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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頁     慕蓉    


  「大爺,我這是小地方、小本生意,您行行好,付了帳出去解決行嗎?」店家老闆出來相勸。

  「怎麼?芮國就比較高貴,見不得人動粗呀?」華衣男子大聲說道。

  「人家既然甘願跟你走了,何必苦苦相逼?」

  窗邊覆著面紗的黃衫女子突然開口,這女子身段婀娜,聲音圓潤略微低沉,一雙黑白分明的美眸瞧得華衣男子渾身虛軟。

  「姐姐,求你救我弟弟一命!」少女突然跪下,靠向紅蓮的大腿猛一抱住,紅蓮吃了一驚,連忙後退一步將她扶起。

  「咳!看在姑娘的面子,我不會為難這小鬼的。丫頭,還不乖乖跟我走?」華衣男子突然出聲,那急著要走的樣子實是顯得太過匆忙。

  紅蓮正要答話,藍衣書生突然走到她身旁,探出手攔住少女玉臂。

  「物歸原主再走。」

  紅蓮一愣,不由得轉頭看他。突然間,她問到一股清新的香草味自他身上傳來,似乎潛藏著清晨新土的芬芳,如此自然獨特。

  「什麼?這位爺說的是什麼?奴家……不明白……」少女抖著身子,像是害怕。

  就在此時,適才扶過少女的婦人一聲驚呼:「哎呀!我的錢袋怎麼不見了?」

  「咦?我的也掉了!」

  眾人驚聲連連,原來在場之人所有的錢財一瞬間竟不翼而飛。

  紅蓮伸手摸向腰際的暗袋,倏地瞪著少女。好快的手腳,適才她這麼輕輕一扶,竟就掉了東西。「這三個人是偷兒!」

  一遭識破,大夥兒從少女、少年衣袖中搜出眾人財物,三人被眾人追打著扭送見官。

  滿屋子的人,只有藍衣書生未失一物。

  原來藍衣書生早就看穿三人手法,三人運用人性的弱點,出其不意取財,連自忖最是看破人間生死、本也不打算插手的她,縱然沒中了同情心的計,卻也受不了嘈雜而無可倖免。

  「下回姑娘要出頭,可得小心腰間物。」藍衣書生淡淡地道,聽在紅蓮耳中卻有調侃意味。

  「多謝見告。」她冷漠的回答。

  不知為何,打從心底她便不想接近這男子,許是他那股溫文面目下隱藏的深沉,令她感在不自在。

  「不知是否有人說過,黃衫不適合姑娘,姑娘平素是否嗜著紅衣?」他自在地倒茶,狀似不經意地道。

  「你為何而問?」她的聲音不自覺地輕顫。

  「紅艷如櫻,襯托姑娘的冰清玉骨。」藍衣書生意有所指,那溫和的字句,似有大膽的挑釁。

  一向直來直往、無事不能言的紅蓮,竟然因為心底的震驚而無法答話。

  並非他話中的挑釁使她震驚,而是他的眼眸很像……像極了一個人……她卻想得頭疼欲裂,也想不出來。

  是誰?

  藍衣書生帶著探索、深沉的眼眸瞧著她,那種感覺,彷彿兩人相識許久。

  紅蓮的心跳加速,她不明白這是為了什麼,那跳躍飛奔的心不單單是為他的眸,而是一種說不出的心驚!

  他的眼神如此深沉,卻又似曾相識,竟像極了每夜纏繞於她夢中的男子。

  是的,她驀地憶起!

  夢中的男子承受著烈炎咒撕心裂骨的痛苦,仍舊是以那樣執著深沉的眼眸看她,彷彿如此便能將她刻在心上,永生永世不會忘卻這刻骨之仇。

  藍衣書生卻靜靜看著她,從她淡黃的衫子到她那雙驚慌的眸子,眼神流轉著她不理解的審視。「你……你究竟是誰?」

  「適才話中或有冒犯姑娘之處,但實為肺腑之言,不吐不快,請姑娘莫怪。」他的表情依舊是一派從容。

  不,他不是,征戰沙場的秦國公子介,豈能有他這般面白書生的模樣?

  「姑娘,你沒事吧?」男子以欲查看的動作掩飾冷酷的審視,也換來她的婉拒。

  「不,我沒事……時候不早,我要告辭了!」

  她顯得有些慌張,走至門前,不知從何而來的人群蜂擁而至,藍衣書生也隨她起身。

  紅蓮為心底莫名其妙的恐慌而氣惱,一群正要進入茶店的人正要走進,驀地,她感覺到腰間有一隻手輕輕護著她,將她的身子隔離在莽撞的人群之外。

  她心跳加速,那一瞬間的輕觸令她奇異的顫抖,正當此時,耳邊傳來低啞的嗓音:「失禮,姑娘。」

  不知為何,她不敢直視他,抵抗著內心深處那不知由何而來的慌張。

  她必須馬上離開,離他遠些,也許她該為自己卜上一卦,算算這男子與她有何關聯,為何會令她如此失態?

  這時,她的腦中忽而浮現殘月轉告的八字箴言——因果輪迴,三生石見。

  她搖頭,想搖去這一切混亂的思緒。

  「姑娘,當其無恙?」

  顯然,大發神經的只有她一人,他是如此從容……

  「後會有期,公子。」她既未點頭也末搖頭,心不在焉的她最後卻留下這句一語成懺的「後會有期」。

  匆忙的身影在藍衣書生眼中愈行愈遠,日光的照耀,照得她離去的倩影彷彿還遺留下一點光芒。

  他走近那金光閃閃,那光芒來自於她所遺落的一顆銅鈴,他低頭拾起,轉向她消逝的身影,若有所思。

  奇異的冷酷與血腥在他的眼眸一閃而逝。

  紅蓮萬萬料想不到,她與這未留姓名的陌生人,從此有了一生一世的糾葛——

  第三章

  芮國的客棧,因為前來參觀採蓮祭的遊客們而一房難求。

  正值日落黃昏,他倚在二樓的窗邊,俯視街上的車水馬如龍,手指把玩著清脆小巧的銅鈴,腦中浮現的是另一抹影子。

  「三公子!」

  「進來。」敲門聲喚回他的冥思。

  「聖巫女確查在芮國之中,尚未離開。」

  他慵懶又舒適地靠在窗台,在親信面前,他毋需戒備。

  「聖巫女從不以真名示人,因此無從查出西方聖巫女之名。本任西方聖巫女為四方聖巫女中巫術最高強者,當年曾以最稚齡的年紀繼任聖巫女一職,在十一歲時便學會歷任西方聖巫女最難成的『烈炎咒』。」

  「答案昭然若揭了不是嗎?沐殷。」他的身子瞬間一僵,聲音雖然冷冷迸出,神情卻迅速恢復自在從容。

  名喚沐殷的男子,人稱玉面郎君,是當世著名的謀士,與晉、楚、鄭三謀士並稱四君子。身為秦國三公子的親信,為秦遊走各國,憑著斯文俊逸的氣質與謹慎的行事風格,傾倒貴婦名媛,折服國君將相。

  沐殷總是掛著溫文儒雅的笑容,他的聲音令人如沐春風,可以想見當他對著少女說著情話時,會是如何令人心蕩神馳。

  「對公子下咒的紅衣少女,必然是西方聖巫女。」沐殷說道。

  烈炎咒……狠毒的咒術,皆發自狠毒的女子!

  「仲尼說的話沒幾句可以當真,倒是這句『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』有其道理。」他兀自把玩著手中的銅鈴,嘴角微場帶笑,難以猜出他的真正想法。

  「公子上街就買了個銅鈴?」沐殷被他手中的銅鈴吸引住目光。

  「玉面郎君這回猜錯,這鈴,不是買的,是偷的。」

  「堂堂公子介何須偷一個鈴?莫不是在戲耍屬下吧?」沐殷斯文俊秀的臉龐掛上訝異,隨即換上玩味的笑容。

  「哈哈!沐殷就是沐殷,半點佔不到你的便宜!」

  男子豪爽的笑了出來,同時伸手取下臉上的人皮面具,露出原來古銅色的肌膚與粗獷英挺的臉龐。

  沐殷為他的笑聲感到吃驚,身為公子介隨臣兩年,從未見他如此爽朗的笑顏。

  他與公子介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相遇,更是視如知己,從此隨側他身邊至今兩年多。

  生在權利糾葛的王室,公子介雖是庶長子,卻是最出色的王子,如夫人蘭姬又只得此子,自幼公子介便內斂自持,深恐有一絲偏差誤害了母親,但聰穎傑出的他本該是閃耀著烈日般的光芒……

  自從芮城一役,那紅衣少女的出現後,他的光芒斂去,轉變為深沉冷漠。

  「今天遇上令公子歡心之事?」沐殷笑問。

  嬴介不答反問:「沐殷,我且問你一事。」

  「公子請說。」

  「你說說……」贏介輕描淡寫,仿若談論螻蟻之生死。「怎麼樣才能帶給女人最大的打擊?」

  沐殷試圖在他臉上看出端倪,可惜徒勞無功。

  「是取之性命?抑或是奪其清白?」

  「答案已在公子心中,又何須問呢?只不過,強獵須防反噬。」沐殷淡淡地回道。

  「是嗎?」

  「公子何妨一試?將手中銅鈴輕輕搖晃,其音清脆悅耳;若然用力撼動,豈不刺耳?」

  「那麼我便將它打碎,取其鈴心,你以為如何?」贏介一派悠閒,將銅鈴收入衣袖。

  「何必如此大費周折?就讓我們來取你的心吧!」

  自屋樑耀下八名刺客,發話的人卻不像刺客,他年約四十?身穿深青色對襟長袍,一雙三角眼,眼神邪異。

  為尋紅衣少女的下落,嬴介不顧眾兵反對,率先前來高城明察暗訪,為免打草驚蛇,他不但易容改裝,隨從也只有沐殷一人,豈料仍是暴露了身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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