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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頁     孟薰(花暖)    


  「掃興,真掃興。」那傢伙難道不能多像女人一點嗎?靳以臣沒轍的猛搖頭。「芙然妹子,怎麼辦?我愈來愈喜歡你了,到時候申請大學的時候,來念台南的大學,讓靳大哥照顧你吧。」

  「靳以臣。」冷眼旁觀的眸光更加寒冽。

  「秦小弟,多少也叫聲靳大哥吧,你芙然姐姐這麼有氣質,你怎麼一點也沒被潛移默化。」靳以臣還是笑得很愉快,刻意刺激著。

  「她不是我姐姐。」秦練堂冷聲警告。

  從來不是,以後也不會是。甚至,現在連「學姐」都不是了,早在兩年前,他就通過升級檢定,和她成為同級生。

  光看秦練堂陰森的眸光,桑芙然就知道他又對這個敏感的話題發怒了。

  真像個小孩子!她忍不住在心裡輕歎。這兩年,只要有人提到他年齡比她小,他總是一副要找人算帳的樣子。

  為了避免傷及無辜,桑芙然巧妙地將話題轉開。「靳大哥,衣尋姐好像往主屋走去了。」

  「糟糕、糟糕。」可別又讓秦伯伯見到在他看照之下的女兒,變成那副德行,那對他名譽有損哪。靳以臣連忙起身,把佛經塞還給她。「佛經還你,別再看了,到時候出家當尼姑,靳大哥會很傷心的!我走啦。」

  靳以臣瀟灑擺手,翻過矮樹叢,迅速離開,只是隨著發光體的遠去,彷彿陽光陡然被烏雲遮蔽,暗黑了一角。

  微風吹得枝葉沙沙作響,氣質陰沈的少年打破了沉默,狀似不經心地瞥向屋廊下那抹從容嬌柔的身影,目光卻就此深深鎖住,再難移開。

  「又看佛經?」問話的人,嗓音裡藏著不悅。

  兩年前,桑芙然因為聽聞好友死亡的誤報,生了一場大病。

  病後,淡漠無慾的性子益發嚴重,原本大半櫃子的詩集漸漸被佛書取代,整個人輕靈得只剩半縷魂魄。

  「嗯。」察覺他的不快,桑芙然收攏佛書,抱入懷中。「科展還順利嗎?」

  「你說呢?」帶著不容質疑的驕傲,他淡答著。

  桑芙然笑笑,知道他又替學校拿下了好成績,忽然想起什麼。「這幾天又有你的情書,我去拿給你。」

  「不用了。」堯練堂幽黑的眸光覷了眼她略微蒼白的臉,淡淡喊住正欲起身的她。「都丟了吧。」

  「你不喜歡情書嗎?」她問,眼底是清澈溫潤的不解。「她們很認真寫的,你看一看也是好的。」

  他沒回答,只是好整以暇的看著她。

  這表示要看嗎?桑芙然想著,才站起身,熟悉的疼痛驀地襲來,她忍不住按著腹部,蹲下身子,臉上泛起疼痛的表情。

  「你怎麼了?」緊張的神色閃過,他踏前幾步,思緒一閃,隨即蹙起眉。「你月經來了嗎?」

  他正經嚴肅、不閃不避的問話,讓桑芙然臉蛋乍紅,垂下羞赧的面容,微微點頭,尷尬欲死。

  「你沒吃止痛藥嗎?」他問。

  她較為晚熟,直到國三升高一的暑假,才有了初次經期,之後每次都是這麼痛不欲生的慘法,因此他也就記住了她來潮的日子。

  「忘了。」早上醒來的時候明明不痛了。陣陣痙攣令她咬著下唇,迸出淡不可聞的字句,羞不可遏,只盼他快快離開,別再問這種問題。

  天哪!他明明比自己小一歲,還屬於青澀少年的階段,這時候的男生對這種事情全都抱著曖昧的態度,只有他,敢這麼大刺刺的問,一點也不會不好意思。

  想起自己頭一次來經的時候,不但是他替她買衛生用品,也是他押著幾乎要痛昏的她去看醫生、拿藥……這種令人尷尬的經驗,還真不是每個女生會有的。

  尤其兩人一起進婦產科的時候,掛號小姐還以為他們倆偷偷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,專程來「處理後果」的。

  腦海裡飄過令人羞愧欲絕的諸多回憶,桑芙然的臉垂得更低了。

  忽地,身子一輕,一陣專屬於他的清爽味道襲入鼻間,她才錯愕的發現他竟攔腰抱起了她,意識到這貼,她本能地攀住了他的頸項。

  「你……你不用抱我,我會走,我……我還可以走。」臉上的溫度滾燙得幾乎要冒煙了,她難得結結巴巴起來,模樣也失了平日的沉靜,純粹像個羞怯的少女。

  秦練堂垂下長睫,淡掃了羞赧低頭的她一眼,眸光竟有一絲淡淡的滿意。

  只有在這時候,她才像是真實存在著。

  一路抱她進房,表情依舊冷漠難測,舉止卻異常輕柔地將她放置床上。

  「熱水袋呢?」他淡聲問著。

  「在……在浴室。」因疼痛而蜷縮著身子,她仍分神拉起被單,密密將自己罩住,由薄被中悶悶吐出答案。

  就算是親弟弟,也不會這麼無微不至的「伺候」姐姐吧。她苦笑著想。

  自從兩年前,誤以為汐月發生意外之後,他就像變了個人,雖然說話、表情都還是冷冷淡淡,卻明顯對她友善許多。

  或許這就是日久生情。

  相處久了,他儘管嘴巴上不承認,心裡卻已經把她當成親姐姐看待。

  就像浩邦一樣。

  她想著,心頭暖暖的,偷偷笑了。

  ※※※

  放學後的聖喬諾中學,除了幾個社團還在活動外,校園內冷冷清清的。

  下課後的桑芙然沒有直接回家,坐在體育館後門外的階梯上,默默背著英文單字,如同過去兩年一樣,等待秦練堂練球結束。

  為了避免校內女生干擾球員練習,只要是籃球隊的練習時間,體育館向來禁止

  對外開放,雖然球隊教練一度願意破例允許桑芙然進館內等待,不過她仍是笑著拒絕了。

  她還是比較喜歡坐在台階上,吹著涼涼的風,看著蔭綠漂亮的校園,而且,她不喜歡當特權份子。

  當她背完最後一個單字時,體育館的門正好打開,幾個已然熟識的隊員親切地跟她打招呼,一一離開。

  「桑芙然。」其中一個高瘦的同年級隊員卻站定在她面前,黝黑的臉龐上帶著一點點尷尬的紅暈,一面從背包裡拿出一盒包裝精美的禮物遞給她。「這個,請你收下。」

  「這?」替秦練堂收了兩年多啊情書、禮物,桑芙然大概猜得出一二,只是有些愕然。

  「情人節那天剛好要去比賽,不能把禮物親手交給你,所以……請你收下。」對方誠懇的遞上禮物,眼中有著渴盼。

  幾個準備離開的球員,早已紛紛停下腳步,觀賞這突如其來發生的告白,興奮鼓噪著。

  「學妹!學妹!接受他吧!」

  「徐子明!不錯喔!」

  「學妹!我們子明很溫柔啦!會給你好好照顧的!」

  「我……」桑芙然有些不安,替人轉交情書是一回事,?這是頭一回有人向她告白,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。

  「就算……你不喜歡我,也沒關係,只希望你能收下這番心意。」徐子明毅然地說。

  「嗯。」桑芙然想了想,終於點點頭,露出一抹歉然的笑容。「我收下禮物,可是希望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,」

  「當然!我不會誤會!絕對不會!」徐子明單純的開心傻笑起來。

  喜歡一個人本來就是這麼容易的事情,就算對方不喜歡自己,也希望能為她做些什麼,好紓解壓抑於心的情意。

  看過了那麼多學妹、同學寫情書、送禮物給練堂,桑芙然很早就明白這一點,於是伸手接下了禮物。

  「裡、裡面有一封信,請你一定要看。」徐子明說完,紅著一張臉匆匆跟著戲謔聲不斷的隊友們離開了。

  看著他們走遠,桑芙然才鬆了口氣,回頭,卻隨即對上一雙陰森黑眸。

  「練堂……」他看到了嗎?桑芙然莫名感到有些心虛,嫣紅了面頰。

  「回家。」他沒多言,漠然拋下一句,冷冷地自她身邊走過,沒有再多看她一眼,只是跨步的距離不再有平常細心的等待,凜然而去。

  ※※※

  「冬居」的小客廳裡,裝潢儉樸乾淨,冷色調的傢俱上,卻處處有著暖色調的巧手佈置,小茶几上還有盆生機盎然的心葉小盆栽綠化環境,彷若一般溫馨小家庭的裝潢。

  「姐姐……對不對?我寫得對不對?」念了國小三年級的秦浩邦,身高抽長不少,卻仍喜歡來「冬居」騷擾桑芙然,晚上拿著寫完的數學作業讓她檢查,還一面挨在她身邊,享受著桑姐姐身上特有的香甜氣息。

  「等等,我還沒看完。」桑芙然迅速在腦海裡替他驗算答案。

  「姐……你上次說你喜歡狗,是不是叫哈士奇?」秦浩邦靠在她身邊,一刻也安靜不下來。

  真想叫姐姐不要再看了,那些問題那麼容易,他才不會做錯呢。

  要不是二哥警告過他,沒事不要來「冬居」擾他安寧,他才不會用這麼無聊的借口來找桑姐姐。

  「嗯,對啊!叫哈士奇。」

  「我有看到書局在賣玩偶耶!今年情人節我送你一個好不好?」他好喜歡桑姐姐,以後他長大要娶桑姐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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