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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頁     煓梓    


  「騙人,綺羅。」章旭曦仍舊壓著她。「你明明還記得要對我說的事,你不告訴我,是因為你吃醋,是因為你氣我和那些妓女逢場作戲,所以你才故意不說。」他既得意也無奈地點出桑綺羅的心結,惹得桑綺羅連忙反駁。

  「誰、誰吃醋了?我才沒那麼無聊呢!」她死不承認。「你自個兒愛風流就說一聲,別把責任淨往別人身上推,你要和誰逢場作戲,我一點意見都沒有。」反正靠她自己也能夠破案。

  「好。」桑綺羅的這番話顯然惹惱了章旭曦。「你說的這些話可都是真心的?你一點都不在乎我和其他女人逢場作戲?」

  「不在乎。」她抬高下巴和他槓到底,章旭曦只得使出殺手鑭。

  「好,這可是你逼我的。」別怪他小人。「我一定要證明你是在說謊!」他豁出去了。

  床上霎時一片混亂。

  原來章旭曦證實的方式說穿了非常簡單,就是狂吻。他才不信她說的鬼話,她若不在乎,會出現那種表情?哼!

  章旭曦吻得暢快,被壓得快成肉餅的桑綺羅同樣掙扎得痛快,一點都不願輸給壓在她上頭的人。

  瞬間只看到枕頭亂飛,床褥亂成一團,就在兩人互不相讓,纏鬥不休之際,偏偏又有人冒出來攪局——

  「孟公子,您好了沒有?咱們等好久了呢……」

  進門攪局的冒失鬼原來正是那群苦等不到恩客的妓女,這會兒她們的注意力全放在床上那一對糾纏的人影,和他們曖昧的姿勢上。

  現場頓時鴉雀無聲,過了一會兒才爆發出此起彼落的呼叫聲。

  「原來蓋公子還有這個癖好,好可怕!」

  「可不是嗎,咱們還等什麼?快逃!」

  原本還在等待恩寵的妓女,瞬間走的走、逃的逃,一下子就跑得不見人影。

  章旭曦和桑綺羅見狀都呆住了,經過了許久,章旭曦才捧著肚子大笑。

  「哈哈哈……」他還是頭一次看見妓女跑得這麼快,通常她們都恨不得巴在客人身上。

  「謝謝你。」他笑到流淚。「感謝你沒事跑進她們的房裡攪局,現在可好了,人家以為咱們有什麼不正常的關係,再也不會買我的帳了。」誰教他們在床上廝混被看見了呢,她們一定會以為他們有斷袖之癖。

  章旭曦樂觀地大笑,桑綺羅卻暗自懊惱不已。

  都怪她一時衝動,明明女扮男裝還跟人亂吃飛醋,這下麻煩了。

  桑綺羅萬分抱歉地看著章旭曦,是她的衝動害了他斷掉這條線索,沒想到他卻挺大方地摸摸她的頭安慰她。

  「沒關係,再想別的辦法就是。」反正他也不想玩捉迷藏。「妓女這條線索斷了,我們可以試探其他的路子,總之一定有辦法的。」他相信天無絕人之路。

  「對不起,都是我害了你,我不該亂吃醋。」桑綺羅總算承認她很在意章旭曦,可惜為時已晚。

  章旭曦笑笑,緊摟她的肩以示安慰,桑綺羅頓時覺得好溫暖、好想睡……

  「綺羅。」

  在她幾乎睡著之際,他忽然開口叫她的名字。

  「嗯?」她頻打呵欠。

  「現在,你可以告訴我你『忘了』的那件事了吧?」

  桑綺羅原先的睡意,全因他這句話而消失。

  她不可思議地瞪著他無賴的笑容,難怪他那麼自信,原來是算準了她一定有別的線索,所以才會這麼爽快地放掉妓女那條線。

  她持續瞪他。情形好像完全反過來了!是他突然變聰明了,還是他原本就這麼狡猾,才會反過來把她吃得死死的。

  「好吧,我說。」有鑒於找不到更好的辦法破案,她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投降。

  「我本來想告訴你,我今兒個早上看見一個穿官服的人在客棧出入,他出現的時間很短,而且沒一會兒就換上便服,要不是我恰巧打那兒經過,也不可能發現。」

  「哦?」章旭曦聞言挑眉,這消息倒新鮮。「那個人住在哪一間廂房?」

  「我原本住的那一間。」桑綺羅的眉頭也挑得很高。「掌櫃的似乎和他很熟,我親眼看見他敲門進去。」

  也就是說,那人、掌櫃,甚至是那些妓女,很可能都是同夥,否則出現的時機不會這麼湊巧。

  桑綺羅和章旭曦互看了一眼,默契十足的眼神,顯現出兩個人腦中的想法完全相同,唯一的差別是在臉上的表情。

  「我要去。」章旭曦還沒開口,桑綺羅便急著搶白。「這次你別想又把我擋在門外,我一定要去!」

  不消說,章旭曦只有點頭,誰叫她固執起來無人能擋。

  「好吧!」這次換他投降。「不過這回你得小心點兒,別又教人給發現了。」看樣子他只好充分發揮保鏢的精神,保她這條小命。

  桑綺羅興奮地點頭。

  天底下能教桑綺羅興奮的事不多,其一是為人申冤,其二是打敗章旭曦,其三是探得事情的真相,眼下的情況,很顯然就是屬於第三種。

  和章旭曦手牽著手,身體靠著身體,偷偷摸摸地躲在客棧廂房的門縫邊,桑綺羅的眼底淨是光彩,看得章旭曦不禁搖頭。

  稍早他們爭論的重點就在於此,他不要她冒險,她卻堅持一定要跟來,因為她不想錯過最刺激的那部分。

  「噓。」章旭曦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,要桑綺羅別再亂動,安分地觀看房裡頭的情形。

  他們不約而同地探頭,努力想尋得一些蛛絲馬跡,結果沒教他們失望,房裡頭不但有桑綺羅先前說的那個穿著官服的人,還有店掌櫃。

  「丁掌櫃,近來客棧的情形可好?」

  幽暗的廂房內傳來一陣低沉的聲音,雖不至於響亮,但在門外的兩人卻能聽得很清楚。

  「回巡撫大人的話,客棧近來的情形大致良好,收人亦豐,請巡撫大人不必擔心。」

  掌櫃的聲音同樣清楚。

  「很好。」被稱為巡撫的男人頓了一下。「那麼……另一方面呢?另一方面的收人也一樣好嗎?」

  「一樣好,大人。」店掌櫃奸笑。「多虧您腦筋動很快,想到以仙人跳這招騙取那些富家公子的錢,小的真是萬分佩服。」店掌櫃機靈地謅媚道,惹來巡撫的笑聲。

  「我的腦筋若不機靈些,又怎麼養得起你們這些人呢?」巡撫得意地微笑。「再說,是那些公子哥兒自個兒好色,看見漂亮的女人就想要,又怎能強說我騙取他們的錢,你說是吧?」

  「巡撫大人教訓的是,是小的失言了。」店掌櫃猛掌自己的嘴巴。「是那些公子自個兒好色,怨不得人哪!」

  「行了行了,我不怪你,就別打了吧。」巡撫阻止掌櫃。

  「謝謝大人。」店掌櫃連忙陪上一個虛偽的笑容,待笑容消失後,才接著關心另一件事。「巡撫大人,這次您隔那麼久才來,想必一定是因為公事繁忙的緣故吧!」

  「可不是。」巡撫不否認。「驛站那邊的事說實在也挺忙的,光是審核那些『勘合』就要費去我不少功夫,更何況還有其他事需要我煩心。」

  「巡撫大人可真辛苦,又得看管客棧的生意,又得操勞那些勘合……不過,那些勘合應該可以為大人賺進不少銀兩,您的辛苦還是有代價的。」顯然店掌櫃的相當熟悉巡撫的事,一下子就挑出重點。

  只見巡撫得意地微笑。

  「沒辦法哪,我不趁著為官之便多揩點油水,光憑那幾文薪餉,怎麼養得起我那成群的妻妾?你別以為我堂堂一省的巡撫,看起來很風光,其實那只是表面,我上頭還有人壓著呢!『勘合』這玩意兒,說穿了就是方便我們這些當官的,本來驛站的功能就是讓人使用的。可你看現在,張居正那糟老頭沒事兒突然發起癲來搞了一個什麼整頓運動,規定凡是官員個人陞遷、改調、到任,以及丁憂國籍等,俱不得發給勘合,甚至還規定我們不得藉故人京參謁,騷擾驛遞。你說,這不是開玩笑嗎?咱們一個月掙幾兩銀呀?還不准我們使用驛站,擺明了故意找碴。」

  「所以您就論斤計兩地核賣勘合,大人這一招,真是高啊!」掌櫃的伶俐地接下巡撫一連串的抱怨,而後兩人同時大笑。

  「還是了掌櫃瞭解我,哈哈哈……」

  房裡頭的兩人笑得正高興,房外頭的兩個人卻是聽得目瞪口呆,不約而同地張大眼互看。

  就他們所聽到的話來分析,他們先前的判斷沒有錯,這客棧確有古怪,可他們萬萬沒想到,設陷除害人的幕後黑手,竟是該省的巡撫,而且更離譜的是,這背後竟然還隱藏著一個更大的弊案!

  「勘合」;即使用驛站的憑據。

  朝廷在全國交通幹線上設置驛站,既是國家上傳下報的通路,自然也提供給官員做為公務往來之用。

  然而驛站卻是一項沉重的搖役負擔。

  由於朝廷規定,馬伕除了要承擔馬匹、鞅轡、雨具等雜支,還要負擔驛夫的僱傭費用,因此多由收入百石以上之富戶擔任。而一般官員也僅用於進京洽公,或傳遞軍國大事,不可挪於私人之用。至於「勘合」則統一由在京的兵部發給,再交由各省巡撫、巡按掌管審核,以避免浮報濫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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