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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頁     岳盈    


  他想知道,他卻不解釋,這讓大佑挫敗的重重歎口氣。

  「我無法肯定自己是不是單鐃投胎轉世,對那種事我一向是半信半疑,家裡是虔誠的佛教徒,多少影響了我。加上發生在我身上的一些事,讓我不排斥朝那方面思考。其實,打我曉事之後,一直做著奇怪的夢。像是冥冥中的安排,我循著你走過的路一步步向前。從小學到大學,我們上同一所學校。高三那年,爸媽帶我去看姑婆,還到你父親和弟弟的墳上。面對單鐃的墳,那些曾經困擾過我的混亂夢境都具形了起來,像成匹飛揚的布不斷在我腦海裡絞扭著、糾纏著、蒸騰翻滾、噴湧狂嘯!」

  說到這裡,大佑停頓了一下,凝重的看向單鐸,似乎想從他臉上的表情看出什麼。然而,他的表情太晦澀了,大佑不情願的暫時放棄。

  「之後我決定考警大,並以優異的成績畢業,這幾年的表現為自己得過幾枚獎章。」他臉上沒有驕矜之色,平淡的語氣卻惹得單鐸眼皮下的肌肉跟著抽跳了好幾下。「如果我就是單鐃轉世,目前作為都是為了完成前世與你的諾言。我亦步亦趨的想跟上你,依循著你的成長之路,甚至跑過你了。」

  像被人重重摑了一巴掌,單鐸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形僵白。

  大佑的確走了他原本想走的路,甚至走在他之前——他沒完成警大的學業,而他畢業了,且成為一名警察。

  他心中一痛,如果沒有那件事,說不定他此刻也是警界一顆璀璨耀眼的明星。

  大佑像是沒體會到他心中疼痛,緊接著擲出盤據心中的疑慮。

  「你呢?當年那個搪我之手,熱切信誓著要和我一道當抓壞人的警察伯伯的兄長,為了什麼原因違背了自己誓言,警大念了一半就休學離開?」

  跟著著大佑質疑的目光往過去追嗍,難堪的往事不留情的重新冒出頭。單鐸捏緊拳頭,他不是那種喜歡回頭看的人,除非有必要,否則不斷去回溯只是讓自己更難受。

  大佑卻不斷戳刺他心中最痛,逼他回頭。在他還沒準備好對別人開口時,逼著他要答案;但他是別人嗎?大佑如果真是單鐃轉世——這件事他相信了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——他就有權利知道這件事。但知道又如何?是不是反而將他推進這段驚心動魄、深沉的怨恨裡?

  單鐸沉思著,望著屬於自己的那副皮相上的每一絲表情,那裡有著毫不掩飾的憂慮和……關心?

  是的,關心。他的心底有股暖流在湧動,往昔與弟弟相處的記憶從模糊轉為清晰,他的眼睛灼熱了起來。

  「知道那些事對你沒好處。」他因為情緒激動而聲音沙啞。

  「果然是有內幕的。」大佑語調帶著些許的興奮。「我一直在追查你休學的原因,拜訪了當時與你同班的同學,但沒有人知道確切的緣由,只說你當時的行蹤很神秘,休學的事沒有跟他們之中的任何一人討論過。而且事情發生不到三個月,你就離開台灣了。雖然不知道你是什麼時候加入鯨幫,但好像就在差不多時候,有人看見你和鯨幫重要人士接觸。不要否認,你的確是鯨幫的要員對不對?」

  「你沒辦法證實。」單鐸別開眼道。

  「本來是沒辦法,但我是你了。」

  不知怎麼地,他突然覺得這句話很刺耳,一股莫名的寒意從內心深處湧上來。單鐸目光銳利的注視大佑。

  稍早之前,他也動了同樣的念頭。想利用大佑的身份,完成他此次回台灣的主要目的。但當大佑也同樣這麼想時,他卻覺得不對勁。不是怕他藉機得知鯨幫的秘密,而是不願他因此遭遇到危險。

  「或許是遲了幾年,但命運仍安排我循著你的腳步前進。如果我們沒辦法立刻換回自己的身體,我很快就會知道你究竟是不是鯨幫的一員。說不定還可以找出你之所以沉淪的黑暗世界不願回到正軌的原因。」

  「你最好不要這麼做,你玩不起。」他嚴厲的警告。

  「你如果玩得起,我就玩得起。何況我現在是不得不玩。」

  「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?」單鐸終於失去自制,尖銳的目光彷彿可以捉到人心最脆弱處。「我是不得不走到那一步,你卻是沒必要!」

  「誰說的?我現在是你!」

  「是我就可以為所欲為嗎?李大佑,別忘了你的身體現在為我所操控,如果我們不想給彼此惹麻煩,在這段期間,最好謹言慎行。我不是開玩笑的,這件事真的很危險。」

  「問題是我沒有選擇。難道你回台灣沒有任務?」大佑狐的問。

  「沒錯。」單鐸堅定的點頭。「我這次回來,和鯨幫沒有任何關係。如果你想借此掌握鯨幫的秘密,我看你是自找苦頭。你要知道,陳?可不是省油的燈,她的手段比起傅雪毫不遜色,我強烈的建議你最好別惹火她。我會盡快想想有沒有辦法讓我們換回來,你不要輕舉妄動。」

  「哈!我就知道陳?不簡單,說不定還是地位不在你之下的鯨幫要角呢。你還說這次回來和鯨幫沒關係,如果這樣,陳?為什麼跟來?」

  「老實告訴你吧,陳?是來接傅雪留下來的空缺。她可比傅雪更加精悍,我勸你最好別自找麻煩。」

  「你擔心我會傷到你的身體嗎?」大佑不悅的蹙起眉。「提到這個,我必須跟你討論在墓園為你挨槍的事。你說是臨時起意到墓園,可埋伏在那裡的狙擊手又是怎麼知道你的行蹤?對於這點,你有什麼看法?」

  「有人出賣我。」單鐸不疾不徐的回答。「那晚知道我會出門的,除了隨行的司機和保鏢,就只有陳?、奶奶、看護,以及家裡的僕人。陳?和奶奶不可能出賣我,其他人是否會受人收買——」

  「你在台灣有敵人?」

  單鐸將唇抿成一直線,默不作聲。

  「如果你不想讓自己的身體莫名其妙的挨子彈,最好告訴我對方是誰,否則我連自己和你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!」

  單鐸吐出不雅的咒罵,大佑該死的說對了。

  他陰沉著一張臉,開始考慮要說出多少事實。可一旦說出事實,大佑是否肯置身事外,讓他獨自處理整件事?

  「你詛咒也沒用,隱藏在暗處的敵人不會因為你的詛咒而罷手。」大佑以近乎殘忍的誠實提醒他,一雙清朗的眼眸似乎想穿透他眼球搜索他腦中每個可疑的人物。

  「想殺我的人太多了,我無法確定。」他避重就輕的回答。

  「你騙人。」大佑不假思索的戳破他的謊言,緊迫盯人的瞪視他。「你該死的確定這人的身份,你瞞不過我!」

  單鐸突然痛恨起兩人間的心電感應了,無力的翻了翻眼。

  「我沒有證據指控,就算告訴你也無濟於事。」

  「這件事讓我來操心好嗎?」大佑臉上露出慍色。「只要說出他的名字。」

  事情有這麼簡單就好!單鐸簡直要被他初生之犢不畏虎般的無懼精神所打敗。既然他想自找麻煩,他幹嘛還為了保護他而三緘其口,忍受被人逼問的難堪?

  乾脆告訴他好了。

  大佑感覺到心臟在胸腔裡撲通猛跳著。在與單鐸沉默的對視中,彷彿可以感應到他浮在意識表層上那個名字所代表的危險性。腎上腺素急速上升,一抹水光自他額頭反射出來,但他沒有退卻,固執的想知道,也以眼神暗示他。

  帶著三分惡意,單鐸將唇揚成一道森冷的弧,突然對他聽到那個名字時臉上會有什麼表情感興趣了起來。

  「陸立和,這個名字你不陌生吧?」

  就像被人在腹部打了一拳似的難受,大佑無法置信的瞪視單鐸,似乎想看穿他的回答有幾分可信度。然而,從那雙熟悉的眼眸反射出來的,非但沒有一絲玩笑性質,還是再誠實認真不過的深沉怨恨。

  ***************

  這是個典型的酷暑日子,刺目的光線照得人眼睛灼熱,混合著汽機車排放廢氣的悶熱空氣自窗口滲透進來,雖然電風扇的扇葉不懈怠的運轉,卻無法降下室內的高溫,使得房間裡的人像困在大蒸籠裡的包子般,幾乎從裡到外都要被蒸熟了。

  「熱死了!」

  怡孜第一百次的發出詛咒,憤然抹了一下掛在眉毛上的汗珠,但新的汗珠很快自皮膚表面滲出,使得她全身瀰漫著散不掉的滾熱霧氣。

  她索性跳起身,從發呆了一早上仍寫不出十句的電腦前離開,從裝滿冰塊的水壺裡倒了杯冰涼的白開水灌下乾渴的喉嚨,接著到浴室洗臉。

  這種高溫將持續到九月底十月初吧。

  台灣的夏季格外的長,酷暑的高溫加上家家戶戶使用冷氣所排放的熱氣,使得城市的氣溫居高不下,也苦了吝惜吹冷氣的她。

  並不是怡孜有自虐的傾向,也不是她生來冰肌玉骨、自清涼無汗,而是夏季用電巔峰的電價是加成計算,比平常時候還要昂貴,為了家中窘困的經濟著想,她捨不得獨自一人時使用冷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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