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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頁     莫顏    


  不會的、不會的!他不可能認得她的,雖然國中同校,但兩人連認識都稱不上,不會的!

  那黑黝的兩潭深池,清澈地映照出她驚訝的表情,向來不茍言笑的他,竟對她勾起笑裡藏刀的微笑,一股寒意竄上她的背脊。

  沒關係、沒關係,就算被他認出臉,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,好家在……

  「好久不見了,柴、巧、絹。」

  這會兒,她不只下巴脫臼,連眼睛都脫窗了。

  第二章

  鏘!

  一個不慎,杯子落地,粉身碎骨,聲音清脆,成功地拉回她的神智,同時也把她嚇傻了。

  杯子摔破等於賠錢,這下慘了!

  「柴巧絹!」店長氣急敗壞的大吼,無疑是宣告她接下來的悲慘命運。

  柴巧絹閉上眼,心中暗自叫苦。

  「你是來打工還是來搞破壞的!連收個碗盤都不會,那個進口的杯子很貴哪!你錢多是不是?既然你這麼大方,就全部從你薪水——」

  「我賠。」

  淡漠冷沉的聲音中止了店長的發飆,兩個女人一致不可思議地盯著他,還以為聽錯了咧!

  冠天賜將一千塊放在桌上,冷冷地看了店長一眼。「夠不夠?」

  「不不不,又不是您打破的,怎能叫您來賠呢?誰打破誰負責,是我們店裡的規炬!」店長酸溜溜地說,不服氣那長相平凡的柴巧絹,憑什麼得到帥哥的幫助。

  鏘啷!

  這是另一個盤子落地粉碎的聲音,冠天賜的舉止再度將兩個女人嚇傻,她們眼睜睜地看著他輕輕一推,終結最後一個盤子,然後不疾不徐地開口。「總共多少錢?」

  驚魂未定的店長,懾於他的冷冽,好不容易吐出話。「全部算起來……也要兩千八左右……」

  「這裡有三千塊,不用找了。」

  放下錢後,他便轉身走向門口,好似一切都理所當然。

  「啊,等一下……」柴巧絹忙追上前去。

  冠天賜淡淡丟了一句。「你不用謝我。」

  「不是的,你還沒付吃飯錢……」

  英挺的身形一頓,很慢很慢地轉過身來,很冷很冷地盯著她,沉默得有些可怕。

  她睜著無辜的眼睛,很心虛地瞄著他。職責所在,別瞪她呀!如果可以,她也很想請他,畢竟人家幫了自己一個忙。可惜她心有餘而「錢」不足,只能一逕地低頭。

  終於,他打破了沈默。

  「多少?」

  「總共四百五十元,謝謝。」雖然面對他是一件很可怕的事,不過她還沒忘記自己的職責,露出一個很敬業的笑容。

  冠天賜從皮夾裡掏出五百塊,原本打算丟給她就走人的,但他沒這麼做,沉吟了會兒,忽爾開口。

  「恭喜你考上國立T大。」

  「咦?」她抬起頭,怔怔地盯著他。他怎麼知道她考上T大呢?

  大學甄試放榜後,冠天賜從網路上得知她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取T大外文系,也不曉得為了什麼,可能是好奇吧,他在搜尋榜單上鍵入了柴巧絹三個字,便知道了此事。

  「榜首是嗎?了不起。」

  「喔,謝謝。」這人也懂得讚美?好難得喔。

  「我決定去德國學建築,宿舍都申請好了,明天就出發。」

  「喔,恭喜。」

  咦?怎麼他又一直盯著她看了,她有說錯話嗎?

  冠天賜之所以沉默,是因為她的反應不如自己預期。太受女生歡迎的他,長久以來被女生雞貓子鬼叫的大驚小怪給荼毒太久了,所以對她的平淡反應,感到有種說不出的怪異。

  也許是覺得意外吧!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想跟一個毫無關係的人談論自己的未來,更不願探究自己心中那股沒來由的不爽緣於何故,一切只因瞧得起她,因為她是眾多麻雀裡面比較有大腦的。

  國中畢業後,雖然他念了建中,她進了北一女,不過依然可以聽到她的一些消息,當然,是從大大小小的全國競試中得知的。

  在各項競試裡,他依然是男生中的冠軍,而她也是女生中的第一名,同為紀錄保持者,不知不覺便會注意她的消息。

  明天他就要離開了,並非特意告別,只是順口說一聲罷了。

  悵然,不知因何而來。

  「你也加油吧!」

  同樣淡漠的語氣、淡漠的態度,轉身離去的英挺背影高傲地不再回頭,恍如天上獨自飛翔的蒼鷹。

  駐足在原地的她,望著他的背影呆立良久,總覺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麼重要的事情,卻一時想不起來,反倒是被突然圍上來的一群女人給嚇了一跳。

  「巧絹、巧絹!他是誰呀?」

  「什麼時候認識一個大帥哥呀?」

  「別看了,人都走啦,別再望穿秋水了!」

  同事的曖昧語氣引得她回以納悶的表情,尚未解釋又被另一名同事給搶先插話。

  「瞧你們那麼親密,男朋友嗎?」

  「原來你有那麼帥的男朋友,厚~~還故意隱瞞!」

  這些都是一起在餐廳打工的同事,七嘴八舌地,搞得她耳膜差點沒震破。

  「你們想太多了,他是我國中同校的同學,不算太熟。」她走回櫃檯後,拿出掃帚,打算把地上的碗盤碎片處理乾淨,三姑六婆不死心地跟著她,其中一人還曖昧地推了她一把。

  「少來了!不熟為何要幫你?你沒看店長臉都綠了。」

  「當然嘍,那麼帥的男生誰不愛呀?他一進門,大家就好想認識他說,尤其是店長,眼睛盯得都快凸出來了,為了引起他注意,還故意在他面前大聲說話呢!」

  「喔?」柴巧絹恍然大悟地點頭。難怪,她就覺得店長今天嗓門特別大,原來是這樣啊!

  「他剛才跟你說什麼?快說!」大夥兒團團圍著她逼供。

  柴巧絹很老實地回答:「他恭喜我考上大學。」

  「然後呢?」

  「然後說他要出國唸書。」

  「又然後呢?」

  「沒了。」

  「就這樣?」

  「不然怎樣?」她還有理地反問呢!

  眾女翻了個大白眼。

  「人家帥哥跟你講話,你竟然不乘機把握!」

  「好好的一隻把羊,就讓你給放走了!」

  「這種機會搞不好一生才一次耶,要是我的話,老早以身相許了,笨巧絹,你應該改名叫拙絹。」

  柴巧絹一臉啼笑皆非。「幹麼呀,人家又沒那個意思,你們想大多了啦!」

  「怎麼沒有,否則他沒事何必幫你賠錢?」

  「一般男生才不會沒事找事做哩。」

  「啊糟了!」這一席話聽得柴巧絹掹地想起一件事,還低呼一聲,張著嘴巴怔怔地瞪著大家。

  「你懂了吧?」

  「看你做事挺精的,居然這麼遲鈍。」

  「現在才後悔,太遲啦!」

  柴巧絹搖頭,一臉扼腕的表情。

  「我就說嘛,好像有什麼事沒做,原來是忘記找他五十元,真是的。」她懊惱地自責著,完全沒理會那群呆愣如木的女人。

  這下可好,人都走遠了根本沒辦法還給人家,不過想想,與其給店長收去,還不如自己留著。

  哇——賺了五十元!噢耶!這是天意,俗話說天意不可違,嘿嘿,她就不客氣嘍!

  二OO二年,冠天賜,國內最年輕的留德建築師,二十四歲。

  他已有好些年不曾回來過台灣,直到突然傳來養父的死訊,讓五年未踏過這片土地的他,終於回到這問大宅院。

  除了他之外,其他四位同樣被父親收養,異父異母的兄弟姊妹也回來了。

  他們生性冷漠無情,認為世事無常、人心險惡,要保護自己的唯一方法,便是在心房外築起一道高牆,拒任何好心善意於千里之外,久而久之,不僅無人可以窺探他們的內心,就連自己都被自己拒於門外了。

  然而,養父的死訊輕易撼動了他們堅硬的防護牆,重擊著每人內心深處不願去碰觸的脆弱部分。

  除了親生父母,這輩子唯一對他們伸出援手的人就是他們的養父,對冠家五位兄弟姊妹而言,他是恩人,但同時也是玩弄撩撥他們喜怒哀樂、令他們氣得咬牙切齒的可惡傢伙。

  而如今,他竟然……走了……

  他怎麼可以走呢?他們都還沒找他算舊帳呢!怎麼可以一聲招呼都沒打就先走了?哼,他們一點都不傷心,沒有眼淚便是證明,他們才不會難過,才不會——

  心好痛!

  五個人糾結的心,像被劃了一道血口,無聲地低泣著。

  「這是冠老爺囑托我交給五位的遺囑。」身著黑色西裝的男子,將五封信分別交予五個人。此人樣貌正經嚴肅,神色凝重,是冠老爺委任的律師,姓邵,名更旌。

  到目前為止,大夥兒對他的印象是——正經、嚴肅、不苟言笑,第一印象頗值得信賴,絕不會想到中國祖先們諄諄告誡,「人不可貌相」這句忠告。

  悲傷的氣氛下,冠天賜小心地打開信封,慎重地翻開遺囑,以著神聖的表情、莊嚴的態度,然後看到——

  遺囑第三集?這是什麼?還分集數,有沒有搞錯?

  隨著其他兄弟姊妹看完遺囑後,一個個氣得跳腳,冠天賜面對自個兒手上這封信,心下也有了底,這是老爸最後一個整人的遊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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