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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頁     岳盈    


  姑婆曾經提過,單鐸在遷葬當日,秘密回台,親自主持整個儀式。在之前及之後,他都提議過要將年邁的老人家接往美國,可是姑婆不願意,寧願獨自守著家園。

  單鐸在無奈下,請了專門的管家照料祖母。之後他是否有再回來呢?姑婆不肯講。

  大佑卻很確定他曾回來探視祖母無數次,即使出入境管理局沒有資料,不表示隱身鯨幫的單鐸不能偷渡往返,以他的能耐,不是件不可能的事。

  但這次他是光明正大的回國,為的是探望祖母的病。但僅是探病嗎?

  夜風不留情的吹打向大佑,身上的皮衣邋邋作響著。他瞇著眼,手電筒的燈光照出墓碑上的文字。

  數幕畫面電閃過他記憶深層,就如以往一般,大佑無法分清楚這些究竟是屬於他的記憶,還是經由外在的資訊想像而成。

  但僅是想像,為何連痛苦都這麼真實?

  一開始僅是些模糊的要構,直到他拜訪過單家父子的墓地之後,那些夢逐漸清晰、真實起來。

  最常做的,也是令他身心飽受折磨的是,關於一個病入膏肓的小男孩。折磨著他的病,痛他彷彿可以感同身受,那一種肝腸被一寸一寸扯斷的痛。

  他一邊痛苦的呻吟,一邊呼喚著:「哥哥,哥哥……」

  在他床的另一邊,彷彿也有個聲音隱忍著痛苦的回應,「別怕……阿鐃……哥哥……在這裡……」

  聽了這聲音後,他感到安全,但沒多久,折磨他的疼痛益發劇烈,他沒辦法開口呼喚哥哥,大聲的號叫也轉變為微弱的哀鳴,最後連那微弱的哀鳴都無力發出,被痛苦完全吞沒。

  但即使意識消失了,耳畔依稀迴響著,「別怕,阿鐃,哥哥在這裡……」

  他渾身一顫,彷彿還可以聽見那聲保證,但不管他怎樣尋覓,靜寂的墓園找不到第二道影像。

  他失落的將視線重新投向墓碑。

  單鐸和他的雙胞胎弟弟單鐃在六歲那年誤食了親友送的香魚片,雙雙中毒,被送進醫院。單鐸幸運逃過一劫,弟弟單鐃搶救後無效,不幸過世。更悲慘的是,單父在接獲愛子送醫急救的消息後,在趕去醫院的途中不幸發生車禍,也在同一天身亡。他過世三年後,單鐸的母親改嫁,單鐸則由祖母撫養長大。

  這些資訊都是他成年後陸續從父親口中得知的,然而那些破碎、混亂的夢,卻是有記憶時便開始的。大佑既困惑又迷惘,有如處在迷陣之中,手上掌握的線索支離破碎,根本不足以解開謎底。

  就像他在今晚會到這裡一般難解。

  是下意識的認為單鐸會到這裡來嗎?

  他,會來嗎?

  今晚能達成心願,與他面對面嗎?

  見面之後,就能解開困擾了他二十六年生命的謎團嗎?

  那從他有記憶以來,就不定時在腦中閃現的畫面;還有他亦步亦趨的循著單鐸的成長經驗當名警察的原因,都能在這次會面解開吧?

  諸多的問號如一道一道的潮浪洶湧而至,大佑突然抬起頭看向墓園入口的方向,漆黑的夜色裡,兩道車燈光速隱約而至,在入口處停下來。

  是他來了。

  第三章

  走下車的同時,單鐸模糊的感應到一種熟悉的電波,他困惑的蹙眉。

  六歲以後,他幾乎不曾有過類似的感覺。是因為接近他的墓嗎?

  像許多雙生子一樣,他與胞弟單鐃之間,存在著某種奧妙的心電感應。那天兩人都吃了祖母給的香魚片,同時腹痛如絞,雙雙被送進醫院急救。儘管生理上很痛苦,他仍然不斷安慰單鐃,但他的安慰並沒有留住弟弟,單鐃最後仍捨下他一個人走。

  從此之後,他就像只剩一半靈魂的人般,常為一股難以言喻的空虛所折磨。

  可是今夜,當他突然決定上山探望父親和弟弟的墳幕,當他走近睽違已久的墓園,每接近一步,體內的空虛感覺相對的減輕一分,他不禁心急的加快腳步,撇開隨行的護衛。

  隨著閃電光芒照亮了眼前的視野,屹立在父親和弟弟墳前的修長身影分外鮮明,那雙閃著異常灼熱光芒的眼眸,深深的烙印進他的靈魂深處,填補了他空缺的另一半生命。

  轟隆雷鳴中,酸熱的情緒急速在體內沖卷,一種莫名的感動席捲了他。

  單鐸幾乎小跑步起來,墳前的身影縹縹緲緲,閃電的光芒一減,那道身影便看不清楚,他不禁擔心他隨時都會消失。

  就在他與墳地只有幾步距離,那道身影突然朝他衝過來,單鐸在愕然間,身體被撞得朝後飛,彷彿聽見兩具肉體在空中撞擊聲中夾雜著沉悶的痛呼,他還來不及搞清楚是怎麼回事,刺目的閃光快速的劈來。

  強大的電流貫穿他全身,心跳為之一停,眼前一片黑暗。隨即,他感覺到自己跳出了軀體外,身體被另一具身體抱著往下坡滾,在追趕到自己的軀體同時,靈體被另一道靈氣貫穿,剎那間,他彷彿看到另一個自己朝他走來。

  領悟到這點的同時,單鐸開始下墜,跌進無邊的黑暗深淵。

  ***************

  傾盆大雨沖刷玻璃的潑刺聲響將大佑從昏沉中喚醒,腦中茫茫然的一片,隱隱約約的感到兩邊太陽穴針刺般的痛,這股疼接著從背脊骨貫穿而下,教他難以忍受的逸出呻吟。

  「醒了,醒了……」

  微嘎的輕柔嗓音傳進他的意識中,他可以感覺到聲音裡的焦急和關心,可這聲音對他而言完全陌生。是誰?

  「醒了就好,醒了就好……」

  另一道聲音跟著響起,蒼老的聲調似曾相識,刺激著他混亂的腦細胞緩慢的運作,一一比對記憶,終於找到了吻合的源頭。

  「姑……婆……」

  「什麼?」

  他模糊的呢喃引起一陣騷動,混亂的聲音讓他一時抓不到意識,好像有人在大喊醫生,接著他的眼皮被翻開,一連串的動作讓他備感困擾的攢緊眉,並不清楚是怎麼回事。

  他狐疑的撐開眼皮,映入眼簾的是正在替他檢查的醫生。

  「病人已經清醒了。」他宣佈道,將空位讓給心急如焚的病人家屬。

  「阿鐸,你怎麼樣呀?」滿頭白髮的老人家,那雙刻劃了皺紋的眼眸溢滿暖暖的關心,萎縮的嘴唇著急的探問。

  大佑有幾秒的茫然,她喚他什麼?

  「你嚇死我了,阿鐸。」另一道先前出現過的嫵媚聲音揚起,嬌嗔成分極濃的話雖這麼說,但聲音裡的慵懶可沒有絲毫被嚇到的驚慌。

  大佑的視線焦點越過老人家熟悉的臉顏,凝定在一張素昧平生的絕艷嬌容上。

  他驚艷的瞪大眼,這是個很好看的年輕女人,一頭黑色挑染桃紅色的波浪般秀髮圈住她飽滿的臉型,順著頸肩、背部的曲線瀑布般落下。白細的皮膚上,有著描畫完美的細緻柳眉,鑲嵌著一雙深褐色的嫵眼,高挺瑤鼻下,豐滿的櫻唇微微的噘著,散發著引誘人犯罪的嬌媚。

  肚兜式的熱帶花卉圖案低胸上衣,將兩座峰巒相連的雪嫩山峰襯得呼之欲出,李大佑呼吸、心跳不覺加快了起來。

  哪來的尤物呀?豐胸細腰圓臀,外加身高腿長,還穿成這副德行,分明是個專門誘殺男人的黑寡婦!

  彷彿嫌這些對他還不夠造成殺傷力,一縷嗆人的濃香隨著她更加貼近撲鼻而至。對香水半點研究都沒有的大佑,險些窒息。

  「鐸,你是怎麼了?好像沒看過人家似的,用那種想吃人的眼神看我。」她誘人的嗓音聽得大佑雞皮疙瘩直起,他是沒看過她呀。但真正把他嚇壞的是她前一句「阿鐸」後一句的「阿鐸」。

  「阿鐸,你覺得怎麼樣?快告訴阿嬤呀!」

  怎麼連姑婆都喊他「阿鐸」?!

  大佑驚愕得無以復加,眼睛拚命瞪大,眼光從老人家擔憂的表情看向困惑的瞇起眼眸審視他的艷女。後者貓咪般嬌媚的眼瞳反射出一張漂亮的男人臉孔,俊雅中不失男性粗獷的臉容,儘管不陌生,卻不是屬於他的。

  這是怎麼回事?

  腦中頓時混亂成一團,除了震驚之外,只有一陣摸不著頭緒的恐懼和疑惑。他只記得——

  一幕一幕的畫面如倒帶的影片膠卷在他腦中播放,略略整理了一下,將思緒調回最開始。

  他在等待,等著他來。

  漆黑的夜空不時有閃電出現,照出他期待見到的身影。

  當單鐸快速接近,他屏住呼吸,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敏感的呼應著他的到來,或許是這原因,使他敏銳的察覺到一絲絲的不尋常。

  一道埋伏在夜色裡的銀光閃動,他不假思索奔向單鐸,只想著將他推離危險,壓根沒想到自己。

  在他撞上單鐸的同時,肩脫猛的劇痛,麻木了他半邊身子。但他仍不放手的抱緊單鐸,想以自己的身體保護他。

  就在這時候,刺眼的閃光連連擊來,他從頭到腳一陣麻木,強撐的最後一道意識往上飄浮,似乎飄離了軀體。他看到自己抱著單鐸往下滾,慌張的追去,不期然撞上另一個自己,接著就不省人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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