什麼。

  伊長老挪動著幹幹癟癟的身子,朝門口道:「人都到齊了,請少爺過來一趟吧。」

  擺什麼臭架子?要十個人等他一個,早點過來會死掉啊?

  樊素一時又忘了她已是道道地地的「人」,竟直接「纏」在太師椅上納涼。

  三位長老和那六名應選的姑娘,一見到她如此有失禮教的舉動,震驚得個個瞠目結舌,低呼不已。

  「呃,我說樊素姑娘,你在家裡都是這麼坐的嗎?」她的姿勢雖不文雅,可是卻軟得叫人稱奇,她是怎麼弄的,可以把身子扭成那樣?

  「不一定,大部分時間我都是坐在樹枝上。」她實話實說,反倒惹來十幾雙質疑的眼光,這才令她覺到,失言了。「不是啦,我是指用樹枝做成的椅子,各位別想歪了。」

  歪到哪裡去?人家作夢也料想不到,像她這樣嬌滴滴的姑娘,竟是條冷冰冰的蛇。

  幸好大伙忙著等候伊彥陽,根本沒心情懷疑她的真實身份。

  這時,大門被推開,周管家躬著身子走了進來。

  「啟稟三位老爺,少爺交代,他現在正忙著,沒空過來——」

  「忙什麼忙?」伊長老憤怒地打斷周管事的話,「我今早三叮嚀他,他這是存心跟我作對嘛!」

  「算了算了,氣壞身子划不來。」反正伊彥陽就這臭脾氣,越逼他,他就越跟你唱反調。「他不願親自遴選,不如就由咱們全權作主。」

  「少爺交代,所有的姑娘先人府內擔任女婢,至於婚事,則過一陣子再說。」周管事一字不漏的將伊彥陽的話轉達給眾人。

  「女婢?」言明了是選來當夫人或側妾的,怎麼可以把人家降為丫環鬟呢?伊長老聞言,臉色不由得青一陣白一陣。

  近五年來,伊彥陽的名聲已經跌到谷底去了,好人家的女兒,沒一個肯來膺選,誰願意嫁給一個整日流連青樓的浪蕩子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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