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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頁 煓梓 「可不是。」章旭曦收回視線,又為她倒了一杯。「不過後來的故事滿感傷的,白蛇和高僧經歷了一番爭鬥,最後白蛇打輸,被高僧壓在一座高塔下,直到她的兒子長大成人當了官才將她釋放,唉!」他拚命地為桑綺羅斟酒,就怕她不醉。 在他拚命灌酒之下,桑綺羅其實早已醉得連他的影子都看不清楚,只能死命硬撐著。 「那條白蛇真可憐,她要是不喝酒就好了……」桑綺羅兩眼昏花地回說,越撐越痛苦。 「是啊,羅兄言之有理。」章旭曦笑吟吟地再問:「就是不知羅兄是否會和那白蛇一樣,現出原形?」 「原形……什麼原形?」該死,她快撐不住了,他卻還在問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。 「我不懂……」 砰地一聲。 桑綺羅當場醉倒在章旭曦的房間,不省人事。 「逮到你了,我的白蛇。」章旭曦笑得好不開心.被她整倒了好幾回,總得要回一次才公平。 「這就是原形。」溫柔地用濕巾拭去桑綺羅臉上那兩條可笑的粗眉,章旭曦總算能一點一滴找回他熟識的桑綺羅。 「不知道是哪個笨蛋替你裝扮的,居然把你搞得像塊大黑炭,唉!」接著他又擦掉她臉上那一大片髒污,顯現出桑綺羅原先的白皙皮膚。 一接觸到桑綺羅安逸的面容,章旭曦就只能盯著那張秀麗的臉發呆,久久才說出一句發自內心的感慨之辭。 「蓬門未識綺羅香。」他搖搖頭。「我這個生長於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,竟然等到現在才有緣見識何謂真正的綺羅香,真是慚愧。」「綺羅香」三個字,是用來比喻豪華旖旎之境。一般出生於市井的蓬門之家,自是高攀不起。可對於章旭曦來說,這三個字卻有更深一層的意義。 他還記得,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,即震撼於她典雅靈秀的氣質,並懷疑像她父親那般不起眼的論師,是如何養育出如此沉著穩健的女兒來? 頃刻的疑問,在日後幾次交手中漸漸浮現出答案。 起先,他不肯承認失敗,不肯相信自己竟會敗給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子,那太丟臉。 後來,他日漸受她吸引,日漸明白,在她看似柔弱的背後,隱藏一個旖旎的世界,那世界不由金錢起居,不由名聲建構,純粹只由滿滿的同情心和正義感組成,卻比任何一棟豪宅還耀眼。 比起她來,他是顯得遜色多了。 章旭曦終於承認。 只為了他不經大腦的幾句話,她可以每日早起,咬牙矯正天生缺陷。可以看完一整個書坊的書,只為了向他證明,她念的書比他多,也比他出色。 「對不起,我不該對你說那些話。」想起自己傷她多深,章旭曦情不自禁地握緊她的柔荑,放在唇邊細啄。 「給我一次機會說抱歉,不要一下子就拒絕我。」他實在收怕了那些她退回來的短箋。「更甚者,你可以介紹我認識你的世界,教我如何建造和你一樣的旖旎夢境,所有我不懂的事你都可以教我。所以,千萬不要太快拒絕我,我們可以擁有許多可能。」 他們可能互相瞭解,可能進而相愛,可能因此組成一個家庭,生一堆和他們一樣聰明的小毛頭。 他們的未來,有太多可能在等待著他們,只要她不拒絕他,什麼事都有可能。 章旭曦發自內心如此相信。 是誰拿鐵捶猛敲她的頭?敲得她痛死了。 自宿醉中痛苦地醒來,桑綺羅頭痛欲裂,極想自殺算了。 「誰來把我殺了……」她抱著頭猛搖。「我的頭好痛……」 「羅兄你醒啦,先喝杯茶吧!」 就在她痛苦不已的當頭,眼前突然遞來一杯茶。 桑綺羅抬起頭,呆看章旭曦充滿笑意的臉,腦中頓時一片空白。他、他怎麼會在她的房間? 她驚慌失措地環看四周,才發現是她自己弄錯,這並非她投宿的廂房。 「拿去吧!」章旭曦不死心,仍是一個勁兒的熱心服務。而她也終於想起昨夜的事。 昨幾個晚上,她偷偷溜到傳出歡樂之聲的房間一探究竟,誰知竟好死不死的遇見他,她當場就想開溜,沒想到卻被他逮到房間,說要把酒言歡,討論什麼狗屁案情,結果害她喝醉。 她愣愣地仰望章旭曦,只見他那雙眼睛透露出笑意,讓她猛然想起—— 糟了!她的眉毛還在不在? 她摸摸眉頭。 還好,還在。萍兒特地為她畫上的粗眉仍舊是好好的…… 不對,她臉上的黑粉呢? 她連忙摸摸臉頰。 還好,臉上的黑粉也沒有掉,依然存在。 確定該在的都在之後,桑綺羅總算能夠安心,這才發現章旭曦正拿著一種奇怪的眼神看她。 「羅兄一會兒又是碰眉,一會兒又是摸臉的,是不是病了?」章旭曦放下手中的茶杯就要摸她的額頭,桑績羅連忙躲開。 「我沒事!」若被他把臉上的黑粉弄掉那還得了。 「我只是覺得頭痛,昨晚喝太多了。」桑綺羅僵硬地微笑,發誓從此不碰任何一個酒杯。 「是嗎?」章旭曦聞言呵呵笑。感謝桑家奇爛無比的酒量,也感謝桑致中管不住自己的大嘴巴,平白透露給他一項有利的情報。 「既然如此,小心保重身體,別讓酒給害著了。」他不好意思說,她早遇害了,不小心透露出可愛的睡容讓他一飽眼福。 章旭曦若有所指地對著她笑,桑綺羅只得回以一個尷尬的笑容,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。 「我……我睡了很久了嗎?」她無事找事做。沒辦法,他的眼神實在過於詭異,害她不知該做些什麼。 「都中午了,你說呢?」章旭曦反問。「你翻來覆去,喃喃自語了一整晚,三不五時還會硬要和我聊天,弄到快天亮才睡著。」 當然這些都是胡扯。事實的真相是她呼呼大睡了一整晚,他也像個白癡似的盯著她的臉一整晚,一直到快天亮的時候,他才手忙腳亂地找來黑粉和毛筆,將她那恐怖的偽裝重新畫上。 不過這些桑綺羅都不可能知道,當她一聽見「聊天」兩個字,馬上嚇得冷汗直流,結結巴巴地問。 「我、我都跟你、聊、聊了些什麼?」鎮靜,別又開始犯口吃了。 「沒什麼,只是一些關於家庭的瑣事。」嘿嘿,盡量流汗吧,誰叫你平常要欺侮我。章旭曦壞心地想。 「呃……」慘了!「我、我說了什麼關於家裡的事?」很好,你已開始恢復正常,一會兒就能神色自若。桑綺羅鼓勵自己。 「你說你有一個哥哥成天不務正業,又說你爹之前是個訟師。」章旭曦刻意說得輕描淡寫。 「我真的那麼說?」桑綺羅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,這不是在告訴他,她和桑綺羅其實是同一個人嗎? 「羅兄是這麼說沒錯。」章旭曦十分肯定。「不過羅兄也提到,近來令兄已有改變的跡象,甚至學人做起買賣,而且還頗有績效。」 他故意先右轉,再左轉地捉弄桑綺羅,斷定她一定記不起昨夜自個兒都說了些什麼。 桑褲羅的確想不起來。她最後的記憶是喝了一堆酒,頭暈眼花地倒下,臨睡前,彷彿聽見他說了一句有關原不原形之類的話 她不安地看著章旭曦,發現他也在看她,眼神熱得跟外頭的太陽沒兩樣。 「你知道嗎,羅兄?你讓我想起一個跟你長得很像的人。」他懶洋洋地抱胸,整個屁股坐上桌沿,看起來既瀟灑又無賴。 「真的?」她尷尬地一笑,突然覺得喉嚨好渴。「我讓你想起了什麼人?」千萬別說是我呀…… 「一位姓桑的姑娘。」 她越是祈求,老天越不賞臉。 「她長得跟羅兄十分相像,只是她的皮膚沒你那麼黑。」簡直像黑炭。「眉毛沒你那麼粗。」活像兩條連體毛蟲。「除去這兩個差異,你們簡直一模一樣。」 章旭曦這番敘述,連同老天的打擊,在在讓桑綺羅的心臟承受不住。 她雖頂著一張笑臉,可心跳得快衝出來,不過她還是強迫自己微笑辯解。 「我想,那位桑姑娘一定不可能像我這般強壯吧!」她挺直背脊,刻意挺出萍兒漏夜為她趕製的厚胸。 「這倒是。」章旭曦忍住笑,點頭回道。「像羅兄這等身材,一般男子都難望項背,更何況是一名溫弱的女子。」 其實他真正想做的是放聲大笑。太好玩了,她平常一定沒注意其他男人的身材長相,才會犯這種錯誤。 「羅兄不愧是人中之龍,此等厚背,就算我練一輩子也難以練成。」章旭曦板著一張臉,盡可能真誠地說道。從另一個角度來看,他也沒說錯,像她那種靠棉花墊出來的厚胸,還當真是練到死都練不出來。 由於他的表情過於正經,眼神過於誠懇,因此桑綺羅不疑有他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