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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頁 岳盈 「還說沒濕?瞧瞧你的衣襟、衣袖還有褲腳。外頭雨那麼大,你還冒雨前來,萬一受了風寒怎麼辦?」承祀並不想讓自己顯得這麼嚴厲,但就是無法阻止湧上喉頭的連串指責。他蹙緊眉,一方面不明白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喋喋不休了,一方面被胸臆間因趙「山」產生的擔心、憐愛情緒,而嚇得不知所措。 「我……」無端遭到斥責的趙珊,委屈地扁了扁嘴。「人家是惦記著況爺爺嘛!好心送藥過來,沒想到……」 「好了啦!」受不了趙「山」口口聲聲都是老況,承祀懊惱地吼了聲。他就不能說是為他而來的嗎? 「君大哥……」趙珊咬白了粉唇,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了君承祀。莫非他壓根不歡迎她來?這個念頭令她眼睛又澀又重。 趙「山」泫然欲泣的眼眸,令承祀覺得自己可惡復可恨透了。明明是無心的,卻像是有意責罵他。輕歎一聲,他抹去臉上的嚴厲,溫柔地低下頭道:「賢弟,愚兄並不是有意責備你,而是擔心你的身體弱,萬一感染了風寒,愚兄會為你擔心的。好了,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,別生我氣好嗎?」 「人家……人家才沒那麼小氣呢!」她破涕為笑,可愛的笑容如金陽破雲而出般燦爛,看得承祀一陣目眩神迷。 「那……跟愚兄進房裡,我找衣服給你換上。」 承祀領頭來到寢室,從衣櫃中找出新裁製、尚未穿過的衣褲。 「賢弟,過來讓愚兄幫你。」承祀伸手摸向趙珊的衣襟,嚇得她連退三步。 「不……不用了,君大哥,我自己來就行。」 「那……好吧。」承祀雙手交疊在胸前,晶亮的虎目直勾勾地瞧著她,看得趙珊紅霞撲面,心跳狂亂。 「賢弟怎麼不換衣服?」 敢情他要她在他面前寬衣解帶? 這個念頭令趙珊險些嚇暈。鼓起勇氣,她支吾道:「君大哥可否迴避?」 「你我都是男人,害躁什麼?」承祀不解趙「山」何以這麼忸怩。 「小弟生來臉嫩,就連孿生弟弟亦要迴避我換衣。」趙珊拉緊衣領,羞澀地回道。 承祀聳高俊眉,心裡隱隱有些遺憾,這個想法令他眉頭上的結蹙得更緊。他為什麼遺憾?難道他這麼想看趙「山」換衣服? 心跳頓時紊亂了起來,呼吸也顯得急促。 猛然揮去腦裡的遐思,他不情願地走向房門。 「我在廳裡等你。」 回到花廳時,老況正在小火爐上燒水沏荼,一小撮上好的洞庭碧螺春被放進景德鎮出產的影青瓷器茶壺。 「趙少爺在換衣服啊?」他信口而問。 「嗯。」承祀攢額蹙眉,陷入深思。他突然問道:「老況,同是男人,你會不會刻意排斥在別人面前寬衣解帶,甚至連你的兄弟也迴避?」 老況愣了一下,眼光先是投向隔著一道珠簾又一座屏風的寢室方向,再收回眼光深深地看向承祀。 該不該告訴少爺? 不!他很快否定這個念頭。 以他對少爺的瞭解,現在告訴他只會壞事,倒不如讓他自己發現趙珊的秘密。 老況認為一對男女要有感情,絕不是一兩天就能達成。儘管承祀對趙珊有好感,但那份好感尚未茁壯發芽,他得讓兩人有時間日久生情才好。 「嗯……」老況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嚨,半闔上滿是皺紋的眼瞼。「這種事因人而異。像我啦,跟著君府裡的兄弟一塊長大,大夥兒一起上工、吃飯、睡覺、洗澡、穿衣,從小就對彼此的裸裎很習慣了嘛。可是咱們是粗人,不比嬌貴的少爺。像如意少爺,除了伺候他的孟子外,連光著膀子的樣子,府裡的下人也沒瞧過。有人生性羞澀、內向,衣服包著緊密也是有的。」 「是嗎?可是趙賢弟是那麼活潑,不像你說的那種羞澀、內向的人。」承祀狐疑道。 「咳……」老況的喉嚨又一次不舒服起來。 再怎麼活潑,終究是男女有別,難道真能在你面前脫衣服嗎?但這話可不能對少爺說。 他只好道:「外表是會唬人的。儘管趙少爺頗為健談,但內在極有可能是羞澀、內向的。少爺難道沒發現趙少爺很容易臉紅嗎?」 「嗯,這點倒沒錯。」承祀心裡雖然還有些疑問,卻不能不同意老況的話是對的。咦,他怎麼會對趙「山」迴避他換衣服這種事耿耿於懷?不過是小事一樁嘛。 承祀啞然失笑,覺得自己未免太過小題大作了。 從老況手中接過茶杯,芳香四溢的碧螺春撲鼻而來,啜了一口,正在讚歎時,那道隔著房裡房外的珠簾被人掀起,他微笑地側著身看過去,眼中頓時盈滿那道怯生生的身影。 他的衣服對趙「山」而言顯然過大了些,天藍色的袍服鬆垮垮地套在他身上,袖子折了好幾折,下緣拖曳在地上,活像小孩穿大人衣裳。 一抹笑意自承祀唇角擴散,朗朗笑聲破空而出。趙珊頓時羞得無地自容,跺跺腳就想衝回房間。 「趙賢弟,趙賢弟。」還好承祀眼明手快,一眨眼就攔在她面前。「愚兄並非有意笑你,愚兄是——」 「別說了,我知道我這樣難看!」端麗的櫻唇抖得如細雨下顫抖的花蕾,看得承祀心裡一陣生疼。 「不是難看啦,只是這衣服對你而言太大了些,愚兄一時忍俊不住……」 「你笑我,你……」她委屈得想哭。 「對不起,對不起……」見不得她眼中的濕意,承祀一把將她摟人懷中。淡淡幽香隨著一聞一嗅繚繞鼻端,一道怪異的火焰來得又急又猛,侵襲著他的理智,他低下頭俯視懷中的人兒,感覺到吞嚥困難。 他的影像疊落在兩潭幽深漆亮的眼瞳中,瞳裡的男人眸光閃漾溫柔回瞪著他。而在瞳裡那個男人的眼瞳中,也反映了趙「山」的影子,少年的稚嫩外表下,似乎隱藏著一顆女人的靈魂,以女人的嬌柔深情依依地瞅著他。 承祀突然喉嚨乾澀得厲害,一道戰慄穿透了他。胸口壓著某種沉重、幾乎難以承受的痛苦,不斷地揪緊他的心,緊的令他呼吸困難。 「君大哥……」趙珊稚嫩的嗓音呼喚著他。 承祀泛出一抹苦澀的笑意,身體被某種因趙「山」而起、令他不敢確認的渴望火焰折磨得生疼,趙「山」卻睜著無邪的眼眸關心著他,他頓時覺得自己好邪惡。 「君大哥,你怎麼了?」見他沒有回答,趙珊又問了一次。她可一點都不知道自己正危害著承祀岌岌可危的理智。 「我沒事。」手中的柔軟身軀驟然間像燒紅的烙鐵般燙人,承祀很快放開她,迴避她探詢的眼光。「只是見到賢弟難過,愚兄也不好受。」 趙珊噗哧一笑,那笑容有說不出來的天真明媚,看得承祀又是一呆。 既然被他稱為「賢弟」,趙珊認為自己有必要展現「賢弟」的風範,不能再對他剛才的訕笑小氣地耿耿於懷了。 「我現在不難過了,大哥也別難過。」 「好啊。」承祀勉強一笑,他現在仍難過得發慌,恨不得立刻衝到屋外,任冰涼的雨水冷卻他被慾望煎熬得難受的男性身軀。 「趙少爺肯這樣大人大量原諒少爺,那真是太好了。」老況呵呵笑道,朝她眨著眼眸。 趙珊粉霞撲面,直到現在才發現老況的存在,孩子氣地以手遮著臉蛋。 「趙少爺別不好意思了,快過來喝杯熱荼,午膳一會兒就端來。」 「謝謝況爺爺。」她舉步往桌面方向走,一不小心踩到過長的袍裙。「哎唷!」她驚叫了一聲,幸好承祀及時攙住她。 「賢弟,小心點。」他溫柔地提醒她。 趙珊一顆心蹦跳得極快,羞澀地睨向他,隨即不好意思地低下頭,在他的攙扶下,走到桌旁坐下。 況麗和況熙進來時,正好看到這一幕,氣得況麗牙癢癢。這位趙少爺穿著少爺衣服的樣子,居然忸忸怩怩地像個娘腔腔。昨日還覺得英氣勃勃的眉眼,此時看來有幾分嬌柔。氣死她了,少爺不會喜歡上這個娘腔腔的傢伙吧?若論女人味,她況麗絕對不會輸給那傢伙的! 上好餐點後,老況趕著不情願的況麗離開,趙珊喚住老況。 「況爺爺,吃完飯後,我再幫你針灸做推拿吧。」 「不急,不急。」老況笑道。「等會兒先陪少爺解解悶,我這把老骨頭還等得及。」說完便在況熙的扶持下離開。 等到廳裡只剩下他們,一股夾帶著緘默、難以言喻的親密感瀰漫在兩人之間,趙珊甚至覺得連她輕喘的呼吸都變得極大聲。她低著頭,不知道如何開口。況爺爺要她陪君承祀解悶,可是連自個兒心裡都悶得慌,又要如何替人解悶? 這一刻她真覺得自己既笨又呆,若有疏影姊的十分之一聰慧,定然能做朵最貼心的解語花。好煩哦,明明有滿肚子的話想跟他說,為什麼悶在胸口說不出來? |