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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頁     朱碧    


  卓妤歡兩手一軟,整個人好像掉到冰窖裡頭,冷得直打哆嗦。

  約莫過了數分鐘,她驀地放聲大哭,幾近肝腸寸斷。

  「我在你心目中,果然沒半點份量。要不是因為我爸爸,這輩子你大概再也不會記得曾經認識一個叫卓妤歡的女孩。」

  秦牧野擦著淚水,悲憤地搖搖頭。他從上衣口袋取出一枚純白金打造的火形別針,遞給卓妤歡,「這是我高中畢業那年,妳送給我的禮物。」

  她動容地望著那枚別針,「你真的把它打造成火的樣式?」再抬頭望他,果然是她朝思暮想的長雲哥哥。

  話說十年前,秦牧野……呃,或者應該說是烈長雲,那年他正好從高中畢業,一向跟他私交甚篤,感情好得沒話說,年齡卻差了一大截的卓妤歡,由於沒錢買禮物送他,便把她媽媽送給她的一隻壓壞的白金手鐲權充禮物送給他,當時兩人講好,約定只要烈長雲把那隻手鐲改造成火形別針,她就嫁給他。

  為什麼非要打造成火形別針而不是豹形或玻璃形的呢?那是因為他姓烈,熊熊熾燃的熱火,宛如他對她的一片癡心,呵!十八歲的少年郎跟個八歲的小女孩,這種諾言也能算數嗎?

  說給那些喜歡隨意許諾、任意毀約的大人們聽,包管笑破他們的肚皮,外帶跌破十七、八副眼鏡。

  但他們做到了。任何誓言能維持一年半載,在現今這個社會已經算是奇跡了,何況是十年。

  而美中不足的是,烈長雲這次回歸故里,不僅帶著愛還懷著恨。

  「喜歡嗎?」他問。

  卓妤歡顫抖地接過它,在難以言喻的感動和酸澀之餘,她緊緊圈住烈長雲的頸項,顫聲道:「帶我走,帶我離開這裡,去什麼地方都好。」

  烈長雲疼愛而溫柔地摩娑她的髮梢,「會的,我會帶妳走。」

  「什麼時候?現在嗎?」

  他無法回答她的問題,烈家和卓家的深仇大恨,不是三言兩語可以化解。況且,就算他願意善罷干休,他弟弟也一定不肯答應,烈長虹的脾氣比他要火爆十倍,要他對卓妤歡網開一面,已經是困難重重了,而卓仲凱……塵封往事,突地全都湧上心頭,烈長雲直覺腸胃一陣痙攣,他不願也不敢往下想。

  「回答我啊!」她催促著。

  烈長雲鼻頭一酸,禁不住苦楚,俯身熱切而深沉地吻住她的櫻唇。

  希望藉短暫的縱情酩酊,逃避她的問題、逃避仇恨、也逃避自己。

 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

  烈長虹已經有半個月沒出現了。

  寒秋水每天除了工作,就是望著日曆興歎。

  「今天他再不出現,我就永遠不要理他。」其實她這個決定已下了不止十餘次。

  每天天一亮,她就重重的詛咒,如果烈長虹再要躲著避不見面,她就一輩子不跟他說話,或者……一個月。算了,十天好了。

  但儘管她屢次修改懲罰的內容,修改到最後,她甚至想既往不究,要他出現就好。不幸的是,連這微小、可憐的願望都未能如願。

  烈長虹的確是個可惡的傢伙!

  「寒醫師!妳晚上不用值班吧?」

  寒秋水很不秀氣的翻了一下白眼。My  God!她甚至還沒回到休息室舒緩連續三場手術的疲累,又殺出一個癡纏賴打的翟雨明。

  轉過臉,用最潑辣的姿勢跟語氣嚇走他?這樣的念頭僅僅維持三秒,然後她擺出了一個最嫵媚最迷人的職業笑容。

  她看到翟雨明從後方的病房快步走向她,臉上的笑容像退潮一樣,「有事嗎?翟醫師。」

  「嘿!呃……」他居然會不好意思,傻傻的抓了一下後腦勺。寒秋水曾經聽一名護士小姐抱怨,翟雨明有雙魔爪,喜歡趁機捏女同事的屁股,而且又狠又準,新來的護士不明所以,常常被他捏得青一塊紫一塊。

  「晚上想請妳一塊吃飯。」

  「抱歉,我沒空。」其實他還沒開口,寒秋水已經決定拒絕他了,不管他要求什麼,橫豎她都不想跟這個人扯上關係。

  「那……,明天總有空吧?」所謂一皮天下無難事,看樣子他是打算跟她耗上了。

  「明天的事,等我明天早上起床之後再告訴你。」她不著痕跡的往病房走去,怕翟雨明又使一記魔爪功,她可是會翻臉不認人。

  翟雨明不識相地亦步亦趨,黏在她身後。

  「那我現在先預約嘛,門診都可以語音掛號,」他涎著臉邪笑,正好迎上一雙輕蔑又鄙視的眼光--就在前面飲水機的對方。

  「馬不知臉長的,又在做不自量力的事,」冰冷的聲音不客氣的傳來,「回去撒泡尿照照看,人家寒醫師是什麼樣的人,會接受你這個賤名在外,品德兼劣的人邀宴?」

  「妳說話客氣一點。」翟雨明氣得直冒烏煙,「當心我賞妳一記陰爪功,讓妳屍首骨存。」

  「有種放馬過來,」席雁昭就愛跟他鬥,「仙鶴神針聽過沒有?」她從白上衣口袋取出一個超大型針筒,「噗!」一聲,擠出長條水注,噴得翟雨明一頭一臉,「這支針是我從AIDS檢驗室拿出來的,專克陰爪功,怎麼樣?要不要現在就來比劃兩招。」

  「妳這個三八婆,妳有精神病啊妳!」翟雨明恐懼地退了好幾步,「感染到愛滋病會死人的,妳知不知道?」

  「反正你活著害人,死有餘辜,苟延殘存又浪費糧食,不如早死早投胎,搞不好閻羅王可憐你,下輩子賞你到清清白白的人家當子女,不也挺好的嗎?」

  「妳……別以為我怕妳,」他鬥雞眼的毛病又犯了。寒秋水意與興珊地望著他們兩個吵鬧不休,原本欠佳的心情,被他們弄得更加惡劣。

  悄悄退出這場混仗,來到醫院左側的中庭,不知哪個該死的傢伙,像叫魂一樣地大聲吶喊:「寒醫師!寒醫師!」李朝斌那個賊兮兮的骨科醫師眉飛色舞的奔過來,「哇!妳今天好漂亮!」

  這個人病得不輕,逃亡似的跑過來,就為了跟她說一句老掉牙的讚美?

  「謝謝。」寒秋水努力擺出淑女風度。

  「對了!」他終於想到主題,「妳知不知道今天院裡來了一名槍擊要犯?」

  寒秋水驚詫地,「沒聽說,怎麼?他腿摔斷啦?」看他那雙傻傻逗人的眼睛,實在不像是個骨科大夫,那個黑道老大「走不知路」,才會讓他接骨?

  「他什麼毛病也沒有?」李朝斌一副失望的樣子,很恨那位大哥沒給他表現的機會,「保外就醫的人犯,十個有八個是裝病。」

  誰管他真病還是裝病,寒秋水百般無聊地聳聳肩,「既然沒病就打電話叫拘留所或監獄把人犯帶回去,你沒有一塊錢嗎?」她掏出一枚硬幣塞給他。

  「噯呀!事情沒那麼單純的。」李朝斌把一塊錢還給她,趁機摸一下她粉白細嫩的小手,過癮得直爽到腳底。

  寒秋水美目圓睜,左腳鞋跟冷不防地踩住李朝斌的腳板。

  「噯喲!痛死我了。」李朝斌抱住小腿,痛得哇啦哇啦叫。

  「痛死你活該!」寒秋水一點也不心軟,這股氣她早就想發洩了。從她到「仲安醫院」來上班的頭一天,就擺脫不了這些無聊、色鬼男子的糾纏。

  美麗也有錯嗎?為什麼男人不能用紳士的態度來欣賞她?

  「我……我跟妳道歉嘛!」李朝斌挨了排頭,嘴裡還不乾淨,「不然,那……我讓妳摸回去好了。」

  寒秋水心一橫,右腳跟著踩過去。

  「啊!妳……」李朝斌再也顧不得形象,指著寒秋水離去的背影破口大罵:「妳……妳……妳……」惡毒的話----全藏在心裡。他儘管智商低,但還不笨,寒秋水現在是卓仲凱面前的紅人,「仲安醫院」的首席醫師,得罪她,不等於得罪自己的前途?跟什麼人都可以過不去,就是不能跟鈔票過不去。

 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

  向李朝斌發了一肚子怨氣之後,寒秋水才注意到她的腸胃已經餓得扭擠成團。

  「得找個地方祭祭五臟廟。」她走進醫院附近的餐廳,叫了整整一大盤菜餚,準備大快朵頤。

  「喂!妳們看到沒?」三名護士圍坐著一張方桌,嘰嘰咕咕忙著交換情報,絲毫沒注意到後座的寒秋水。「那個槍擊犯又回來了。」

  「一定又在進行不法勾當,上一回妳們知道嗎?」大概是極不可告人的內情,瞧那護士把聲音壓低的只剩微絲。

  「對對對!我也有聽說,」

  「噓!」三位護士像見了鬼,立刻噤聲不語。

  寒秋水好奇地瞄向餐廳大門,只見一名著白色上衣的高大男子,背光走向櫃檯。

  秦牧野,寒秋水記得這個自稱「不懷好意」的男人。

  「嗨!」他端著食物朝她點頭,「可以跟妳坐一起嗎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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