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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頁 齊晏 涼亭外的花徑上,有個宛若蝴蝶般的身影,翩翩飛奔而來。 韞麒立刻把信藏入暗袖裡。 「奴才給寶日格格請安。」海蘭察立刻恭敬地上前行禮。 「免了。」寶日腳步輕盈地步上涼亭,在韞麒身邊的石椅坐下。 「你先退下。」韞麒漠然地朝海蘭察擺擺手。 「喳,奴才告退。」 「麒哥哥,我來探王爺的病,王爺今天有沒有好些了?」寶日擔憂地望著他。 韞麒緩緩替她斟上一杯香茶,也替自己斟滿一杯。 「阿瑪今天一整天都在昏睡,剛剛勉強灌下一碗湯藥,神智不很清楚。」他淡淡說明怡親王病情,努力鎮定紊亂的情緒,不想讓寶日看見他心中壓抑的慍怒。 「御醫有什麼說法沒有?」 「阿瑪的病這一年來一直時好時壞,這幾日病突然又更重了一點,目光都渙散無神了,叫他也沒有多大的響應,御醫說,只怕阿瑪的大限將至了。」韞麒靜靜地望著池面上的荷花。 「麒哥哥……」寶日難受得握緊他的手,多希望他此刻能緊緊抱住自己,讓她能為他分擔一點心裡的悲傷。 韞麒並沒有如她所願將她攬抱入懷,而是面容平靜地傾頭凝視著她,像在思索些什麼。 「每個人心裡都很清楚,阿瑪的肝病是好不了的,只能一天拖過一天,不過沒有人敢明白說出來而已。」他無力地低喃,神情木然地轉望天際。 「你別太難過了,老福晉不是主張沖喜嗎?沖沖喜也許會讓老王爺的病好轉起來的。」寶日試圖安慰他。 韞麒的目光調回到她臉上,唇角揚起淡淡的冷笑。 寶日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頭,他的目光凝重得很陌生,隱隱令她不安。 「沖沖喜就能救回我阿瑪?妳怎麼也有如此荒唐的想法?」韞麒冷呿。「沖喜真要這麼有用,也不需要大夫治病了。」 「麒哥哥……」韞麒話中的涵義令寶日心驚,聰明的她立即有所頓悟。「你是不是根本不想和我成親?」 韞麒靜靜望著她不發一語,不否認也就等於承認了。 「為什麼……」寶日的臉色漸漸刷白,她從不曾想過韞麒會不願與她成親,而且,她的新嫁衣都已經繡制好了。 「寶日,我一直把妳當成妹妹,從來沒有動過娶妳的念頭。」韞麒看著她的目光為難而且堅定。「我知道我這麼說一定會讓妳難以承受,但是與其將來面對長遠的痛苦,倒不如現在短痛來得好。」 「你討厭我,所以不想娶我?」她努力保持平穩的語調,但驟然迸碎的心讓她失去了鎮定,顫抖地拚命想抹去方才聽進去的每一句話。 「不能這麼說,我沒有討厭過妳,也一直都很喜歡妳,但是我對妳的喜歡真的就僅止於兄妹之情。」韞麒不忍看見她被刺傷之後的反應,閉眸捏緊眉心。「寶日,請妳原諒我,感情的事情實在勉強不來。」 寶日的雙眸盈滿了痛楚的淚光,她難堪得無言以對,極力忍住情緒,避免自己在韞麒面前痛哭失聲。 「我懂了。」她竭盡所能地擠出這句話,淚水頃刻間決堤。 「寶日,別這樣。」韞麒懊惱地將她輕擁入懷,除了給她安慰,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。 寶日埋首在他胸前放聲哭泣,她一直期盼韞麒能抱一抱她,讓她享受一下倚偎在他懷中的幸福感,只是萬沒想到願望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實現。 「寶日,我本來想慢慢告訴妳,並不想讓妳如此傷心的。」他蹙眉低歎。「只是兩府長輩近日以沖喜為由不斷催促我跟妳這門親事,讓我倍覺困擾,我這邊的長輩妳也知道,他們都喜歡妳,所以不管我怎麼說都說不通,我不想害妳莫名其妙陷入這個亂局裡,所以只好向妳坦承我對妳的心情,為了避免我們兩人都受傷害,妳最好也向家人說明清楚這件事比較妥當。」 「告訴我……」寶日緊緊揪著他的衣襟,含淚望著他。「你既然說喜歡我,為什麼如此肯定對我的那份喜歡不是男女之情?」 「因為……」韞麒疼惜地輕撫她的發,唇邊漾起迷離縹緲的笑意。「因為我知道愛上一個人究竟是什麼感覺。」 「你愛上了誰?」寶日宛遭雷擊,心碎地大喊。 「現在還不方便說。」他淡然垂眼。 「為什麼?你信不過我嗎?」 「不是信不過妳。」韞麒苦笑。「我想等一切都安排好之後再讓她現身,免得惹出難以收拾的風波。」 「會有什麼風波?反正都是要沖喜的嘛,你不想娶我,可以把握機會和她成親呀!」她努力撐開輕鬆的笑容。「我這就回去跟阿瑪、額娘說我不嫁你了,然後你……你就可以跟她成親啦!」 「可惜她沒有想嫁給我的意思。」韞麒的雙眸忽而冷峻起來。 「什麼!」寶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「你是韞麒貝勒耶!她是瘋了嗎?居然會不想嫁給你?」 「我倒希望她瘋了。」他無奈自嘲地一笑。「偏偏她就是太理智冷靜,把我們結合之後可能的利害關係全分析得一清二楚,明知道我們之間不可能有結果,她不想錯到最後才覺醒,所以,她選擇離開我,遠遠地離開。」 「為什麼不會有結果?」寶日不懂。 「因為彼此身份差距的鴻溝太大太深了,誰想試圖跨越,都有可能摔得粉身碎骨。」他的語氣既深沉又疲憊。 「可是只要兩人真心相愛,不是應該粉身碎骨也不怕的嗎?」天真單純、心思浪漫的寶日,覺得經過淬煉的愛情會更堅貞、更美麗。 「我不知道她怕不怕,但是我確定她害怕我會粉身碎骨。」剛一聽見雲龍想離開他的想法,他根本不能接受,漸漸的,他才能明白雲龍的心情。「我已經明白了,選擇離開我是她愛我的一種方式,為了我,她做出了最大的犧牲。」 「她到底是誰?你一定要告訴我!我一定要知道!」寶日搖著他的手固執地追問。 韞麒深知寶日的脾氣,他越是不說,她就越會打破沙鍋問到底。 「她是一個很美很美的少女。」他特別強調「少女」兩個字,免得等一下解釋起來多費唇舌。 「別說廢話了,不比我美,你能瞧得上眼嗎?」寶日根本沒留心他的強調,只在乎「很美很美」這幾個字。 「妳當然也很美,她像天然白的冬梅,妳像嫣嫣紅的桃花,各有各的美。」韞麒小心翼翼安撫脆弱的少女心。 「說吧,她是哪個王府的格格小姐?」有美得像冬梅的格格嗎?為什麼她從來沒有印象有誰美得像冬梅? 「她不是格格,她的身份是連娼妓都瞧不起的優伶。」韞麒神情平和地說。 寶日駭然失色,瞠眼直瞪著他,腦中立刻浮現出一個身姿清雅靈潔的影子來。 但是…… 「她是染雲龍。」 韞麒證實了她的猜測,她整個人驚跳起來,無法置信地狂喊-- 「他是男的!」 「我保證她是女的。」他低歎。 「你保證?」寶日倒抽一口涼氣。 「奶奶壽辰的五天堂會中,我跟她夜夜都在一起。」韞麒頓了一頓。「而且是裸裎相對。」 寶日震驚得無法響應,驀然間,百猊若有深意的話語竄進她腦海裡-- 「寶日,妳一定會後悔。」 她的指甲深深陷進掌心裡,老天,她到底做了什麼?她把染雲龍重金禮聘到怡親王府出堂會,結果竟然送到她戀慕多年的韞麒床上,還讓韞麒愛上了她? 這麼蠢的事居然是她幹的?她居然親手挖了一個坑讓自己跳進去! 她又哭又笑了起來,轉身踉蹌了一下,碰翻了桌上茶水。 「寶日!」韞麒急忙伸手扶她。 「恕我打擾了,告辭!」她揮開他的手,憤然奔離涼亭,不顧身後韞麒錯愕地叫喊,迫不及待逃開這個惡夢。 韞麒癱靠入椅背,仰頭閉目,深深吐息,他的心情猶如困在隆冬裡,又彷彿在大雪紛飛的竹林中迷了路。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晨曦,天色將明未明時,一匹快馬從前門大街疾馳而過。 打磨廠街胡同口慢悠悠地抬出一頂綠呢小轎來。 隱約聽見快疾的馬蹄聲從街道盡頭飛也似的傳來,抬轎的轎夫雖然急急煞住,但是奔馳中的馬來勢太快,嚇得轎夫驚慌失措,差點閃避不及,幸而駕馬的男人機警地拉轉馬頭,才沒有直接對撞上,但是受了驚的馬兒不斷揚蹄狂嘶,男人極力控制安撫,這才沒有從馬上摔跌下來。 「是哪個不長眼的,要是撞翻二爺的轎子,非剝了你的皮不可!」飽受驚嚇的轎夫和隨行的小廝全指向馬上的男人狂罵不休。 「喔,是哪個府裡的二爺,還請報上名來,容我日後到府致歉。」男人控御著身下的馬兒,冷笑道。 轎簾驀地掀開來,露出一張錯愕不已的臉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