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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頁     子玥    


  呃,真糟,她怎麼會鬆了口呢?

  「等等,等等……」陰嬤嬤可不是個容易被唬弄過去的角色,趕緊停住往外走的腳步,退回無辜地望著弄玉,「你再說一次。」

  「娘,自女兒掛牌……」

  「不是這一段。」陰嬤嬤打斷她的敷衍,精明的鳳眼半瞇。

  她沒聽錯!女兒在猶豫!

  呵呵,猶豫就代表有希望,而且打鐵要趁熱!否則理智過頭的女兒肯定會繼續她的宏圖大業——賴在萬花樓養老!

  顏弄玉繼續裝傻:「娘,你說什麼?女兒剛剛只講這句話呀……」

  「好了,好了,跟娘來這套,不累嗎?這沒外人!」

  陰嬤嬤揮了揮手,以退為進。「好啦!今天又有幾個公子透過娘要求求親……」

  「召夫啟事在外頭呢!」顏弄玉往軟榻上一躺,沒形象地搖著手中絹扇。「叫他們照規矩來。」

  「也是,娘也是這麼跟他們說的……」

  「娘,禮物你就安心收下,是他們自個兒要用肉包子打狗,怎麼保證有去有回呢?」她將絹扇擱在腹上,伸出右手——一杯清香四溢的綠茶便遞到她手中。

  啜了一口,一雙手立即伸過來將茶杯捧去,接著遞上一塊小點,之後更不忘奉上一方濕巾讓她拭手。

  「不倫不類,你將娘比喻成狗?」陰嬤嬤瞪圓了老眼。

  「只是一個比喻呀!」顏弄玉一翻身,趴在榻上。「托娘的福,孩兒這些天生意清淡呀!又沒說除了求親者之外的尋歡客不准上門……」

  「還好沒人上來,否則見了你這不規矩的模樣,誰敢再來?」陰嬤嬤沒好氣地道。

  「呵呵……所以說,嫁了人,女兒不就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得裝得溫柔賢淑,不能任意使喚瑤兒做這做那了?也不能在房裡批評這男人醜,那男人老了?哎,女兒以為自己已經夠惡名昭彰了。男人會想到花大把銀子來看一個妓女,可卻不會想買一個勢利女回去吧?沒想到笨男人還真不少……」

  聽到她的言論,陰嬤嬤不知該笑該哭了。

  「弄玉,那些笨男人是你的衣食父母。」

  「所以我沒在他們面前罵不是?」顏弄玉自認為已經是很「厚道」了。「哄個兩句便心甘情願掏出銀子來揮霍,提起糟糠之妻卻是一臉嫌惡,男人呀——不可靠的動物,畜生都比他們忠實。」

  辛辣的評語讓陰嬤嬤有些吃不消,「女兒呀,娘沒讓你被男人騙過吧?」

  「見多了。」顏弄玉冷哼一聲。

  「來青樓的多是薄倖男子,也難怪你會有這種想法。不過……」陰嬤嬤起身打算離去,「並非天下男子都如此。」

  她得想個辦法,快些把弄玉嫁出去!

  弄玉是萬花樓的搖錢樹沒錯,說捨不得也很捨不得,但是有哪個作娘的會枉顧女兒的幸福,執意留她在青樓虛度年華?

  弄玉不只是她手下的窯女,聚寶盆,更是她真心以待的女兒……

  「娘,不送了。」弄玉見她已經要離開,笑道。

  「也不指望你這小妮子會送。」陰嬤嬤扭身欲下樓之際,一陣風從窗口吹了進來。「夜深了,窗子關上,早些休息吧。」

 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

  琉璃閣的燈熄了。

  兩道黑影從琉璃閣外的大樹上飄下,在樓閣的陰影處站了一會兒,夜裡閃亮的眼眸注視著二樓的窗口。

  「公子!」

  其中一道黑影作個手勢,兩人隨即幾個起落出了萬花樓。

  「沒想到弄玉小姐會這麼……」胡剛不知該怎麼形容。

  仰慕破滅嗎?倒不至於,反覺得這弄玉小姐更接近凡人了。

  月光照亮翟子慎的臉上的微笑:「這不是很有趣嗎?」

  「有趣?」胡剛不知道哪兒有趣了。「公子若想娶弄玉小姐為妻,姑老夫人那兒可能就第一個不同意,更別說老總管,還有山莊的……」

  翟子慎揚起一邊劍眉:「是誰娶妻?」

  還想數下去的胡剛知趣地閉上嘴,「呃,公子。」

  「那麼與他們同意與否……與我何干?」

  翟子慎此言等於間接承認了他將娶弄玉為妻,胡剛一則以喜一則以憂:喜的是公子終於想成親了,憂的是他人的反對——特別是其他少爺,小姐的反對。

  姑老夫人,老總管,這些個人雖是兩代元老,公子尊敬他們卻不盲從;而其他少爺和小姐嘛……畢竟是手足,意見還是得聽一聽。

  不過,主子看中的目標,是非到手不可。

  「那麼,公子,表少爺呢?」那個傢伙怎麼辦呢?若讓他見到弄玉小姐還得了,怕不鬧翻了天!

  「打昏,送回老家。」翟子慎下令。

  「是!」胡剛開心領令。

  早該這麼做了,管他叫嚷啥!

  「那麼……公子要如何帶走弄玉小姐?」胡剛多嘴的問。

  見弄玉小姐的模樣,不太可能立刻答應跟公子走,更甭談成親了!究竟公子要如何實現他今晚的預言?

  翟子慎看來心情很好,雖然老是一臉淡漠的表情不太明顯,但胡剛必竟是跟了他許久,若連主子的心情好壞都不知道,他乾脆橫劍自刎,省得丟人!

  悠哉地緩步朝下榻的客棧而去,翟子慎並不急著立刻給他回答。

  要如何帶走顏弄玉,他目前還沒頭緒,但相信「頭緒」很快便會上門來——

  「公子,有貴客正候著你。」

  兩人腳還沒踏進巧笑居,小二已經在門口候著通報了。

  翟子慎不意外地揚起一抹笑意,連問都不問來人姓名底細,便跟著小二往廂房而去。

  胡剛謹慎小心地跟在身後,不忘細察周圍風聲蟲鳴。

  「這兒,公子。」小二恭敬地打開門,等兩人進去之後便關上房門。

  「唉——」胡剛警覺地阻止。

  「無妨,相信金震天不會是卑鄙小人。」翟子慎對著沐浴在燭光之中的男人微微一笑。「久違了。」

  沒錯!邀他相見的人正是號稱「北震天」的金震天!

  「子慎兄似乎一點都不意外!」金震天滿臉的鬍子遮去他的神情氣色,只能從他的語氣中揣測。

  翟子慎緩緩落座,胡剛謹慎地站在身後。

  他倒酒,不急著說話。

  食案上有酒有菜,像是兩個知心好友小酌談心的場面。

  酒過一巡,翟子慎才定定地望著他開口:「若你真是顏弄玉的入幕之賓,便會來找我。」

  「如此說來,我該感謝子慎兄信任我的本事?」金震天舉杯敬他,隨即話鋒一轉,「既知弄玉是我的女人,你還敢去撕榜?」

  「顏弄玉還不是你的女人。」

  「全京城都知道。」

  「但你讓她貼出那張告示。」

  「你暗示我不夠喜愛她?」

  就著燭光,翟子慎觀察他的眼眸。兩人雖非第一次見面,卻是第一次這樣坐下來為一個女人喝酒啊!

  「我寧可說金兄是尊重弄玉的選擇,讓她擇其所愛。」

  金震天眼一瞇,定眼瞅著眼前的俊逸男子。

  初次見面,他還是個嫩生生的公子哥的模樣,雖然兩人年歲差不多,翟子慎就是面皮嫩得像個小白臉。在場的人沒一個看得起他,不把他當一回事,只是見在引薦人的份上給他點面子。

  再次見面,翟子慎在江南已經小有所成,稚嫩的青澀少年已不復見。他才驚覺他眼中不符合年齡的早熟老練,而開始留意他。

  第三次見面,翟子慎仍是聲名不赫,但卻已是許多商號幕後的老闆,舉止沉靜自信,眉宇間有股凜然氣勢,已然是條潛龍……或已經是飛龍?

  不過這次真是大出他意料之外啊!沒想到翟子慎會看上弄玉。

  弄玉的美無庸置疑,卻不知也能讓翟子慎這般八風不動似的男子大動春心。

  金震天以為,翟子慎這輩子都不會為女人傾倒啊!

  他冷漠又深沉,對底下的奉誠討好照單全收,觀察不出喜好,見他上一眨眼與一人交好,下一眨眼便翻臉不認人了。

  底細莫測……曾有傳言翟子慎是杭州棲鳳山莊的人,但他從未表態過。

  金震天哈哈一笑,灌下一蠱酒後:「我曾欲以五萬兩金子為她贖身,卻被拒絕了。」

  五萬兩——而且是黃金呀!!

  再有身家的富豪也不是這麼個花法,花五萬兩黃金去買個女人?

  胡剛擔心地望著自己主子,擔心他會為與金震天互別苗頭,巴巴地捧著六萬兩黃金去贖人。

  「弄玉以為金兄不足以托付終身?」

  「不,是我們太熟了……」金震天話說至此,似有感慨,目光透過燭光不知在想什麼,半晌回神瞪著翟子慎,「陰嬤嬤與我商議過,要將弄玉許配給你。」

  咦?胡剛這次是掉了下巴——

  「不用彩禮?不用聘金?」

  「不必,並且附上嫁妝一份。」金震天咧嘴笑道,將陰嬤嬤的話原封不動地轉述。

  「有何陰謀?」胡剛瞇起眼來,「不會是金爺闖了禍……」要我家主子當現成的爹吧?

  翟子慎冷冷截斷他的話,語中帶些怒意:「胡剛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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