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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頁     慕寧    


  那個「物體」——是個身材惹火美艷的女郎,身著昂貴而時尚的名牌服飾。這一跌,跌掉了她不少驕傲與貴氣,尤其在看到那支難得而具特別意義的長笛壽終正寢時,她的血壓頓時上升。費了一番工夫,她才以最美而不穿幫的姿態站起身。她撿起地上的長笛,用足以凍死人的超低溫冷眼「看」著罪魁禍首。

  不承認自己是罪魁禍首的馮羽桑,漫不經心地看著那根可憐的長笛。「哈哈,這叫缺陷美。」

  女郎的臉已經轉成綠色,很可怕的綠色。

  一向「樂觀其成」的巴箴,也只有讓自己的眼神四處飄,嘴角要笑不笑地揚著。

  「你弄壞了我的東西。」那看似東方人的女郎以甚是流利的英語「提醒」她。

  「沒有吧!?」馮羽桑佯裝無辜地看著女郎手上的東西。「不錯呀!7|ELEVEN賣不賣?」

  女郎臉上的顏色更綠了。「你一定是台灣來的!」

  Why?台灣人常常破壞別人的東西嗎?或者,她的英文實在太破了,有「台灣英語」?

  「你不也是!?」馮羽桑大膽地回她。

  只見女郎僵了僵。哈!被她馮羽桑猜對了吧!

  陶曼莎厭惡地看著眼前的這兩個小女孩,一個雖然美麗,卻一點教養也沒有;另外一個粗枝大葉,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像女生,但是算她陶曼莎聰明,一眼就猜出來了。

  又是一個嬌生慣養的留學生。「這一支長笛很寶貴的,是請法國設計大師第依諾設計,再拿到德國請人打造完成的,剛從飛機上拿回來,就被你弄壞。魯莽!」

  陶曼莎氣憤難平,第依諾大師是她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名設計師,而罕見的藍色貓眼石,則是她千辛萬苦派人去南非買回來的。藍色貓眼石,一如羅奇深邃而絕冷的藍眼,如此深具意義的長笛,竟慘遭如此的命運。

  魯莽!?她沒聽錯吧?這還是她到國外七年來,第一次有人敢罵她——除了那個不怕死的巴箴。太可惡了,她一定要給她一點顏色瞧瞧。

  趁陶曼莎不注意之際,馮羽桑手向前一伸,企圖搶回長笛,再把它多摔出幾個傷痕。孰料,陶曼莎早有預防,並且順便推馮羽桑一把。

  事出突然,一切都不在她意料之中的馮羽桑,又受到外力的撞擊,便整個人往後栽。只顧著笑的巴箴來不及挽救;推她的陶曼莎更不可能會拉她,整個世界,就只有眼睜睜地看著馮羽桑往後摔而無能為力。

  在這瞬間,馮羽桑的記憶似乎又回到了她十一歲那一年,馮靖柔手中的花瓶落在她的左額,她往後倒,後腦重重地撞擊在大理石地板上……

  她緊閉著眼並尖叫,一種想擺脫記憶的尖叫。

  和所有的電影情節一樣,在千鈞一髮之際,一隻強壯的手臂出現在她的後腦和地面之間。上帝保佑,馮羽桑的頭殼總算保住。

  羅奇原本在車子裡已經等了一會兒。陶曼莎打電話要他在這裡等她,她有一樣東西要拿給他。等他到了之後,便看到陶曼莎和兩個背對著他的人,像是在爭執,因為那兩個背影的阻撓,他看不到她手上拿的是什麼東西,但是他看得到陶曼莎的表情。

  等得不耐煩的他,一步下車門,便看到那個長髮女孩直直地往後倒,出於自然反應,他一個箭步地向前接住她;同時,也拯救這個地球的萬物生靈,因為馮羽桑那尖銳而淒厲的尖叫聲,極有可能威脅到整個地球的運轉。如果大氣層因此而被震破,她必須負起全部的責任,被人類唾棄到老,必要時世界環保組織還會要求她來個「女媧補天」。為避免此等麻煩,他舉手之勞地接住了她,正準備用另一隻手掌順便摀住她的嘴時,這才發現她的眼裡早已溢滿了淚水。

  他怔怔地望著靠在他臂彎裡的女孩而不自覺;烏黑而柔亮的黑髮,一雙帶淚的迷濛大眼,因哭泣而牽動的小嘴,他——真的怔住了。

  馮羽桑稍後才意識到自己的腦袋瓜保住了。她掄起拳頭,狠狠地捶向她的救命恩人。

  「你要死啦?不會早一點接住我啊?」如果早一點接住她,她不就不會再想到馮靖柔了嗎?

  羅奇當場愣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?這女孩是嚇過頭了嗎?他好心救她,還被她罵得狗血淋頭,他招誰惹誰了呀?有那麼一秒,羅奇真的很想放開手,讓她直接摔下去,以清楚地分辨何謂好人,及懂得知恩圖報。

  馮羽桑一直到捶累了才鬆手,卻又故意把自己的眼淚、鼻涕、汗,一古腦地擦在他雪白的衣衫上。不止羅奇,連巴箴和陶曼莎都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住了。

  巴箴暗叫一聲苦,沒戴隱形眼鏡出門的馮羽桑,準是把那個高大的棕髮男子當成是她,所以才敢在人家的白衣服上亂擦。這下連一向臉皮厚得火箭炮都穿不過去的她也覺得可恥極了。而且,對方那張扭曲的五官……

  四周異常的安靜,似乎連鴿子也不敢拉屎。被馮羽桑搞得莫名其妙的羅奇,終於恢復他一貫的冷漠。他推開馮羽桑,拍了拍被馮羽桑「玷污」的衣裳,兩道很有個性的眉糾結在一起。

  馮羽桑的眼神終於要看不看地瞟到他身上了。這一看非同小可,馮羽桑忘了開罵,忘了哭泣。他……他是從哪兒冒出來的?她剛才明明就沒瞧見呀!巴箴呢?

  她轉頭尋找她的三八好友,才發現巴箴雖然離她很近,但是,那個男人離她更近。她絕望的看到他衣服上的一片水漬,繼而,一雙原本就大得出奇的眼睛,這會兒睜得更大,而原本閉著的嘴也因為各種心理因素而張開。

  熟知她個性的巴箴知道她的下一個反應將是尖叫。於是,在馮羽桑再一次危害這個地球之前,巴箴一手摀住她的小嘴,先發制人地讓她閉嘴。然後用另一隻手拖著馮羽桑沒命地逃離現場,一直到確定不會有人追上來才停了下來。

  回到住處之後,馮羽桑「狠狠」地懺悔了三分鐘,咒罵了知情不報的巴箴無數次,咒罵她竟由著自己在一個陌生男子身上哭泣,還把眼淚鼻涕亂擦一通。天啊,她馮羽桑今後要如何走出這個門去見人?她八輩子的臉全在這次丟光了呀!

  只是,除了丟臉之外,那個藍眼男子的輪廓,為何卻如此清晰地出現在她腦海中?莫非……丟臉丟過了頭?

  ***

  馮羽桑從沒想過幸運之神會如此「眷顧」她!

  今天一早,巴箴便把她從被窩裡拖出來。她半睜著眼看了看窗簾已被巴箴拉開的窗外,見到銀白的一片,就又低頭想繼續睡。「今天開始下雪了呀!不去!」

  「去啦!」三八的巴箴不但打開冷氣,還把馮羽桑身上的鵝毛暖被拉開。「聽說今天來了一個新的音樂教授,聽說Sandy有看到,聽說很年輕,聽說要來教我們班,聽說……」

  「去你的聽說!」馮羽桑抱著因寒冷而發抖的身子。「雪特!把冷氣關掉,把我的被子還我。」馮羽桑口中的「雪特」不是巴箴的英文名字,而是「SHIT」的「中譯」。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又愛面子的馮羽桑,想出了一句如此絕妙的佳句:「雪特」。她自以為天衣無縫、無人知曉,所以橫行校園,以後還打算「發揚光大」,所幸被巴箴及時阻止。

  巴箴不理會她,逕自幫她把衣服拿過來逼她穿上,拿著書拖著她就跑,才不管可憐的馮羽桑在後面哎哎叫。

  馮靖邦幫她們選了一處離學校不遠的住屋,以方便愛女上下課。而昨天晚上,天空便開始降下了霜雪,及至今天早上,地面上已經有了零點二公分的積雪,怕冷又剛睡醒的馮羽桑,只好踩在雪地上蹦蹦跳跳。

  「喂,別跳了!等會兒踩進凹洞裡。」巴箴好心的提醒,卻惹來馮羽桑的白眼。

  「還不都是你。」

  巴箴放慢腳步,賊頭賊腦地賊笑著。「我們一定要讓新老師對我們印象深刻、刮目相看、過目不忘。你看,上次那個法文老師,就這樣大搖大擺的走出去,一點也沒發現我們在她身上動了手腳。」巴箴說著,還模仿法文老師搖尾擺臀的走姿,馮羽桑一想起上次的惡作劇,便笑得忘了寒冷。

  那一次,年輕的法文老師穿了一條很漂亮的魚尾裙,巴箴便把預藏已久的一條黑色假蛇,和馮羽桑兩個人躡手躡腳地走到法文老師後面,用鉤子把假蛇鉤在法文老師的裙背。然後,那條噁心的小蛇便隨著她走路的頻率而擺動。

  而可憐而不知情的法文老師,看到許多學生紛紛對她投以眼光及笑容,便以為是自己的裙子非常特別——事實上也的確是「非常特別」。她還自傲地翹起豐臀,故意繞了整個校園一圈,才得意洋洋地走出校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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